《半米阳光》深澍

13、13 一吻铭心

　　于小米走的匆忙，从口腔医院出来她就一直心神不宁。不知为何，竟然又走到了天河城那家美术用品商店门前。落地窗内色彩分明，她却只看得到玻璃窗上自己窄小的，孤单的身影。想起林修阳的背影，心里是翻江倒海的绞痛。

　　小米心思单纯，自上学时，她就一门心思扑在画画上，在情感上难免匮乏。在她的世界里，除了画画外，其他的事好像都与她无关。她从来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更不知原来喜欢一个人竟然会让自己这么难过。

　　明明已经快盛夏了，这欢快躁动的天气竟让她凭空的多愁善感起来。林修阳只是她的医生而已，或许她对他不应该奢求太多，更不应当妄想因为一颗虫牙就与他成为朋友。

　　但是，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医患关系吗？小米长长地吁出一口气，自怨自艾的想，原来女生在感情面前真的没办法心如止水。喜欢一个人，大概就是如此小心翼翼，好像他的任何一个消息都会成为自己方寸大乱的因由。

　　“你好，要不要进来看看，我们有新来的画布和颜料。”今天店里的人格外少，所以连服务员都热情了不少。

　　小米走进店内，转了几圈，又兀自停在那组温莎颜料前。她想到“半米阳光”，想到那个温暖过自己的午后。她想，自己大概真的是喜欢上林修阳了吧，否则，怎么会忽然就画出来了。可现在又能怎么样呢，他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本以为自己误打误撞的闯进了他的生活，知道他家的地址，分享过他公寓的密码，睡过他的床……然而现在……

　　“上次的颜料好用吗？”于小米焦灼的想着，闻声抬起头，一张陌生的脸印入眼底。他，看起来很温暖，温暖又柔软，像是油画中那抹娇艳的黄，浑然天成，却多了一份淡淡的迷幻。

　　“嗯……”小米在想，他是不是认错人了，可他一直专注的看着于小米。

　　“看来你是不记得了。上次你买颜料时……”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老荷兰！”于小米终于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买了老荷兰颜料的人。

　　男子微微一笑道，“是我。但是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怪。”

　　两个人相视一笑，仿若相识许久。

　　“你画几年了？”男子问小米。

　　“从小画，画了多久，但是也好久没画了。”小米想了会问，“你呢？你是专职画家？”

　　在于小米心里，用这种颜料的人肯定是懂行的，起码是个专职画画的人，如果是业余爱好，那估计不会选这种颜料。

　　男子摇摇头说，“不算，但我是学这个的。”

　　“你是学油画的？”小米惊讶，感觉遇见了有缘人。

　　“嗯，是，大学时读这个。”

　　“我也是。”小米感叹。

　　“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男子显然也很惊讶。

　　“清美！”

　　“我也是！”男子点点，兴奋的补充，“我06级。”

　　“那你是前辈，我10级。”

　　“真没想到我们是同校。我毕业时你刚入学。擦身而过啊。”男子淡然的介绍，“我叫徐见清。”

　　“于小米！”小米爽快的答。

　　两个学习绘画的人自然有很多共同语言，他们边看颜料边聊绘画时的趣事。不知不觉就过了很久。在徐见清的推荐下，小米买了新的画布和画笔。

　　“小米，我今天还有事，先走了。下次一起去看画展。”徐见清为人谦和又是小米的同校，小米觉得他甚是亲切，自然也希望深交。

　　“好！”小米点头答应。

　　望着徐见清远去的背影，小米好像又回到了刚才那个失落的自己。果然人在静下来的时候，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于小米看了下手表，已经六点一刻了。商场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晚上吃点什么？去吃那个情侣套餐好不好？”一对男女从身边走过。

　　“这雨下的莫名其妙，多亏今天穿的多。”又一对。

　　小米发现，她已经不知不觉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会将所有的外在事物和自己的情绪联在一起，这一切不过是因为林修阳的女朋友罢了。

　　快步走出商场，真的下雨了，空气冷冷的浮起一丝雾气。小米没带伞，只能在商场里等雨小一些再做打算。她躲进面包店买了咖啡和蛋糕，她深信，吃过甜的，心情一定会变好。

　　于小米边吃边看最新一期的《风行》，后来的优秀毕业生采访都是江洋负责的。翻到工大的时候她惊讶的发现，是他！徐见清。他是工大的，那，那他为什么说自己是清美的呢。

　　于小米快速的翻看着徐见清的相关事迹，竟然还有她家于教授的名字。小米读了又读才明白怎么回事。原来徐见清是清美的本科毕业生，读过清美之后就回到了南津工作，后来又在工大读了视觉传达的研究生。这么算来，他还是老于的学生，缘分真是很神奇。

　　小米拨通了老于的电话，电话一端是于教授高兴的声音，“呀，我们家小米给我打电话了啊。”

　　“爸，徐见清是你的学生？”

　　静静的，像是断线了……

　　“你提他做什么！”老于的声音有点不友好，小米一头雾水。

　　“我，我在看风行近一期的杂志。你们学校的优秀毕业生选的是徐见清啊。”

　　“他？哼！”小米很难想象一直平易近人的于教授今天为什么翻了脸。

　　“爸，你怎么了？”

　　“我教过他，但他不是我学生！”

　　“爸，怎么回事呀。他，他还是我本科的师兄呢，我们都是清美的！”

　　“小米，你好好的，可别像他那样。咱们也算是搞艺术的人，有点做艺术人的骨气，别什么都跟钱沾边，那就俗了！”于教授叱责着。

　　“那个……”小米本想说她遇见了徐见清，可思来想去，还是不要告诉老于了。

　　“爸，你是不是对人家有什么误会！”

　　“误会？！小米啊，杂志上写的看看就完了，那些都是给人打发时间的。爸爸希望你还是脚踏实地的多学习。”

　　“爸，我知道了。那咱们不说他了。我周末回家吃饭哈。记得给我做好吃的。”小米照顾着她家于教授的情绪撒娇的说。

　　“哦，好好好好！回头想吃什么，提前告诉我和你妈。你在画室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习惯！我都很好，你们放心吧。”爷俩又聊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曾经到底发生过什么，小米看着杂志上的图片，好像对徐见清的印象又变得模糊起来。看看手机，竟然已经八点半了，想必雨应该停了。小米拿起背包朝商场出口走去。

　　下过雨的街道湿漉漉的，打了出租车，从天河城到家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却因为中环线堵车整整开了半个小时。下车时，司机师傅还抱怨了几句，在小米付了钱之后便绝尘而去。

　　小米抱着新买的画布和画笔慢慢的走着，远远的看到画室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孤单的身影，为什么觉得好像有点熟悉。走近了才发现，是……林修阳。

　　他穿着薄薄的衬衫，衬衫上还湿了几块，看着于小米的时候冷着脸。小米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两个人站在路灯下，光将他们的身影不断的拉长，长到在心里蒙上了一层薄雾。

　　“医生……”于小米幽幽的叫他。

　　林修阳没应她，像是根本没听见的样子。小米心悸，她不知道为什么林修阳能找到这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可看到他，她却是高兴的，可高兴之后又觉得难过，像是吃了一颗话梅，酸酸软软的。

　　林修阳闷不吭声的看着于小米，见她逃避的低下头，又是好气又是心疼，走上前把她揽入怀中。

　　他知道，这一刻言语是多余的。在今天下午之后他才发现，看着她那样不声不响的仓皇而逃对于他是多么严重的惩罚。再没有任何事能让他如此坐立不安。

　　“这么晚？”他在怨自己？

　　“我去买画笔了，下雨了，我回不来……”她慢声细语的解释。

　　林修阳放开怀中缩成一小团的于小米，双手不肯放松的把她扯开一段距离问，“今天下午怎么了？”

　　他不问还好，这一问，她又红了眼眶。看着他关切的脸半天不吭声。

　　他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她的脸，亲昵的擦去她眼角微微渗出的泪道，“不哭。”

　　他心疼的复把她抱在怀里，柔柔的拍着她的背，听她不自信的问，“医生，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林修阳一边哄着她，一边低声的闷笑，“因为这个？”

　　于小米害羞的从林修阳怀里逃脱出来，哑着嗓子解释，“我取号的时候听导诊台的护士说，你有女朋友了……她们还说……”

　　于小米的话还没讲完，林修阳已经低下头噙上了她微微颤动的嘴唇。小米恍惚，那橘色光晕下的好看侧脸在她的视线中慢慢放大，他长长的睫毛和深情的眼，让她的内心开出了五色的花。辗转反复，她的唇边是他遗留下的浅薄的冰凉，像是夏末雨后清新的薄荷糖，驱散了所有的苦涩和阴霾。

　　在这个大雨过后的夜，在昏暗的路灯下，她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直到他再次把她拢在怀中。

　　“林修阳……”她低声叫他的名字，却没看到他心满意足的笑。

　　“今天之前我没有女朋友。”他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小米咬着下唇，有点尴尬的在他胸前蹭了蹭。

　　今天之前是什么意思？

　　小米抬起头，注视着那张好看的脸，“所以……”

　　“所以，如果你下次再躲起来，或者什么都不说就走掉，我会，非常生气。”林修阳宠溺的看着小米，他墨色的眼眸中仿佛从此多了一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嗯。”小米笨笨的点点头，再看看眼前的林修阳，这种感觉还是有点不真实。

　　“我站在这儿等了三个小时，所以，你不打算让我进去？”

　　“哦，哦哦，你等等，我开门！”

　　林修阳接过于小米手中的画布和画笔，跟着她朝画室走去。路面的水在他们的脚下掀开一层欢快的波纹，两个身影并肩交叠在一起。下过雨的空气中弥漫着甜甜的味道，幸福在这个雨后的夜晚开始生根发芽。林修阳缓缓的朝小米伸出手，看她红着脸与自己十指交握。

　　那夜之后，于小米发现，并不是自己多愁善感了，而是自己笨出了新高度。在全世界都怀疑她和林修阳在一起时，她自己吃了自己的醋，还被酸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