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往事》落伍老兵

26、第 26 章

　　村里的街道上，几个老人坐在长木上晒着太阳。从他们木讷的神情上不难看出，世间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已经是过眼烟云。他们难得激动，缺少笑的动机，他们总是坐在有太阳的地方，似乎不愿意去想什么，只是专注地看着什么。

　　在老人们对面，是刘莉莉和赵寡妇的家，女修士们正起劲地帮她们两家修缮屋顶。一位老婆婆张了张干瘪的嘴，嗫嚅着，却没有说出什么。

　　高秋婷不在，她跟着初等筑基修士去帮姑娘们收拾浴室了。闻素素暂时负责指挥房屋整修。李睦冉瞅准机会，小声地央求闻素素说：\"让万珊念诗吧，她念得可好了。\"

　　\"嗯。\"闻素素停下手上的活，对正蹲在刘莉莉家屋顶上的万珊说：\"学者，特别批准你可以不干活，为大家朗颂诗歌。\"

　　万珊的脸红了，连连摆手：\"不行，不行。\"

　　花无双却笑眯眯地在一旁怂恿她：\"有什么不行的，诗能够激励你，为什么不可以激励大家呢？\"

　　\"要不然，你给我们讲讲，你的学者生活？\"闻素素今天显得十分活跃，她没有放过万珊，提出另外的要求。

　　花无双悄悄地对万珊说：\"你发现没有，闻素素好像和平常不一样了。\"

　　万珊立刻同意地点点头，然后扭过头对闻素素说：\"我的生活简单的就像在纸上画了个圆圈。修士学校毕业，进了学院学习诗歌，接到了征召令，来到部队，打了一年仗，从没上过前线，甚至，甚至没有面对面的见过妖兽。\"

　　\"你上哪个学院？\"花无双问。

　　\"皇家学院。\"

　　女修士们发出一片赞叹的唏嘘声。

　　\"我是学文学的。\"万珊又补充了一句。

　　李睦冉低声问闻素素：\"就是诗歌？\"

　　\"诗歌、词赋、小说——\"闻素素说。

　　\"您知道一个叫叶斌的诗人吗？\"李睦冉又问。

　　\"好像听说过，你怎么知道。\"

　　\"她每天都在念的书，就是叶斌的书。\"

　　\"说说你的家乡吧？\"闻素素对万珊喊。

　　\"彩虹城！\"万珊从对面屋顶大声喊着，不无感伤。那儿已经被妖兽占领了。人们沉默下来，似乎在为那座已经陷落的城市默哀。

　　\"我们会把它夺回来的，万珊。\"闻素素安慰着万珊。

　　街上的老人们表情依然如故，只是更加专注地瞧着对面，听着姑娘们的对话。

　　在赵寡妇家的屋顶，唐亚初拎着一兜泥巴登上梯子，她把泥巴递给闻素素，偷偷说：\"万珊是妖人混血。\"

　　\"唐亚初，我不喜欢这样谈别人。\"闻素素很认真地说。

　　唐亚初自讨没趣，羞眉臊眼地从梯子上爬了下去。

　　\"来吧，万珊，让我们听听诗人是怎么说的。\"闻素素大声对万珊喊。

　　万珊不再推辞，慢慢从刘莉莉家的屋顶上站起来。她显得有些胆战心惊，花无双在一旁鼓励她：\"往前看，千万别望下看。\"

　　万珊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站住脚。她逐渐适应了这种高瞻远瞩的姿势，望着远处，她颤抖着声音开始朗诵：

　　在村庄的尽头，

　　有座小屋又破又老，

　　那儿，在圣像面前，

　　一个老太婆正在祈祷。

　　老太婆正在祈祷，

　　她回忆自己的儿子——

　　儿子正在遥远的边疆，

　　拯救自己的祖国。

　　老太婆正在祈祷，

　　她擦着眼泪，

　　在她困倦的眼睛里

　　幻影绽开了花蕾……

　　街上，一直昏昏沉沉晒太阳的老婆婆突然睁大了眼睛，侧耳倾听着万珊的诗句：

　　她看到田野——

　　这是战斗的田野，

　　她看到田野的儿子，

　　成了牺牲的英雄……

　　在刘莉莉和赵寡妇家屋顶忙活的女修士们都不知不觉停下手中的活，屏住呼吸捕捉着万珊的朗诵：

　　他宽阔的胸前，

　　伤心的血已凝结，

　　但他双手紧握着

　　妖兽营垒的旗帜……

　　万珊深情地念着，眼瞳里飘起一丝水雾。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伤感：

　　老太婆又伤心又高兴，

　　激动的血液停止了流动；

　　灰白的脑袋无力地

　　埋进两只手中。

　　那稀疏灰白的双眉，

　　紧锁住心扉，

　　而从她的眼睛里，

　　撒落下串串珍珠似的泪。（叶斌《母亲的祈祷》）

　　万珊久久地伫立着。没有人鼓掌，没有人喝彩，姑娘们陷入默默的沉思，辛酸的滋味涌上心头。街上的老婆婆缓缓闭上眼，眼角滴落串串珍珠般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