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东京童话(迹部bg)》纪瓷_

9、chapter.009

　　整夜都没睡，很早的醒来——演出服挂在墙壁上，她定的闹钟是早晨六点。
　　踮着脚洗漱，对镜子化妆，一个人默念了几遍歌词。她是转学生，并非和美惠子一样从小就未出过冰帝的大门，听着校歌长大。歌词对她来说是生疏的，不仅要歌唱，还要以标准的关东话唱出来。合唱时遇到有疑惑的发音可以稍微滥竽充数动动嘴即可，领唱可就完全不行了。

　　校园挂上彩球鲜花，教室的桌子也被搬出陈列在走廊，学生贩卖着各自捐献的小礼品，有的班级甚至搬来了冰淇凌机，兜售手作水果刨冰。富家子弟们带来了家中厨师赶工做的手制曲奇饼；妈妈不再背的奢侈品牌的中古手包；完全没拆封过的香水套装；父亲出差去比利时捎回来的巧克力……孩子们并不知道它们放在橱窗时的具体价格，三文不值二文的卖了出去，若是有外校识货的人参与，倒是会让他们占上大便宜。本次校庆贩售会所有的收益最后都会以冰帝学园的名义捐助给需要帮助的贫困学生。

　　“小凛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旧物会吗？”美惠子挽着她的手走在校园里，从小学部到大学部都有着各自的摊点，仿若冰帝真的成为了一座微型市场，想要的东西都可以买到。
　　“以前学校有过，但并没有这么大规模的。”
　　“这个活动以前是迹部学长国中时策划的，最开始校级领导认为钱是用来资助冰帝校舍的，但是学长说比起我校学子，世上显然有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所以后来收益都会由学长亲自捐赠给贫困学生。”
　　“啊，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啊。”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众所周知的不食人间烟火。竟然还有这一面。用体恤民情有点过，但是十三四岁就有这样的胸怀却是难得的。
　　“是啊，学长虽然为人有些倨傲，但是不管是人品还是成绩网球甚至于长相，方方面面都是第一名呢，不然怎么掌控网球部二百多名部员的心呢。”
　　“这样。”她点点头。其实为人倨傲，她也没有感受到，与他短暂交流里，迹部景吾一直都是绅士而温柔的。在这半年里，成绩慢慢往上爬，虚荣缓慢抬头，也许对比刚来时稍加自信了些。但当面对迹部景吾时，她还是有一种泄气般的无奈。她一直对自己的家境怀揣心虚，然自身而实力又不够支撑自己的勇气和野心。对方与她在冬日大阪的偶遇，现在看来像一场青春好梦，毕竟过了这一程，迹部再没有联系她，彼此的关系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断裂了。
　　是啊，这样优秀的人，凭什么会喜欢自己呢，到底，在做什么梦啊？
　　“凉宫！”她在一家鲜花小铺前停下开小差时，被清水组长叫了一声，她回过头见清水向她招手示意。大概是快彩排了，她恋恋不舍的放下那串早春的栀子花。
　　“凛是要代替浅草学姐去领唱吗？”
　　“嗯，对。”
　　“真好！一定演出顺利！”
　　“那就借你吉言啦。”她没有再在贩售会上停留，快步走向清水，“演出结束后你会代表浅草给上一届的杰出校友送花。当然不只你一个，但是你是队伍的领头，舞台的走位千万不要忘记。”清水带她进入礼堂，四围还是封锁的。舞台有着玫瑰红的底色和幕布，清水一撑台边缘跳了上去，凉宫没有她的力气和舞蹈功底，默默地从边上的阶梯爬上去。
　　“自信一些啊少女。长这么漂亮都不自信的吗？”清水理了理她的领口，注视她：“记住，一定要望着校友代表们的眼睛哦。”
　　“好。”她笑了，点点头。

　　奇怪，说好的今天见，忍足侑士却并没有出现。她在化妆室补妆，将演出服整理熨帖。明明原本是按照浅草的身材量体裁衣的，自己却也能塞得下。更奇怪的是，冰帝学园地处关东，领唱的衣服却是意料之外的关西领，自己的衣服是相比起校服要更为花心思的水手服，连百褶裙的褶子也费尽心机地要比别人多些，裙子比校裙短而收腹，掐出了少女盈盈一握的腰线。合唱是压轴节目，合唱团也是冰帝引以为豪的组织，在清水组长的带领下曾经获得过全国合唱队第四名的好成绩。冰帝合唱团向来以高颜值，高标准的舞台，华丽的表演服装抢夺所有观众的眼球。

　　现场观众并不知道一直担任领唱的浅草换成了凉宫，许多学弟跃跃欲试就是为了浅草学姐而来。凉宫在待表演区坐立难安时，忽然在自己手边落下一件男士衣风衣：“披在腿上。”迹部景吾在上台前路过她，不动声色地褪下自己西服外的那件风衣搭在她身上，她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裙子的确是太短了，望了一眼周围表演的女孩，腿上都搭着一条毯子或者外套。她脸一红低下头，拉平迹部景吾的衣角，搭在腿上。他这个动作无疑是宠爱又关切地，像男女朋友一样的关系。虽然四围完全没有人注意自己，但是迹部本身就是光源所在。他路过她时，女生们的目光也就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没有理会这带着艳羡或者不友好的视线，抬起头看光源里的人。舞台上迹部景吾与中学时代无异，脸浸润在追光灯里，嘴角带着运筹帷幄的笑容。她忽然觉得眼角有些潮湿，直到这一刻她依旧不能确认迹部对她是否有所青睐。演讲结束后是炸裂般的掌声，她没有鼓掌，在黑暗里叠好他的风衣，在上台前平放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不敢触碰，不敢认真，认真不一定会输，但认真一定会痛。

　　她站在舞台的中心，刚刚迹部景吾下场的地方，现在站上了自己。不是没有在这样的中心站立过，只是记忆未免也太久远了，上一次站在中心似乎还是国小的事。她被选作领舞，在六一儿童节时站在讲台上跳不够熟练的芭蕾，舞步早就忘却了，只记得前一晚父母带她去心斋桥买了在橱窗里看了好久的白纱裙，蓬松的裙摆，和伸出的手臂成为平行。她带着新买的柔软的绸缎舞鞋，足尖紧绷，表情却是舒缓的微笑。年纪尚小，还没有紧张的意识，更不会因为无意做了女主角而沾沾自喜。她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跳完了形体老师教过的每个动作，平成十二年，摄影师抓拍下了女童舒展手臂的一幕。这张照片尤为珍贵，父亲买走了底片，照片冲洗了出来，被放大嵌在了烫金的相框里，至今仍被挂在大阪自己的房间的墙上。

　　她站上台的那一刻，就听到底下舞台下的窃窃私语——的确太奇怪了，冰帝合唱团官方的领唱向来是浅草希，而这一次却换了一位不知名的女生。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口口相传中，浅草已然是一位和迹部相同的冰帝神话式人物。所以大多数人都对这个节目怀揣着极大的好奇，热切盼望着冰帝之花到底有着怎样的容颜与歌喉。

　　“她是谁啊？”
　　“不知道哎，可能是迹部学长的新女友吧，刚刚不也看到学长把衣服给她吗？”
　　“应该不会吧，学长不是重新和浅草学姐复合了吗？”

　　忍足侑士直到合唱开始前才缓缓从礼堂后门进来。作为优秀校友之一他也会在舞台上露个脸，接受学妹们的鲜花仪式。他本身厌恶这样的环节，若不是凉宫也是会参加献花的一员，自己宁可在校园集市上接着淘九十年代的旧唱片。
　　从后门进来时就听见了前排学弟学妹们的窃窃私语，见他来了又纷纷闭嘴。忍足侑士抬头望舞台上的人，今日的凉宫熠熠生辉，睫毛披着灯光，百褶裙衬托出纤细笔直的腿部曲线。“啊，有趣。”他不露声色地自言自语了一声，站在后面的人终于也有被逼到人群前的一天了，忍足相信这不是她自己的选择。灯光暗下来，汇聚成一束光打在她的身上，她的手臂白净修长，抬起手腕调好话筒，示意音响部门可以开始。动作娴静流畅，没有受到场下任何干扰。校歌的前奏慢慢响起，不知为何，观众席的骚动竟然也因为这庄重的旋律而被抚平。忍足眯眼望向她，她始终目光低垂，在前奏结束后轻轻抬起了有浓密睫毛的眼睑。

　　他在看到她抬起眼睑时的目光时，心像一下被收紧了，像被她轻轻攥住了。像她一贯柔软的，汗湿的手心轻轻捏住了他的心脏。

　　“山上吹来，如雾低云。”

　　她开口的时刻，观众席寂静无声，她的声音不同于浅草清澈如山泉，而是带着一些低沉的沙哑，与说话时清亮的语气不同，带着一些浑浊的温柔，竟然意外契合这样庄重的气氛。在她唱完开场后，灯光缓缓蔓延，照亮了她身后整个舞台，光犹如富士山的形状一般打开，身后每一个少女的脸都慢慢凸显了出来。迹部景吾坐在台下，在片刻惊讶后，他露出一丝欣慰的笑，连自己也不知道，这欣慰从何而来。

　　“景吾很高兴吗？”忍足在他身边坐下，准确捕捉到了他欣慰的笑容
　　“说好的校庆见，你这家伙又食言。”他没有接茬，打岔道
　　“不是见到了吗？”
　　“演出都快要结束了。”
　　“我看到我想看到的人就好。”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迹部心中一怔，却没有表现出惊讶地神情，佯装不在意地问道：“啊嗯？又是哪位学妹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忍足侑士转过头来与他对视，这一刻迹部的脸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像早有预见一样，目光也很坚定，忍足足足望了他三秒，低声笑道：“当然是景吾啊，你就是我想看到的人呢。”
　　“嘁。”迹部偏过头作嫌恶状，内心却松了一口气，尽管他知道这是忍足在与他周旋罢了。他心里隐隐明白了某个事实，却不愿意承认。
　　忍足也转过头看舞台，他当然察觉到了迹部的紧张。对方要是真的不在乎，根本不会转过头与他进行三秒钟的对视，更不会撑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整整三秒钟。他心下一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他笃定，迹部景吾心里一定也是这么想的。

　　校歌演唱完以后，凉宫从舞台一侧接过捧花，少女们一行行从领唱台上走下来。唱台被搬走，留出一边空地。“凉宫学姐，你声音真好听。”合唱团今年刚入团的一年级学妹竹田夸赞她，她拉起了一个紧张过度地笑，没有回答。

　　在报杰出校友的名字时，迹部景吾站起身从舞台一边走上来，忍足侑士从另一边上台。他们上台时，台下响起了爆发般的尖叫。“哎，我们表演结束时怎么底下没这么响的掌声呢？”合唱团有姑娘抱怨，另一个声音回答：“因为没有校花镇场啊，要是浅草学姐也在肯定男生们也会这么疯狂的。”
　　凉宫听到了这些话，依旧没有反驳。其实唱完时，掌声也是有的，只是不如他们二人上台时那么热烈罢了。算了，谁又有可能呼声超过他们俩呢？她平静又暗淡的想着，但自己却也已经心满意足这一瞬间了。人很多时候不是活一辈子，而是活几个瞬间，有了这一刻，她已经很是满足。
　　“凉宫学姐？”竹田拽了拽她的衣角，她如梦初醒的回过头望向她：“怎么了？”她问。
　　“可不可以，我来为迹部学长送花？”女生红着脸提出了这个请求——按照合唱团的排序，自己作为领唱应该把捧花交给迹部景吾，而顺位的第二名竹田秋应该把捧花递给忍足侑士。凉宫望着她，这个女生有着一双桃花眼，狭长又有些娇媚的俏丽。凉宫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她：“不可以哦。”她语气是温柔的，但否定的却又很决绝。
　　“不可以哦。”大概没想到一向好脾气又耳根软的凉宫会拒绝，竹田一脸错愕地望向她。凉宫重复了一遍，没有解释，没有原因。下一刻主持人便宣布颁发优秀校友的仪式开始。凉宫接过写着迹部景吾名字的奖杯转身走向舞台。这一刻她有种前所未有的倨傲的漂亮。她走到迹部景吾正对面，把奖杯和花递给他。她微垂着头，手心都是汗，她抬起头望向男生，在光里迹部景吾的五官尤为清晰。她递上花时，迹部景吾的手重叠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只有一秒，凉凉的。她退场前，听见他对她说：“谢谢。”

　　她根本没注意到在旁边的忍足侑士，连男生和她打招呼都没看见。所有人和迹部景吾同时出现时，在她眼里，便都成了背景。忍足的笑容失落地挂在嘴角边，最终变成了玩世不恭的不屑。
　　真是有点惨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