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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薄言深深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期待许久的事,突然发生后,却又失望它没有像自己想的那种方式发生。很多事情是无缘无故的来了,无缘无故的,不知该怎么欣喜。
      她想了千百年的事,今天终于脱口而出。她不屑做神,所以她罔顾规则,可她不屑做神的原由,却又是因为看不惯神界可以罔顾规则。
      她一开始不解,为什么六界井然有序并存千万年,可神界到了如今,却是如此散漫无章。可没有谁,能够告诉她真正的答案。只有酒过三巡,从醉眼朦胧的他们的玩笑话里听到,因为众神无首,因为所有神都这样说,因为你是神,所以你犯错都可以被原谅。
      不,神怎么会犯错,这都只是你因果循环的一部分,你无需承担。
      大多时候她都想,这是玩笑吗?这不是,这是那些整日寻欢作乐的神,真真切切的想法。
      所以她不想待在这样的地方,她宁可活上短短的几十年,相夫教子,年华老去,然后相忘黄泉,轮回反复。
      她现在就怀着这样的心思望着叶十九,她很想告诉她,她好累,原来活得太长也是会累的。可满满的心思全挤压在喉咙的内壁,一个字也吐不出去,只能看着叶十九的背影说了句:“慢走。”

      三日,对于神来说,也许就像眼皮相碰那样短暂。可这三日对于薄言,却是她等了数千年的三日。
      她一直在找这样的一个机会,所以,她誓要做神界里顶没规矩的。
      怎么都不会修不满的善缘,她偏偏修不满,最后硬是被拉来做官补善缘,她还是一拖再拖。她就等着自己犯错犯得足够大了,能接到贬令一道,脱去仙骨,让她走一回奈何桥。
      世间从此,便再无薄言。
      而几乎没有神会有这样的念头。大家辛辛苦苦修炼,转变命格,祈求飞升。怎么还舍得放弃现在拥有的全部,做回曾经想要丢掉的凡人身份。或是再幸运些,生来仙胎,只要补齐命中需要各等修为,便能安安稳稳做一世的神仙。
      除了薄言,没有人会毁掉自己如此令人称羡的命运。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薄言站在点律堂中,静待自己多年的好友提笔写下:官媒薄言,私放阴魂,扰乱阴界,徇私枉法等等罪责。她看着司狱忐忑不安的面色,迟迟不肯收笔,想问却又不敢问的神情,这些年来,她头一回见。
      虽然她一直说司狱浑身都是小女子风范,但认真起来她还是明白的,井井有条,刚正不阿这些用在司狱身上一点也不为过。可就是这样办事有板有眼的神,竟也犹豫着抬头起来,开口问她:“薄言,还是不要写得太重了,我,我还是帮你改一改······”
      “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写。牢里是什么情况,看见的不在少数,你不用替我开脱,反而连累了自己。”薄言浅浅笑着,走上前去,拿起桌上的印章重重敲了下去。
      “这很好,这就是我想的结果。”
      “这个东西,它,也许你想的······”
      “我想什么,我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若真是替我珍重,就让我走得潇洒些。”
      司狱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惹得薄言笑问他:“你这是何表情?见我走了是不是松了口气?确实,像我这样的麻烦,应该要走的越远越好的。”
      “不是不是,我哪会有这样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哦,嗯,有时候哦,你期望的这事,它并不,它就是。哎,算了,薄言,那你,别失望。”
      “我盼了这么久,何来的失望?”她笑得灿烂,“那我走了,你别送我。十九那儿,你替我说声抱歉。”
      司狱“哎”的一声,伸手也拦不住扬长而去的薄言,他难过地往后一坐,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薄言!忘了告诉你,林去慵,你记着他去找你······”
      可薄言拿了罪状书一转眼消失得太快,压根没听见司狱后边的嘱咐。她现在像重新拿回自己的卖身契一样,乐得脚步轻快了不少。可好歹她也是正经八百当了很长时间的神,即使快要解脱了,但怎么说也要喜不形于色才显稳重。
      薄言回到连理府上,大概是点律堂内发生的事被传了出去,整个府内难得如此空荡。没有问媒的阴魂,也没有和离的夫妻,连目和都不见了踪影。只有她一人,站在大堂内,等着司礼的到来。
      她想过这样的画面,若真有这么一天,薄言要离开,就不要谁送。她生来就只有自己一个,走的时候,也不必太热闹。
      可她耐着性子等了半晌,却迟迟没有等来司礼。她刚想自己登门去,却听见后面有人问道:“这位可是官媒大人,薄言?”
      她转过身去回答:“是我,你是?”
      薄言仔细一瞧,在阴界穿得如此干净,气息如此纯澈的,除了这林去慵,还能有谁?
      可来人仍保持着举手作揖的姿势,还未看见这位官媒大人,正是点律堂上自己教育过的“犯人”。
      “在下林去慵,无涯观去字辈三弟子。此次到府上拜访,是有一事相求。”
      薄言“哼”地笑了一声,拍拍他的手臂,示意他放下。林去慵这才站直看清楚了眼前人是谁,他一惊,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是你!”
      “什么是我?”薄言保持着皮笑肉不笑,往后退几步,坐在桌下的台阶上,“林,去,慵?嗯,上次,我在点律堂,好像也是这个名字,教训我无规无矩,我记性不好,模样给忘了。我想那人,不是你吧?”
      她挑眉向上看他,既然是来求神,那这样的往事,当然是不能承认,为达目的空口说瞎话,赖得一干二净的凡人她见多了,她心下觉得,八成这林去慵也是一样。
      可对面的人却十分诚恳地回道:“确实是在下,当日去慵不知是官媒,还以为是犯人,见到犯人与司狱谈笑风生,执法不严,乱了规矩,这才出言顶撞。不料弄巧成拙,在此赔礼了。”
      说罢又要作揖,薄言一指控住,往下按去,“别别,谁说我不是犯人?我就是,而且犯的罪,还不小呢。”
      她一脸事态严重的表情,那人却认真说:“既然如此,那去慵觉得,自己并未说错,官媒犯法也应与众生同罪,如此说来,我不必赔罪了。”
      “谁让你赔罪了,我让你赔罪了?真是个木鱼脑子。”
      薄言开始还以为,这人只不过是惺惺作态,没成想真是个死脑筋。看来致力修仙之人还有这般老实的,她嘴角一撇,“无涯观的弟子诚实,本官略有耳闻。那本官,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原谅你了。”
      林去慵一头雾水,疑问道:“你原谅我?”
      “啊不然你原谅我啊!”薄言强词夺理道。
      “可大人确是犯了错,去慵觉得,一个人,或一个神犯错并不可耻,可······”
      “可耻你个头啊,你知不知道薄言在阴界意味着什么?”
      “什么?”
      “薄言,几乎等于,得罪她,你就,等死吧。”
      她双手交叉,抬起下巴威胁地看他。可林去慵眼里一片清澈,像含着山川河流那样的清澈,他突然笑了一下,明媚得如同三月的阳光,他说:“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有得罪的地方吗?”
      “你,你没有吗?”
      薄言忽然间心虚起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是人是鬼,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是见怪不怪,谁还不是带着面具在各界行走。反而碰上这样坦诚,毫无戒备与自己交谈的,她还真是脾气也不知怎么发,尖酸刻薄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像这样的人,薄言实在觉得,他真是个百年一遇的猪头。
      “不过看来官媒大人是知错就改的,我觉得,知错能改,善莫······”林去慵一说起话来,简直比目和更令神头疼。
      薄言赶忙打断,摆手说:“你别在这讲经似的。说了半天,你说你到底来干什么的?”
      “哦,我前来着实是有一事相求,不知官媒可否答应。”
      “那你倒是说啊!”
      “此事不知如何开口,我······”
      “你不开口我怎么知道你要求什么?”
      “我此次来求······”
      “求,求什么,求婚啊?”
      “不不不不,当然不是,我······”
      “你是要急死我啊,快给我说!”
      “你一直打断我,我,我说不快啊。”
      “哦,是吗,那不好意思啊。”也是奇怪,薄言面对着林去慵,竟还能十分耐心地催促,放在平日,这样讲话的早就被她揍了,反到这次最后还混出个“不好意思”。
      她两手一摆,还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林去慵深吸一口气,脸色略尴尬地一字一字慢慢吐出来:“你能不能跟我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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