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官媒大人》不见鹤

12、第十二章

　　叶十九从虎蛟口中逃脱之后，腰上已被咬得血迹斑斑。正当自己也要掉入水中之时，那黑影先救了她，将她平稳地放在桥的另一端，又扑通跳入了河中。她调理气息，定睛一看，对面灯火通明的山海楼，门面和二楼几乎被那虎蛟砸出了坑。它身上被细绳勒住，整个都陷进了楼里，像是有谁捆了之后狠狠扔过去的。
　　叶十九虽然心里庆幸这只虎蛟被收服，但环顾了一周，还是不见薄言的身影。薄言一直都说，既然自己水性不通，那就在靠近水之前，先把对手解决掉。
　　她现在想起这番言论，心里边着急，边骂：“我不习水，你也不习！你是懒也好，是不学无术也好，但你浑身的修为连出水都不行吗？”
　　若薄言刚学法术，她一定急得焦头烂额，但她已经三万岁了，区区水而已，伤不了她分毫。她本来毫不担心，但薄言在水里迟迟没有出来，周边的阴魂又一个劲地胡乱起哄，喊着嚷着“死啦死啦！”叶十九才心慌意乱了起来，紧张得站都站不住，在岸边几乎是爬着在寻。她努力稳住自己，就连万年前的大清洗都没让她惊慌，怎么会在今日乱了分寸。
　　别慌，别慌，别慌，她是薄言啊，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薄言！薄言！”叶十九声嘶力竭地喊着，直到那黑影带着薄言从绕城河里现了身。他抱着她，可只有薄言浑身湿透，细密的水珠都是浮在他身上，一落地就全部幻化成了烟雾。
　　薄言一离水就又生龙活虎的模样。她一从那人身上跳下来，叶十九就跑过来抱住了她，连连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薄言轻轻推开了她，转眼看向那人说：“我都以为，你离开阴界了。没成想，今日还能在这救我一命。”
　　那人通身墨色衣衫，黑色的面具遮住了下半张脸，只能看到那双比夜中河流还要沉静幽深的眼睛。这双眼和林去慵的不一样，林去慵的眼神里简简单单，透着他要说的一切。而他却让你不由自主地想透过这双眼，看到他藏着的一切。
　　叶十九特不识相地打断这两人的对视，说：“你们彼此相识？我怎么不知？”
　　“她的所有你都了解吗？”那人反问道。
　　“当然！”叶十九极其自信地回答。
　　那人望着薄言在面具底下笑了一声，说：“那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在水里呆了这么久。”
　　他向叶十九走近一步说，“她可是个神啊。”说罢便衣衫飘起，身影和夜晚的风揉在一起，绕过屋檐离去。
　　薄言转头寻他的踪迹，却发现他消失得太快，一丝气都捉不到，她有些生气地喃喃自语，“说了半天，也没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抉风。”声音在她耳边轻轻落下。
　　薄言很少赞许谁的法术精妙，可他的来去，连站在这的两位神都把握不准，气息也难以追寻，她心里叹道这样的修为实在高深。可这样的修为，怎么会被关在司狱的牢中，还需要她教破物断物术这样的基本法术，难道是特地来忆苦思甜，感受下边阴魂的困苦生活？
　　叶十九才被抉风提了个醒，严肃地问薄言：“你不会水，但你从水中出来是相当容易的事。你不是个凡人，你连这条河劈开你都做得到。可你却。”
　　“可我却掉在这水里没了音讯，任你在岸上怎么喊我，我都没有出来。”薄言笑着看她，叶十九追着问道：“对，为什么？”
　　薄言避而不答，指着那还陷在山海楼里的虎蛟说：“先把这东西处理了，我们慢慢聊。”
　　于是她轻轻点地，飞到对岸，招手唤叶十九也过去。叶十九既无奈又气愤，却也没办法，只要薄言不想说，那嘴你用撬棍都掰不开。
　　二人站在虎蛟面前，双双对视，都在想着怎么解决这样的庞然大物。是先打一顿再教育，还是教育了之后直接打死呢？薄言想将后者付诸于行动，却听十九说道：“不知道这虎蛟有人形没有。这么大，碍手碍脚，还是先将它化成人形为好。”
　　“任何生灵死了之后都以真身入阴界。”薄言手上下指着，“就算它身上还存着点灵气，可它哪还记得自己人身是什么样，怎么化？”
　　叶十九陷入了沉默，她仔细打量着这头虎蛟，个头是真的大得惊人，“能长得这么大，还能伤到我们俩的，不会是······”
　　就在叶十九犹豫的时候，突然间这虎蛟全身发光，渐渐缩小，变成了个小男孩的样子。他噘着嘴，双脚一个劲地乱蹬，直到将自己蹬得整个人翻在地上，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男孩像条蚯蚓一样在薄言和十九面前打滚扭动，身上捆着的细绳因为他个头缩小，而变得更细，但还是把他牢牢绑得跟个粽子似的。
　　“我记得的！我怎么不记得！我娘说我是虎蛟里头天分极好的，七岁就有了人形，你们自己看，看呐看呐！”那虎蛟小孩只顾在地上撒泼，极力挣脱细绳的束缚。
　　薄言蹲下来一把按住他，问道：“你没喝汤？”
　　“什么汤？我不爱喝汤，天天在水里，还要喝什么汤！”虎蛟瞪着黑溜溜的眼珠子，神气地回嘴。
　　叶十九想了一会，面色渐渐变得凝重，她说：“虎蛟族王和你什么关系？”
　　“他是我爹！”虎蛟尖声叫着，“就是你害死的！是你害的我爹！就是你！我要给爹报仇！”
　　他一边喊着，一边疯了一般，张嘴就要往十九的腿上咬去。薄言见他失控，就直接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按回地上，更大声地说：“你已经死了，就是孑然一身，没什么爹爹娘亲的。我问你，听好了，你是怎么过的奈何桥？怎么没喝的汤？”
　　“我有爹，我有娘，你才没爹没娘呢！”
　　“我是没爹没娘，那又怎么了？”薄言加大了掐他的力度，“我让你老实说！”
　　“我不知道要喝什么，我过桥的时候没人拦着我给我东西喝！”他一脸委屈，声音里带着些喘不过气，“不过，不过上桥之前，有个穿着白斗篷的人倒是拦住了我，说我年纪小，他，他送我过去。然后，然后我就一直游在绕城河里，就，就一直到今天了嘛。”他说到最后都有了哭腔，干咳了好几声，不停地拍打着薄言掐住他脖子的手。
　　“白斗篷？你说谢必安？”薄言说完就觉得不可能，谢必安只会告诉虎蛟，你年纪小，我就不给你上脚铐手铐镣铐，哦，那如果你需要自然是最好的。
　　薄言揣测了一会儿，见他话语真诚，七八岁小孩的样子也不像是在骗人。她松了手指，转念又想起了什么，她吸了口凉气说：“前几日，也有个阴魂，叫赵什么的，说记得自己从前的每一世，他不也是这样？”说着又笑了起来，“那疯子还告诉我说······”
　　“告诉你什么了？”叶十九急着追问。
　　“那疯子说什么，谁要回来办了我，说我七日后就灰飞烟灭了，哈哈哈哈。”薄言大笑着转头，“那办了我的叫？嗯，审什么，哦对，审判，你说他是不是······”
　　可薄言的话，并没有让叶十九也跟着发笑。她话说到一半，就见十九神色恍惚。直至最后的审判二字说出了口，十九的脸色发白身形不稳，腿一软，摔坐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