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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谢氏鸣潜 ...

  •   桑倾找了间茶棚,与陆离生双双嗑着瓜子,看着苏袂袂捧着心口,虔诚地讲着她的心上人。

      “我的大将军,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他们都说他战死了,尸骨无存......我....我不信!”

      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苏袂袂的泪水开闸似得往下掉,“就算......就算他真的不幸.....我也要去寻回他的......他的......尸......”

      不能忍受自己说出那两个字,苏袂袂哽咽了一下,坚决道:“总之!我要找到他!”

      陆离生递过去一方汗巾,示意苏袂袂擦擦自己的脸。

      苏袂袂抽涕着接了。

      陆离生顿了顿,迟疑道:“本朝的将军那么多,不知你说得是哪一位?”

      “威......威武大将军......”

      “谢鸣潜?!”陆离生握着茶碗的手一震,洒出了两滴茶水。

      “嗯.....嗯.....”苏袂袂用陆离生的汗巾使劲儿醒了醒鼻子,方诺诺道。

      “他......怎么会?”陆离生垂了眼睫,抿了口茶。

      “是啊......我初听见这消息也想着,怎么会呢!我不信!定是将军的亲兵没有仔细找他!他定在某处受着伤呢……”苏袂袂说着又有了抽涕的趋势。

      桑倾忙往她嘴里塞了个包子,苏袂袂呜噜呜噜手忙脚乱地拿出嘴里的包子,啃了一口。
      陆离生:“他......在何处下落不明的?”

      “青崖关,那里的游民作乱,大将军奉命前去镇压,不过一场不大的骚动而已,连场战役都称不上,大将军曾一人退十万大军,怎么会死在哪里!”苏袂袂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信!”

      陆离生揉了揉额角:“若是清崖关那种边陲之地,苏姑娘怎么会来了这里?这里是中城,离清崖关......很远啊……”

      “是......是吗?”苏袂袂手一松,包子咕噜噜掉在了地上,“这么远?”

      立马有了哭腔:“我不知道啊……我不识路的......我出门问了个人,他给我指的这个方向啊……”

      怕是你走歪了吧……

      陆离生叹气,一手拉住跳下桌子就想捡包子的桑倾,对着苏袂袂道:“是相当的远,苏姑娘一个......弱女子,还是十分危险的,还是回家吧……”

      “不.....我不!”苏袂袂受不了打击,伤心的跳下椅子跑了。

      桑倾阻拦不急,在后面叫唤,“哎!袂袂!”
      怒瞪陆离生:“你怎么把袂袂气跑了?!

      陆离生拽回就要去追的桑倾,“我没有气跑她,你别追上去了,让她冷静一下吧……”

      *

      苏袂袂哭着一通乱跑,不知不觉跑进了一座废宅。

      趴在破旧的木柱上哭了好一会儿才捂着胸口抽抽涕涕道:“谢慎,字......鸣潜。骁勇善战,每战必捷.....”

      苏袂袂十六岁前从未出过远门,此番跑了这么远,说不害怕是假的,每每害怕绝望伤心时,都是靠着诵读自己心上人的光辉历史撑过来的。

      她的大将军,即使不在她身边,也能给她勇气。

      苏袂袂忧伤地背着,废弃的宅子里突然哐啷一声响,什么东西被碰到的样子,然后似是有人踏着重重的步子走了出来。

      苏袂袂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转头看向废宅里面,没有想到居然还会有人。

      但见一高大身形慢慢暴露在阳光下,高鼻深目,棱角分明,一双笔直的长腿紧紧束在黑色长靴里,每一步都走得很有力道,莫名就让人想起了“肃杀”、“铁血”之类的词。

      来人面色微有憔悴,皱了眉头,看向苏袂袂,音色偏冷:“你念得什么?”

      苏袂袂瞪大了眼,“谢谢谢谢谢谢.........”

      来人眉头皱得更狠,“谢什么?我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谢谢.......”苏袂袂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结巴了好一会才说完了话,因为受惊过度,整个人的状态十分呆愣,“谢谢将军.......我......我在背诵你的生平......”

      *

      暮色已至。

      桑倾在悦来客栈点了一桌子菜,支着脑袋,翘着椅子,晃来晃去。

      “都已经到这个时辰了,袂袂怎么还不回来.......”

      桑倾皱着眉头,侧头瞪着陆离生,“居然听了你的话就这么放袂袂一个人跑远了,她一个弱女子若出了事可怎么办!”

      “......放心,就算有事,出事的也绝对不会是她。”陆离生挑了眉,踩正了桑倾歪斜的椅子,将桑倾支着脑袋的手掰了下来,并塞进去一双筷子,“苏姑娘一人离家这么久,一直平安无事,可见还是有自保能力的.....”

      桑倾顺手就用筷子敲打着桌面,劈劈啪啪个不停,道:“以前是袂袂聪慧,晓得把自己弄丑 ,可如今我把袂袂拾掇得这么漂亮,谁知道会不会遇见什么厉害的登徒子啊!”

      越说越急,筷子敲成了鼓槌。

      陆离生眉心简直拧成了疙瘩,“若苏姑娘当真遇上了登徒子,相比之下我更担心登徒子,她不用担心……”抽走了桑倾手里的筷子,“倒是你,有话好好说,不要敲筷子。”

      桑倾手里没了可敲的东西,鼓着腮帮子就要去抢筷子。

      陆离生手一扬躲了,腾身间听见旁边一桌客人在不停交谈着——

      “唉!你听说了吗?谢家那个威武大将军!死了!”

      “什么!谢将军死了?!怎么会?”

      “说是清崖关流民暴动......可谁信呢!威武大将军是什么人,岂能被那些小杂碎干掉!”

      席间一个蓝衣文士,闻言重重将手上杯盏砸在桌面上,“可不是!谁都知道王都里的谁最容不下谢将军。谢将军前脚将北洲人尽数驱逐出军营,后脚就被派去了清崖关以致丧命,天下岂有这么巧的事!定是那出生北洲的小人暗中做了什么!想来是报复谢将军坏了他那见不得人的阴谋!”

      “你......你说得可是那.....那辛......辛.......”想到那人的阴狠手段,蓝衣人对面的食客吞吐了半天,也没有念出那人的名字。

      蓝衣文士一声冷哼,站起身来,颇为嘹亮道:“做什么不敢念那奸佞的名字,我说的就是他辛人归!”

      此名一出,客栈一瞬陷入寂静。

      蓝衣文士旁边的人急出了一头冷汗,忙把蓝衣文士拉扯下来,堵住了他还待说得嘴,急声道:“吃饭吃饭,我等百姓,莫议朝政,莫议朝政……”

      蓝衣文士挣扎着反抗,但架不住一桌子的人都在压制着他。

      客栈寂静一瞬后,又恢复了嘈杂,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大家的声响都比先前更轻了些。

      陆离生手一松,筷子被桑倾抢了回去。

      桑倾满意地继续敲打,看着突然沉默不语的陆离生疑惑道:“你怎么了?”转头看了看气氛不太对的客栈,皱了皱眉,“他们又怎么了,那个什么辛人归,谁啊?”

      *

      谢鸣潜拂袖挥去了身侧栏杆上的灰尘,一掀衣袍,泰然落座,脊背笔挺,劲如苍松。

      一手随意搁在膝上,另一手伸出,微微下按。漆黑的眉挑着,看着面前语无伦次的少女,示意她冷静。

      开口道:“我的生平?”

      “是是是是.........生生生平........”苏袂袂口吃得不像样子,急得想咬死自己,话结结巴巴说出口,又惊觉哪里不对的样子,慌得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不不不不不.......不是生平!大将军好好的,没有什.....什么生平,是您过去的丰......丰功伟绩!”

      重重说出最后一个字,苏袂袂咬到了自己的舌头,捂住嘴痛得直跳脚。

      谢鸣潜:“............”

      食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所以为什么要在这背我的......”斟酌了一下措辞,“......过去呢?”

      苏袂袂捂着嘴看着谢鸣潜,看他微微蹙起的眉,漆黑深沉的眼......从发丝看到袍角,突然就湿了眼眶。

      完全没听见谢鸣潜在说什么。

      这是她喜欢的人啊,他真的没有死,不仅没死,还在她伤心的时候这样近的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苏袂袂控制不住自己汹涌的情绪,说哭就哭,嚎啕大哭。

      谢鸣潜则完全跟不上面前这情绪起伏波澜壮阔的女子,看她哭得像个三岁孩子,生平头一次觉得有些头疼。

      是他太凶了?

      常年行兵打仗的谢将军,最不擅长便是同小儿和女子打交道。

      眼前的人两者皆占,直让他想起身走人,可这女子形迹实在可疑......

      谢将军想了想,屈指一弹,点了那女子哑穴。

      苏袂袂喉间一噎,通红着眼,委屈巴巴的将谢鸣潜望着。

      终于安静下来的环境让谢鸣潜很满意,他微咳了下嗓子,放轻了些声音:“得罪。姑娘莫怕,在下不会对你做什么,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

      谢鸣潜起身,走到苏袂袂跟前,“其一,你是谁?其二,你可有同伴?”

      微侧了头,“若有同伴,同伴是谁,来此地所为何事?”

      沉了点嗓音:“只要姑娘据实以告,在下便放姑娘离去。”

      谢鸣潜的声音非常好听,音色清冷,音质低沉。好听且美丽,或许用美丽来描述声音并不妥当,但苏袂袂想不出别的更合适的词了。

      她每每听见谢鸣潜的声音,都会想起阳光下的冰棱,又冷又透彻,明明该让人心生寒意的,偏偏璀璨的让人移不开眼。

      让人清醒,又让人沉沦。

      真的真的,非常美丽。

      苏袂袂红着眼眼睛听着,心道:“不放我回去才好呢!”

      “嗯?”久等没有回应,谢鸣潜低头,语调低低凉凉。

      苏袂袂委屈地撇嘴,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喉咙。

      谢鸣潜微咳了声,眨了下眼,“抱歉。只是——”

      手指竖起,隐隐带了点无奈,

      “别哭,好吗?”

      *

      “他叫你别哭......”桑倾跳下凳子,绕着神魂显然不在身上的苏袂袂走了一圈,撑着下巴摇头,“然后你就把族谱都说了?还把我们交代出去了?”

      苏袂袂两眼放空,嘴角带笑。

      桑倾简直不忍直视,看了看上方阁楼雅座里坐着的两个沉默相对的男子,一个暴栗敲上了苏袂袂的脑袋,“回神啦!袂袂!”

      “哦!哦!哦!”苏袂袂捂着脑袋四处逃窜,一脸将醒的模样,“青青你做什么?”

      桑倾:“........”

      扶额叹气,见色忘友啊,见色忘友........

      “我说......怎么我们就成你同伙了呢?那个脸上戴面具的那个,”桑倾伸指指向陆离生对面坐着的一个玄衣男子,“就是你的什么将军?不是说在什么清崖关么,怎么出现在这了?”

      苏袂袂揉着脑袋,委屈道:“是同伴啦!将军是问我有没有什么同伴。什么同伙,你当将军把我当犯人审呢……”

      “将军是担心我一个小姑娘孤身流落在外,怕我有危险,才问了我名字,有没有人相陪的……我怎么能教将军担心呢!当然不能说我是离家出走的……最近我又只认识青青和陆先生,那便只能......只能说是与你们同行了......”

      “这......也不算扯谎吧,青青你,难道会抛下我?我们确实是要同行嘛,对不对?”

      苏袂袂两眼水汪汪,冲着桑倾一脸讨好。

      桑倾眉毛抽搐不已。

      人家那是担心吗?那是怀疑吧!明明就是当犯人审吧!

      “......好了好了,不说了,坐下喝茶......”桑倾有些心累,伸手拉了苏袂袂坐下,抬头看了看陆离生,“不过你那将军,似乎对陆离生很有意见啊……他俩认识?”

      “不知......”苏袂袂啜着茶,专注地盯着她家带了个面具也好看的要命的将军,“将军听我说了陆先生的名字后,就很惊讶,要来见他,至于原因,将军没有说啊……”

      桑倾食指敲了敲桌面,微挑了眉,“是么……陆离生这个人......倒是很有故事么……”

      *

      “王都一别十三载,在这重逢,当真惊喜。”

      谢鸣潜注视陆离生良久,终于缓缓开了口。

      陆离生缓缓斟了一杯茶,见他开口,未语先笑,“惊喜想来还是我更惊喜些,昨日将将听闻将军已逝,今日将军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微微起身,替谢鸣潜也斟了一杯茶,陆离生笑着摇头:“鸣潜你......总是教我意想不到……”

      浮了浮茶末,陆离生浅浅饮茶。

      谢鸣潜没有回答,端起茶盏把玩了一阵,开口却是换了个话题,“陆离生......没想到你居然还会用这个名字,该说你胆大么……”

      “我不过念旧罢了……”陆离生挑了眉,“且再胆大也比不上将军诈死,说来你究竟怎么回事?”

      “有人费尽心机想我死,我便遂了他的愿。体谅他一番苦心,不好么?”

      “那如今又是个什么状况呀?”陆离生语含揶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番如今活生生在他面前杵着地谢鸣潜。

      谢鸣潜低头一声轻笑,抬了眼,语调淡淡,

      “又岂能真的遂了他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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