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余生皆是你》半圆子

1、这么漂亮的小哥哥是谁啊

　　十二月的南方小城，绵绵阴雨连续下了半月有余。阴冷刺骨比过北方下雪天。
　　往日热闹的老街，如今路上行人寥寥无几，都在抱怨今年冬季天气反常，阴雨加上低温，家中为过年准备的腊味怕是都无法正常晒干了。
　　正是饭点，沿街商家住户飘出阵阵饭香。老街位于老市区，是上世纪70年代的产物了。没有在拆迁改建的大潮中被波及，得益于街尾那家看着其貌不扬名叫“久仁堂”的中医馆。
　　据邻里相传，开这家中医馆的秦老大夫，在九十年代末的时候，诊治好了时任□□久病不愈的老母亲。
　　为感谢秦老大夫，□□在全市整改规划时，特地避开久仁堂所在的老街。还特地为老街的店铺门面做了统一青砖青瓦明清建筑风格装修。老街主要都是一些传统手工艺品店和当地特产商店，因为这古色古香的中式风格，近几年来倒成了市里的一处旅游景点。
　　处于街尾的久仁堂，位于闹市一隅，却显得格外幽静。从外往里看去，诊所不大，统共就占了两家门店。
　　走进去却别有洞天，两家门店被打通。右侧是一个拱形木门，往里是诊室。左侧是排满三面墙的药斗子，中间大厅则是候诊区加导诊收费台兼取药柜台。
　　柜台墙后拐过去，是一扇通往后院的小门。
　　冬日，将将五点天就擦黑。晚饭后七八点，天早已黑透。诊室内最后一名问询患者离开，秦老大夫撑着桌沿起身，稍微缓了缓才走向窗户边的洗手台净手。
　　刚取下落地衣帽架的外套准备离去，便听到诊所大堂传来的喧闹声。片刻，便是柜台导诊收费的刘姐匆匆而来的脚步声。
　　“秦老大夫，咱们这都准备下班了。外头有对农村夫妇背着他们儿子在大厅候着，怎么解释都不听，非得今天要让您给看诊。还说是您熟人，您看？”
　　刘姐已经换下白褂穿好外套，手上拎着挎包站在诊室门边满是期许的询问。一看就知道这已经是迫不及待要下班的节奏。
　　秦老大夫将外套随手披在椅背，“这么冷的天，大晚上冒雨前来，病症肯定是拖不得了。”说着人已经出门往大厅走去了。剩下刘姐悻悻地收起外套换回工作时穿的白褂子。
　　候诊大厅内，一名中年男子正坐在木椅上，两手撑着膝盖大喘粗气。同来的中年妇女一脸担忧的照顾着斜躺在长椅上的少年。
　　裹着一张小毛毯的少年脸色苍白，冻得嘴唇发紫。静静的闭着眼，从微微颤动睫毛和紧蹙的眉头可以看出是在压抑着病痛。
　　老伙计李叔，跛着脚去关大开的两扇门。回来又去倒了两杯热水端过去给辅仁。妇人连忙起身道谢，被老李摆手制止，示意快把热水喂给少年好暖暖身子。
　　看着少年这副隐忍的模样更惹得作为母亲的中年妇女心疼不已，微扶起少年的头，小心喂水。嘴里一直喃喃说着什么安抚着。
　　秦老大夫一出现在大厅，看到候诊厅焦急的人。原来是老杜夫妇俩，心中有几分了然，赶忙走上前去。
　　中年男子忙迎上去“秦老，谢天谢地您还在诊所。您快来看看小五，他不知道怎么的，一个月了，一直反复发热。”边说着边引着秦老大夫来到长椅旁。
　　说起秦老大夫和药农杜家的渊源，还得追溯到秦老大夫年轻的时候。自从□□后重开久仁堂，秦老大夫都坚持自己把关采购药材。
　　毗邻的瑶族自治县的小寨村是秦老大夫的首选地。一来距离不算太远，二来小寨村种药采药历史久远，村民多是质朴药农，药材品质一直都有保障。
　　一来二去，和那些药农都认识了。去小寨村，一般都是住在老杜家，对杜家算是很熟悉了。
　　杜家几辈以来都是采药种药的药农，老杜先前育有四女，快四十了才老来得子。杜家小五出生的时候，正逢秦老大夫在小寨村。
　　老来得子老杜喜不自胜，说是寄住的秦老大夫给自家带来的好运。老杜自觉文化程度不够，家中小女们都是自己信口给取的名。
　　但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得请文化人给起个雅致好听的大名。于是，便央着秦老大夫给杜家小五取个大名。
　　秦老大夫因这次老杜喜得麟儿，已被杜家上下视为福星。也确实，本来村中有经验的老妇人都说老杜媳妇孕肚下端显尖线条突出肯定还是个女娃。虽说没什么科学依据，但都是凭经验而谈，老杜夫妇嘴上虽没说什么，心里还是有些许不好受，但也不得不无奈接受。
　　谁知秦老大夫一来，还未足月的老杜媳妇就嚷嚷着要生。早产了快一个月，不仅母子平安，还是杜家期待已久的儿子。
　　杜仲早产，从小体质偏差，很容易感冒生病，体重个头也比同龄人小。往后每年，秦老大夫每次去小寨村都会多逗留两日。给杜母留下调理药方、食疗建议等日常调理的指导。
　　十几年来，每年一两次到访小寨，秦老大夫与老杜家的情谊就这么结下了。不仅如此，秦老大夫对杜仲更有特别情感。而秦老大夫于杜仲而言，亦师亦友。
　　给杜仲检查完，秦老又拿着药方亲自去药房抓药。杜父跟着出去，心想着等秦老大夫抓好药自己拿去煎，不能让人老大夫一人忙前忙后。
　　谁知秦老抓完药，直接拎着去了后院煎药。经过柜台交代刘姐去真是隔壁的针灸理疗室给杜母安排好。
　　杜父赶紧也跟着过去，愧疚道:\"秦老，您让我来煎药吧。都这么晚了，早就过了您关店休息的时间了。我们已经麻烦您太多了。\"
　　秦老大夫手上动作没停，一面把药材倒进砂锅中加水浸泡一面回头对杜父:\"杜仲是我看着长大，也一直是我给他用中药调理，他的情况我最清楚。再说，煎药也是发挥药材药性的关键步骤，火候很难把控，我自己来也放心些。\"
　　杜父对秦老大夫素来都是尊敬有余，这些年来，更是感激不尽秦老大夫对自家小儿的照料。听了秦老这番话，对心中先前的某个决定越发坚定。
　　说着把砂锅盖上净手等待，又悠悠开口\"老杜啊，我现在是半截身子埋土里的年纪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操持了一辈子的药馆子。之前跟你提过的让杜仲来我这学中医这事，你怎么想的。现在不瞒你说，我是希望把杜仲当作我这中医馆的后继之人来培养的。\"
　　杜父有点受宠若惊，一下子不知作如何反应。
　　秋季秦老大夫来小寨村收药时跟他提过让杜仲来久仁堂当他学徒培养这事。
　　当时以为秦老大夫只是看杜仲平时对药材和中医感兴趣，能静下心钻研而有多加点拨之心。
　　没想到，竟是想把杜仲当做久仁堂的后继之人来培养。那秦老家子孙呢？按理说，家业肯定是自家子孙们来继承。且秦老这名医世家的名声，更不可能由一个外姓人传承了去。
　　许是看出来杜父心中疑虑，秦老大夫也不愿隐瞒。扶着腰在一旁的太师椅坐下，深深叹息一声“我那不孝子，当初忤逆我弃医从商。现在，我那在医科大的大孙子，退学回来嚷嚷着要入伍当兵。说是当年我苦劝硬逼，顾忌我这老头的身体才不情不愿报了医科。还有个小孙女，年纪小，心性不定。我现在也不想逼他们了，就想在我入土之前，能找到一个肯专研中医，心怀仁德的后继之人，让我老秦家这久仁堂能继续济世救人呐！”
　　老杜看着秦老大夫，怎奈自己大老粗一个，实在是词穷不知如何安慰。
　　秦老大夫拍拍杜父肩膀：“我上次去，跟杜仲说过。他说他自己愿意，但要看你们夫妻俩的意思。所以，老杜，现在就看你的意思了。”
　　......
　　一直嘟囔着要下班的刘姐给杜母安排完后，拎着包一阵风似的走了。坐在大厅一角打盹的老李头被开门的一阵冷风冻了个哆嗦。
　　搓了搓脸，起身关门上锁。正要锁上的当下，又被一股劲推开。从被推开的门缝里露出一张笑盈盈的小脸来。
　　“诶呦，小艽儿来了啊。快进来，快进来。”看到来人是秦老大夫孙女，老李头欣喜万分。
　　进来的是个穿着红色短款棉服的女孩儿，背着个粉白色双肩书包。裹着白绒绒的围巾，露出小小的一张脸。鼻头小巧，水灵灵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小虎牙，满是调皮相。
　　“淋湿了没，冷不冷啊？李叔给你拿暖手宝，等着啊，我先进去喊秦大夫一声。”
　　秦艽赶紧拉着李叔胳膊，撒娇道：“李叔李叔，你别忙，也别喊爷爷。我这是给爷爷一个惊喜，我自己找他去。”
　　“诶，小艽儿，秦老大夫不在诊室...”
　　没等老李叔说完，秦艽就一溜儿往诊室奔去了。
　　蹦跳着推开诊室门，没像往常那样看到伏案写病历的爷爷。却见被蓝色隔帘隔开的里间单人病床上，躺着一个病娇娇的美少年。
　　被白色被子掩盖着的身形略显单薄，干净斯文的脸上五官精致，和脸色一样苍白的是毫无血色的薄唇。无法忽略的是，闭上眼后长而密的睫毛低垂着，让人忍不住想象被这眼睑和睫毛遮盖下的双眼是有多么的摄人心魂。
　　“这位好看的小哥哥是谁啊？”忍不住上前伸手，想碰一碰那好看的睫毛，“诶，这小睫毛长得，小哥哥你是睫毛精来的吧？”
　　“爷爷没看到，倒是看到一个睡美人。待会儿得好好向爷爷打听打听。”
　　暗搓搓的食指伸过去刚要碰上。
　　咔哒一声，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