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针》淡且独

44、心跳

　　林路承认自己是个薄情的人，也不善于人际交往，唯一的那点儿深情都全用在方铮身上了。

　　但他这个人向来很知道把住一个度，也不喜欢让人太难堪。这就是他为什么在拒绝简妍的时候还会想一下措辞和当时在奶茶店没有狠狠的甩开简妍的手的原因。

　　一个人喜欢你，哪怕后来不喜欢了，至少曾经喜欢过，那你都不应该去糟蹋她的真心。

　　今天之所以会把话挑那么明白说那么难听，是林路真的不想再成为简妍八卦的对象了，也不想下次如果他和方铮同时出现在她面前，她又嘴漏的问个没完儿。

　　林路的喜欢就是这样，藏得深却草木皆兵。

　　二中的铃声挺有特色的，据说是很多年前一个学音乐的学生自创的，是一首很悠扬清脆的曲子，一直沿用到现在都没换，上课下课放学都是这个铃声。

　　放学铃声响起的时候，方铮正听着班主任还慷慨激昂的给他们灌着鸡汤，正说到一个从小到大许多老师都问过的问题，方铮脚尖在地上一下一下的点着，心里已经主动的给出了那个问题的答案“逗呢。”

　　紧接着，下一秒他抬起了头，不用搜寻，视线已经自动锁定了窗户外面那个背着黑色书包，穿着白色衣服站得很直往里面看得很认真的男生。

　　心跳在那一瞬间猛地断了电。

　　那男生注意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弯着眼睛朝他笑了笑。

　　心跳在断电之后又猛地敲锣打鼓了起来。

　　“往外看什么呢？”方桉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这老头儿太烦人了，别的班都放学了就他拖着舍不得放人。”

　　“没，没什么，”方铮移开视线，看向了讲台戴着眼睛唾沫横飞的老头儿，附和着说，“是，是，挺，挺烦人的。”

　　“烦就烦人你说个话磕巴什么呢？”方桉更加奇怪了，“被林路传染了？”

　　方铮心又是猛地一跳，他转过脸瞪着方桉：“没有！”

　　“没就没，”方桉啧了啧，“凶屁啊！”

　　烦人的老头儿在拧开保温杯喝了一口养生茶之后，终于说出了一班上人期待着的那两个字。

　　教室内瞬间爆发了一阵带动桌椅的声音，紧接着学生们鱼贯而出，林路贴着墙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方铮是在鱼都出得差不多的时候被方桉拉着书包带扯出来的。

　　“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方桉看到林路的时候都没去想和他之前的互不待见了，指着方铮就抱怨，“明明东西都清好了，这家伙非说他还有本作业本没拿，脑袋都钻那课桌里头去了，我等他半天，结果在他书包里就看到了他那本作业本，这也就算了，他看了还非说不是这本，他不就这么一本黑色封面的本子吗？”

　　被抖了个干净的方铮：“……”

　　林路也听的懵逼加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怎么搭话了，只好随口说：“他可能就是不想出来顶着个太阳骑车，想再吹会儿风。”

　　方桉毫不留情的再次拆穿方铮：“吹屁呢，就我们那小破风扇，没风也就算了，还随时感觉能掉下来削了你脑袋，再说了，他埋课桌里头翻东西呢，就算有风都吹不着，出来的时候整个就一头汗。”

　　“哥啊，”方铮实在是忍不了了，他用力的揽着方桉的肩把他往身边一带，恶狠狠的压在他耳边说，“您快闭嘴吧！”

　　林路手指在下巴上点着，大脑飞速运转，但也想不出方铮这明显是拖着不肯出来的原因。

　　方桉被方铮威胁着闭了嘴，且被方铮推推搡搡着和他一块儿走在了林路前面。

　　林路看着面前越走越快的两个人，心里一阵操蛋。

　　方铮你他妈居然不等我？

　　“你等会儿是和林路一块儿回去还是和我去极速？”方桉拿手肘撞撞还亲切的搂着他的方铮，没好气儿的说，“你赶紧放开我吧，哥要被你勒死了。”

　　方铮停了下来，放开了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那个让他心跳抽了个大风的人这会儿正慢慢的往楼下走着，运动鞋和地面接触发出很轻的脚步声，方铮又忍不住回头踮脚看了一下，那人表情仿佛不太……友善。

　　“我回……回家，不，不对，还是去极速，不行，算了，回去！”方铮一拍方桉的肩，“你去极速吧，先走吧今天我就不去了！”

　　他话音一落就撒腿往楼上跑了。

　　方桉：“……”

　　林路感觉现在的每一步都是踏着火走的，火着火着就看到那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撞进了他的视线里。

　　刹那之间，万火化花。

　　他露出一个微笑：“舍得等我了？”

　　方铮也回个微笑，然后毫无心理负担的把锅往方桉头上扣：“刚刚那不是方桉拉着我吗？非要告诉我他追他那心心念念的天仙有多难多难，还顺带炫耀了一把他是以多么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诚意最终打动了她，然后天仙终于肯放下矜持跟他下个星期约个会儿了！你没看到他刚刚揽着我那激动样吗？都乐出花了。”

　　方铮说的四句话里，除了第二句，没一句可信的，那姑娘的事是确有其事，但那也是方桉早在教室的时候就跟他嘚瑟过了的，人就是当时嘚瑟的时候，也没激动得乐开花。

　　林路看他噼里啪啦扯了一大堆，好像颇有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借口的意味，顿时心中一阵痛快。

　　管他妈的为什么不等他呢！只要现在肯回来为了怕他生气找借口就够了！

　　借口这种东西，一个人要是不在乎你，是碰都不会碰的。

　　“行了，”林路笑着搭上了他的肩膀，“回去吧。”

　　两人脚还没迈出去，同时被着勾肩搭背的亲密动作惊得心中一颤。

　　于是两人又不约而同的分开了，各自讪讪的走自己的路。

　　高中生活风平浪静的开始了。

　　最开始就是最难以忍受的军训，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女都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娇气得不行，炎炎烈日下裹着严实的军训服军训简直要了他们的命。

　　林路不娇气，非常不娇气，但也差点儿被要了命。

　　他觉得他这辈子可能是栽在洗冷水澡上了，之前洗冷水澡泄火的时候第二天发烧了，昨天洗冷水澡泄.欲.火，早上起来又有点儿受凉了，整个人都不太舒服，然后今天军训的时候就他妈的中暑了。

　　林路从小到大都没和方铮分在一个班的缘分，这次军训却意外的排到了一块儿，因为一个是一班一个是十二班，轮一圈之后就贴一块排着了，林路这会儿身高和方铮相差无几，所以两人基本上就是一个平等的位置，伸个手就能碰到对方的那种。

　　“我操.你没事吧？”方铮是最先发现林路异常的，“脸都唰白唰白的了！”

　　林路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晕，天旋地转的晕，看着方铮都带散光重影的晕。

　　“我……”林路的声音很沙哑，刚说了一个字身体就软着向一边倒了，方向是冲着左边的女生队伍倒的，而和他齐一水平的女生就是简妍。

　　“天哪！”简妍叫了一声，刚打算伸手去扶，就看到林路被人揽着腰带了过去。

　　是她认识的见过的方铮。

　　刚才简妍叫得动静很大，这会儿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方铮扶着林路的腰，焦急的冲教官大声的喊：“报告教官！这里有人中暑了！”

　　“教官快过来！”周围有不少人也一块儿喊着。

　　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教官刚刚正在前面站着，听了之后飞快的向后面跑了过来。

　　“赶紧的！带他去医务室！”教官人还没到，声音先吼了出来。

　　这时方铮已经在同学的帮忙下把林路背在了背上，听完他的话连话都没顾得上搭一句，背着人就往操场外跑了。

　　太阳很烈，裹着热浪奔跑的方铮只能眯缝着眼睛往前方跑，只能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越发急促的心跳，只能感受到和后背上的人相触的地方那炙热的温度……

　　医务室离操场不算近，要绕过三栋教学楼跑过一个图书馆，方铮只庆幸教官开始训练的时候就告诉过大家医务室在哪儿，不然要他在这么急的情况下，还要茫然的在偌大的校园里面找一个小医务室，他真的可能会疯。

　　背着人跑进医务室的时候，方铮整个人都是大汗淋漓的，本来就比正常人白上几个度的脸此时更是比背上的林路还要苍白。

　　“医生！你快看看他！”方铮把林路放下了，扶到医务室的简易病床上躺着，“他中暑了！都晕倒了！”

　　医生是个中年大叔，没比他淡定多少，一年到头学校也掀不起什么大波浪，就军训时期中暑的人特多，闹不好还能丢了命的这么些年来也不是没有过。

　　“赶紧把他衣服脱了，”医生过来看着林路的情况，又转头对着医务室另一个从始至终都漠不关心的一个老护士说，“去打点冷水过来，坐着干嘛呢！”

　　方铮利索的把林路上半身扒了个干净，医生摸了摸他的额头，翻了翻他的眼皮，最终舒了口气说：“还好，不算严重。”

　　老护士打好冷水过来了，还拿了三个冰袋，那就是三个密封的塑料袋，里面装了冰块，医务室早就备好了的，就是用来帮这些中暑的学生降温的。

　　医生拿过冰袋分别放到了林路的脖子后和两侧腋下，又吩咐老护士给林路拿毛巾擦拭身子。

　　“我我我来吧！”方铮抢在老护士前面把手伸进了水里，拧着毛巾，“我来就行了！医生，他真的没事吗？他都晕了？”

　　“体温降下去再和点儿藿香正气水应该就没事了，”医生说，“他这就是高温下身体本来就有点儿虚然后受不住才会晕的，而且不出意外他应该有轻度贫血。”

　　“身体本来就虚？贫血？”方铮在林路脸上脖子上擦拭的手停了一下，瞳孔都瞬间放大了，不敢相信的问，“他怎么可能？他身体挺好的啊，怎么可能身体虚？而且还吃着钙片呢，怎么可能贫血？”

　　“身体虚不一定是一直以来身体虚，我只是说他军训的时候因为有什么原因而当时身体虚，”医生去拿了几支藿香正气水过来，又叹了口气说，“要不怎么说你们一点儿医学上的认知都没有，吃着钙片和贫血有半点儿屁关系吗？吃钙片是补钙，他这是贫血，补也是得补铁！”

　　“那他军训开始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他竟然贫血？”

　　“逞强呗，你们这么大的男生就爱逞强。而且有些贫血程度特别轻，也没什么明显的症状发生过，你不知道也正常，说不定他自己都不知道呢。”

　　教练是在方铮给林路上半身都已经擦了个遍的时候才跑进来的，整个脑袋上也都挂着汗珠，和当时方铮跑进来的样子差不多，就是背上没背着人。

　　“怎么样了？”教练着急的问，“没事吧？刚刚是有个学生也有点儿中暑，我就安排她到树下休息了，所以没及时赶过来。”

　　“没大事了，”方铮把毛巾敷在林路额头上，“等会儿应该就醒了。”

　　前后差不多十五分钟后，果着上半身的林路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一睁眼就看到了一脸担忧的方铮和同样一脸担忧的教练。

　　见他醒了，两人几乎是同样时间开口问：“没事吧？”

　　“我，我没事。”他沙哑着说了两句，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

　　方铮赶紧过去帮忙扶着他坐了起来，然后立刻把手里已经插上吸管的藿香正气水递了过去。

　　“赶紧喝，刚刚你晕了实在是不好喂。”

　　林路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心里居然还流氓的暗想了一把，可以对嘴喂啊，实在是不要脸了。

　　一想到昨晚上是为了什么才冲凉水，林路更加觉得自己不要脸了，而且还作出天了。

　　“赶紧喝！”方铮推了推他的手，“发什么呆呢。”

　　“……哦。”林路收回了思绪，两口把藿香正气水喝了，味道的确不太美好，喝得他一阵反胃。

　　方铮拿过他手里的瓶子，把床头的衣服递到他手里，又回头问医生：“他现在能穿衣服了吗？”

　　“这有风扇，而且他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医生说，“穿，没事儿。”

　　一直没怎么意识到自己现在还处于半果状态的林路瞬间被不好意思和尴尬给包围了，抓起衣服就飞快的套了进去。

　　他穿好衣服后，教练又和他说了几句让他在医务室在好好休息，后面的军训的就不用再去了，林路好好应着之后教练才走了。

　　本来是想把方铮一块儿带走的，带方铮说还不放心林路，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教官大概也不想计较那么多，也没再强求他回去军训了。

　　教官前脚刚走，方铮就在病床旁边坐了下来，皱着眉头看着他说：“你刚刚真的吓死我了。”

　　林路此时耳朵脸上都开始泛起了红，脑袋又有点儿昏沉沉的了，他小声哼着说：“对不起。”

　　方铮没听见，接着表达自己心脏都差点儿被吓得蹦出来的担忧之心：“你今天是不是之前就身体不舒服了？我都没看出来，我没看出了你也不说？还有，你居然有贫血你自己知道吗？你当时晕过去的时候我他妈心都吓颤了，你知道我多担心吗？”

　　林路慢慢泛起的红已经蔓延到了整个脸庞，他把脑袋靠到方铮肩上蹭了蹭，小声的说：“方铮，我头晕……”

　　“啊？”方铮吓得吼了一嗓子，“医生你快过来看看，他说他头晕！你不是说他没事了吗？你庸……”

　　庸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医生就打断了他：“他现在这样不是中暑。”

　　医生观察着林路，随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中气十足的声音里也带满了震惊：“藿香正气水里含有酒精，他这……”

　　“他醉了？”方铮接过话，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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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林路：我就是史上酒量最牛逼的，一瓶藿香正气水就醉。
——长翅膀的太阳是他的希望 ，把光明送给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