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针》淡且独

27、消融

　　那盘扣……嗯，盖饭，林路吃了个干干净净，就能最后夹不起来的饭粒都打发方铮去拿个勺子刮着吃干净了。

　　方铮端起盘子，问：“这么好吃啊？”

　　林路靠在沙发上，没看他：“不好吃。”

　　方铮：“不好吃还吃……吃这么干净？”

　　林路：“饿的。”

　　方铮：“……”

　　方铮：“原谅我了吧？”

　　林路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靠着栏杆看着外面，轻声说：“方铮，我们还是朋友吗？”

　　这话说的方铮心里猛地一紧，他放下盘子，冲到阳台上看着林路说：“当然啊！”

　　林路依然看着外面，声音还是挺低的：“还是兄弟吗？”

　　方铮连忙说：“肯定啊！”

　　林路又问：“那方桉重要还是我重要？”

　　方铮迟疑了两秒：“你重要。”

　　“真的？”林路说，“方桉可是陪着你游戏网吧KTV打架作弊风里来雨里去的人，他为你做了这么多，我什么都没做，连陪你一块儿去打个游戏都没有过，他难道不重要的多？”

　　“是，方桉是挺好的……不是，但是这跟你原谅我不原谅我有什么关系啊？”方铮皱眉想了想，“我操，林路你这是吃……”

　　“吃你大爷！”林路很及时的打断了他，“我就随便问问。”

　　“啊，”方铮说，“是吗？”

　　“嗯，”林路偏过头，“你今天还回学校吗？”

　　“不回。”方铮说，“明天再回去。”

　　林路：“那今天睡我家吧。”

　　方铮：“啊？”

　　林路偏过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不愿意？”

　　方铮：“愿意！”

　　求之不得！

　　因为要在林路家睡，方铮就先回了趟家拿换洗的衣服。

　　方柯从他一进门就跟在他身后进进出出，跟个小尾巴似的。

　　“柯柯，怎么了？”方铮把衣服裤子都卷进袋子里，回过身，蹲下来看着方柯。

　　“作……作业，”方柯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他，“有道题不会。”

　　方铮抬头看了眼房间的闹钟，现在还早，教完方柯再去林路家完全没问题，于是他一把抱起了方柯，捏了捏他的鼻梁，笑着说：“哥教你。”

　　方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本来特聪明，班上数一数二的成绩，大家都夸机灵的脑袋瓜，今天格外不好使，方铮怎么跟他讲他都摇头说弄不明白。

　　好容易等到方铮仔仔细细的把方柯那道题给他教熟了，外面夕阳大半个都落进了山头了。

　　“哥，还有这个。”方柯把作业放好，撒着脚丫子就跑到自己房间抱了个游戏模型出来，“这个我不会拼。”

　　于是方铮又手把手都教方柯把模型拆拆拼拼了□□次儿。

　　好容易等到方柯已经拆装熟练得闭着眼睛都能自如了，外面夕阳已经彻底躲进了昏暗的山头里了。

　　方柯笑着把模型拿回了房间，出来的时候又拿了一个游戏机。

　　“哥，”方柯拖着调子抱怨，“这个游戏，我过了几十次了，最后一关一直过不去，你教我。”

　　“等会儿。”方铮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阳台上拉开了窗帘，外面已经挂上了一轮洁白的半圆月亮了。

　　“柯柯，”方铮走到方柯身边，拿过他的游戏机，放到茶几上，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现在要去你小路哥哥家了，下次放假我再教你玩儿好不好。”

　　方柯白净的脸上笑容迅速消失了：“不好。”

　　“为什么啊？”方铮有点儿急，“你看小路哥哥生病了，我答应要去他家睡，现在天都黑了，我再不去他要生气了。”

　　“可……”方柯扁着嘴，声音越来越小，“现在你不陪我玩儿就要一个月之后才能陪我玩儿了。”

　　“小路哥哥也是啊，”方铮说，“我都多久没和他好好相处会儿了，你先自己玩，哥哥下次一定陪你。”

　　“可是！”方柯还是很不开心的样子，“我就是……”

　　“别就是可是但是的了！”方铮打断他的话，抓起茶几上的袋子，边往楼下走边说，“都是读小学的人了能不能懂点事儿了！”

　　方柯看着方铮下楼的步子越来越快，狠狠的咬了咬牙，把茶几上的模型猛地摔在了地上。

　　刚走到楼下的方铮听到这动静，训斥的话立刻传了上来：“怎么让你懂点儿事儿你还发脾气了！”

　　方柯没说话，走过去把地上的模型捡了起来，又狠狠的扔在了地上。

　　这次方铮没再骂他了，方柯只听到他和老妈说了一句“妈，我今天在林路他家睡了。”

　　还是笑着说的。

　　方柯于是又过去把模型踩了一脚。

　　夏季闪烁的星星挂满了整个漆黑的夜空，林路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外面的繁星想事情。

　　事情主题是方铮，主要是他刚刚在方铮走了之后，小小的睡了会儿，然后再这小小的一会儿中，他还做了个并不太小的梦。

　　梦里的主要人物还是方铮，这没什么稀奇的，林路梦到和方铮各种玩笑打闹近年来频率挺高的，但关键就是他今天这个短暂的梦里，既不是和方铮开玩笑，也不是和方铮打闹……不对，也能说是打闹吧。

　　就是不知道床上的打闹算不算打闹。

　　就是不知道床上没穿衣服翻滚着的那种打闹算不算打闹。

　　梦的内容相当极其不要脸，他醒来之后身体的反应也相当极其见不得人。

　　这事儿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是方铮第一次拉他去极速看小黄片儿的时候，不过自从那次之后，他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就把事儿咽回肚子里了，后来也就没再做过那样桃色的梦了。

　　但这一次和上一次还是很不一样的，上一次他做梦醒来后对梦里的内容是一丁点儿都记不得了，只看到了醒来的反应，而这次，梦里的内容他记得清清楚楚。

　　第一感觉就是慌乱，醒来后几乎是立刻冲进了浴室，幸好这次爷爷没再问他，不然他都不知道该窘成什么样了。

　　洗完澡他就在这盘腿坐着了，眼睛看着外面，脑子和心里的想着方铮。

　　方铮一踏进门就看到林爷爷在厨房里忙活着，他把袋子放下，进了厨房。

　　“表爷爷，”方铮挺乖的喊了句，“林路呢？”

　　林爷爷正好把菜盛进碗里，是有着浓郁香味儿的土豆炖鸡，他看到是方铮来了，咂摸了一下说：“去楼下叫林路下来吃饭，你走了他又睡了会儿，刚洗了个澡儿，现在应该醒着的。”

　　“行。”方铮点点头，又去帮林爷爷端那碗冒着热气的土豆炖鸡，结果手刚碰上就被烫得放开了。

　　“还是我来吧，”林爷爷端着碗往外面餐桌走，“你这毛毛躁躁的性子以后怎么得了啊。”

　　“我就是不小心，”方铮说，“不小心，那我去楼上了。”

　　林爷爷看了他一眼，赶紧去。

　　方铮赶紧的去了。

　　林路房间门是关着的，方铮拧了一下把手，门就轻轻的开了。

　　坐在床头的林路明显被这细小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转过了头瞪着他。

　　“想什么呢你？”方铮说，“就开个门还把你吓着了。”

　　想你，说出来还可以吓死你。林路在心里啧了啧。

　　“表爷爷让我来叫你去吃饭。”方铮走到林路身边坐了下来，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现在还难受吗？”

　　方铮手刚刚碰到林路的时候，林路就很快的往后面躲了躲，耳根突然就红了起来。

　　“怎么了？”方铮有点儿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往后躲，又伸了手过去，“不会是还烧着吧？耳朵都红了。”

　　这回林路躲都没躲，直接拍开了方铮的手，从床上跳了下来，直接往外走：“没有，吃饭去吧。”

　　方铮揣着一肚子疑问跟着他走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林爷爷先是关心了一下林路的身体，然后就开始了对方铮的潺潺教诲，方铮今天态度非常好，林爷爷说的话他都很仔细的在听着。

　　“你这臭小子，”林爷爷给方铮夹了块鸡肉，“一定要考上二中，然后努力考个好大学，我还等着送你和林路一块儿去上大学呢。”

　　方铮认真的点头：“我会努力的。”

　　“玩的心思都收起来，作弊这种旁门左道都别再想了。”林爷爷叹了口气，“你都不知道，你这样小路比你自己还难受。”

　　林路本来在埋头吃饭，听了这话猛地抬起来了头，警示的看向了爷爷，几乎是吼出来的一嗓子：“爷爷！”

　　别什么都说啊！

　　“好好好，”林爷爷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不说不说。”

　　方铮已经在旁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比他自己还难受？

　　他以为林路只是会对他失望，会对他生气，现在林爷爷却告诉他，林路比他自己还要难受。

　　是怎样的一种难受啊？

　　方铮感觉自己现在一肚子疑惑都能攒够十万个为什么了，但他现在问林爷爷，可怕他也不会告诉自己了。

　　吃完饭后，林路先上楼了，方铮以帮忙洗碗留在了下面。

　　林爷爷在收拾桌子，方铮走过去，帮忙把碗都端进了厨房，打开水洗了起来。

　　“表爷爷，”方铮洗了好一会儿了才有点紧张的开了口，“你刚刚说林路他比我自己还难受是什么意思啊？”

　　林爷爷拿抹布擦着桌子，闻言看了他一眼：“你手抖什么啊！小心别摔了我的碗！”

　　“啊？”方铮定了定神，“没……没抖！”

　　“你说什么意思啊，”林爷爷看着他，“知道你作弊之后，我就很少看到他笑了。”

　　林爷爷就说了那一句，然后就拿着支小手电出门去找棋友下棋去了。

　　但就这一句，就已经够方铮内疚的了。

　　他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人，会因为他，把笑容都收了起来。

　　就连他自己，尽管是很烦躁，很迷茫，很提不起劲儿，但郁闷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能够把这些事都抛到脑后，然后没心没肺的笑。

　　方铮沾满泡沫的手紧了紧，感觉心脏都被攥住了。

　　洗完碗之后，方铮倒了杯热水就上楼了。

　　林路盘腿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在看着名侦探柯南，现在新出了很多热血动漫，但他最爱看的还是这个。

　　屏幕里并没有在播破案的片段，正在放的是一个搞笑的桥段，方铮扫了一眼，要不是现在心情复杂，他没准能乐出声，但他看着林路，后者几乎是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儿冷淡。

　　“是最新的一集吗？”方铮没话找话的问了一句。

　　“不是。”林路说，“你没看过吗？”

　　方铮刚想回答他都好久没看过了，林路就抢先替他回答了：“想想也没有，你有时间都出去疯去了，要么就是打游戏，哪还看这个。”

　　方铮被他说的心里一阵不是滋味，又想起了林爷爷的话，他把热水放在茶几上，和林路靠在一起看着电视。

　　林路心里暂时没有方铮心里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他想的都是今天那个操.蛋的梦，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他一碰到方铮那些画面都会跟放电影一样在自己的脑海里不断涌现。

　　让他忍不住的脸红心跳。

　　甚至刚刚在方铮上来之前他还正在想着怎么开口让方铮回自己家睡。

　　可现在方铮就靠在他身边，因为穿的是短袖，裸.露在外的光滑的皮肤正紧紧的贴着他，他看不到现在自己的脸色，不过猜想应该是通红的，心跳得很快，耳朵根儿都有点发烫。

　　但他却不想躲开。甚至于，他有点享受这种和方铮紧紧靠在一起的感觉。

　　“等会儿记得把药喝了，”方铮说，“你现在不难受了吧？”

　　林路捏了捏有点儿发烫的耳朵根，尽量让自己平静，然后淡淡的开口：“好多了。”

　　“林路，”方铮突然抓着林路的肩把他往自己这边扳了过来，很严肃认真的说，“对不起。”

　　林路都快忘了自己这会儿还脸烧着呢，跟着他的话就说：“对不起什么？还是之前那些事吗？”

　　方铮想了想，林路肯定不希望自己知道林爷爷跟他说的话，于是他没接这个问题，仍旧一脸严肃认真的说着自己本来打算说的话：“我一定会考上二中的。”

　　林路看着他，突然就福至心灵的想到饭桌上爷爷的那句话，心里说不出什么感受。

　　跟方铮对视了半天之后，他才艰难的说：“方铮，我希望你考上二中，不是因为我，而是为了你自己。”

　　方铮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好。”

　　看完电视之后，林路先去洗了个澡，方铮一个人坐在林路的桌子上，翻看着他的作业。

　　林路的字写得挺好看的，很苍劲有力的那种，他自己的字也写得挺好的，不过和林路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更偏向俊逸秀气一点。

　　他翻得这本练习题，林路连名字都还没写，就写了一页的内容，应该才买不久，方铮拿起笔，帮他在扉页上，潇洒的写了个名字。

　　因为下午洗过澡，这个澡林路很快就洗好了，他穿了身浅蓝色的睡衣，边擦头发上的水边走进了卧室。

　　一进门就看到方铮在书桌面前坐着，他狠狠的揉了把头发，把毛巾往方铮身上一扔，然后躺在了床上。

　　“你在看什么呢？”林路问。

　　“这个。”方铮拎着张纸凑到了林路面前，一脸的一言难尽以及……不爽。

　　那张纸上，赫然满满一页的“方铮你个乌龟王八蛋”。

　　这还是一两年前林路之前看方铮天天和方桉厮混在一块儿的时候发泄的时候写的，他以为自己早就扔了的，没想到居然还被方铮翻了出来。

　　这就非常尴尬了。

　　“怎么？”林路伸手去拿那张纸，方铮躲开了，他只好呼了口气，镇定的说，“你有想法？”

　　这回轮到方铮愣住了，半晌才把纸叠了起来，放进口袋里：“没想法。”

　　“那你收起来干什么？”林路仍然一脸镇定，丝毫没有被人发现在后面说人坏话被发现的慌乱，“赶紧扔了。”

　　“不。”方铮说，“你骂我我没想法，我没收一下你骂我的证据你有想法？”

　　林路无奈了：“关键是你收着有什么意义吗？”

　　“有。”方铮拿起换洗的衣服边说往厕所走边说，“纪念一下我曾经是个乌龟王八蛋。”

　　“操！”林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