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座的白鹭少年》饴之

19、19

　　湛青回到教室的时候，底下一片议论纷纷，一坐上座位，林文静小心翼翼瞥了他一眼。
　　彭冠林和周曼在位置上推搡来推搡去，周曼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一脚彭冠林，龇着牙含糊一声：“去呀！”
　　彭冠林吃痛嗷叫一声，“踩我干什么？你这个母tiger！”

　　上课铃响的时候，彭冠林硬着头皮戳了戳湛青的后背，大高个子够出大半个身子，在湛青耳边低言一句：“我告诉你你自己求多福吧你招的桃花上班里找你要你媳妇儿给你塞情书”
　　一口气呵成，没有断句，也不知道湛青有没有听懂。

　　听没听懂也不重要，最后一节课刚下，湛青桌子多出一封粉红色的信封，头顶传来闷闷的一声：“艺术班的李倩给你的。”
　　晏晏把情书直楞楞甩在湛青的课桌上，闷头就往外走了，周曼连忙追上她：“欸，欸？晏晏吃饭去呀？你等等我呀。”

　　湛青低头盯着这一封情书，唇微抿，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什么。
　　良久，他面色无波，随手把情书原封不动塞进某本教材里，彭冠林没下去打球，偷摸观察了许久，没忍住出声：“哟呵，您这是什么意思？我咋看不懂。”
　　湛青缓缓抬眸，他沉着嗓子问：“李倩是谁？”

　　彭冠林嗤笑出声：“......”
　　湛青真他妈是冷幽默小王子，单口相声届的抖包袱王。

　　彭冠林自然把湛青这迷茫又无辜的会心一问，当成男人的以誓决心，小两口的事，他以为湛青会及时解决。
　　然而，情书稳定又锲而不舍的每天一封，而且是班花李倩亲手交到湛青手里的，湛青面不改色地拿回来，面不改色和之前的一起塞在某本教材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解释呢？行动呢？宝贝我错了，宝贝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宝贝我的心里只有你我现在就当你面把小妖精的情书撕了...之类的苦苦哀求呢，这个人不按剧本走会让女主心灰意冷的。

　　第三天，湛青出个教室都会被围观，八卦消息传得比什么都快，私底下都疯传辣个被艺术班女神连送三天情书的高冷男人，甩都不甩女神，然而女神锲而不舍情比金坚，湛青会各种偶遇咱们的艺术班女神李倩同学。
　　下午体育课上，体育老师宣布原地解散自由活动后，湛青再次被偶遇，女神惊喜若狂的喊住他：“湛青！”
　　本来准备各自活动三班同学们嗅到八卦的气味，呆在原处看热闹，李倩大大方方走过来：“好巧啊，咱们体育课撞一块儿了！”

　　晏晏闷在原地，脚步仿佛长了藤蔓一样，想走拔不出来。
　　三天了，李倩恨不得把自己的追求昭告天下，行动热烈，毫不惧怕湛青的冷淡如斯。晏晏曾窃喜自己成功靠近他的第一个人，心满意足，可是她根本没有想到，有人也会比她更直接、更坦率的像湛青示爱，而他没有表示出抗拒。
　　晏晏垂头丧气，默默咬唇，再冷的冰块也会被焐热的吧？相对之下，李倩多么完美，而她却在这里别扭犹疑。

　　越想越失落越气馁，晏晏讨厌死了这样的自己，她走出看热闹的人群。

　　湛青神情寡淡，目光在李倩身上停顿一眼，落在不远处悄悄走出人群的女孩。
　　嘴唇轻抿，他收了视线，往教学楼走。

　　李倩亦步亦趋跟着他，故作轻松开玩笑：“你这个人真的很难相处也。”
　　湛青恍若未闻，径自上了三楼，女孩毫不在意的跟进三班教室。湛青走到自己座位，对着窗，站在过道里，他看了一眼晏晏的位置。
　　“别再跟着我了。”

　　湛青垂眼，默不作声把三封粉色信封抽出来，原封不动递给李倩。
　　少年脸色没有多余的表情：“抱歉。”

　　湛青手就这样伸着，李倩歪了歪头，也不去接。
　　她耸了耸肩：“什么意思？”
　　“你也太绝情了吧帅哥，我还没表白呢。”

　　她方才取走信，翻了个面，完好无损，拆封的痕迹也没有。
　　“你不拆开看看嘛？难道是要我读给你听吗？”李倩笑吟吟拆开信封，“喏，湛青，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

　　周曼是住读生，一听自由活动便回宿舍洗衣服去了，并不知道刚刚发生的插曲。
　　晏晏头也不回朝周曼的寝室跑去，冲到厕所里，撩起袖子站在盥洗台前，“我帮你洗。”晏晏大力揉搓着，盆里水星四溅，一副要把她衣服揉烂的样子。
　　周曼抽了抽嘴角，从她手里拯救回自己的衣服。“一边儿凉快去，你是帮我洗衣服还是泄愤啊。”

　　晏晏努了努嘴，摆出委屈的表情。
　　“你都不爱我了，一点都不关心我。”

　　“...亲爱的，你这几天，别扭啥呢？”
　　晏晏气呼呼地说：“湛青太没节操了！别人的情书说收就收！”
　　周曼搓洗着衣服，肩膀微耸，她头也不抬：“这位同学，湛青为什么不能收？”
　　“他、他——”晏晏词穷。

　　“你在我这儿伤心熬肝悲秋伤春的有啥用？你男人都被小妖精勾走了，你还帮忙递情书。”
　　周曼露出一个冷笑：“要是我，哪个小妖精让我给心上人递情书，我立马撕了它扔垃圾桶，就你傻不拉几的——”
　　晏晏鼓了鼓腮帮子，像只河豚：“...馒头，我来你寝室，是为了寻求安慰的。”
　　“哦。”
　　“......”

　　晏晏敛眸，低落嘟囔了一句：“...湛青都不理我。”
　　周曼再次无情拆穿：“小怂包，不是你不搭理人家吗？天天躲着人家，刻意死了。”
　　晏晏跺了跺脚，龇牙：“谁说我躲着他了！我这就去找他！谁怕谁，正面刚！”
　　周曼看着她一副壮士扼腕的悲壮表情，沉默须臾：“你要去打架？”

　　“表、表白！”
　　话未落，人已经跑得无踪无影。

　　这鸡血打得，这一脸悲壮，也不知道跟谁较劲。周曼无奈地摇摇头。

　　晏晏冲到教学楼，鸡血血槽便直线下降，爬上三楼，整个人呈现出鬼鬼祟祟的状态。勾着腰悄无声息挪动到后门口，教室里居然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湛青，李倩也跟进了教室里。两个在说什么，晏晏听不真切，她埋着头，挨着走廊里侧，轻轻挪动到第四排的那个窗户下面。
　　女孩儿清爽的嗓音，逐渐清晰。
　　“...难道是要我读给你听吗？”纸页摩擦，窸窸窣窣拆掉信封的声音后，“喏，湛青，我喜欢你，你愿不愿意当我男朋友？”

　　晏晏僵住原地，半蹲着身子，真的像只呆头呆脑的大白鹅。
　　被捷足先登了。

　　心底冒出的一点点勇气消失殆尽，晏晏靠在墙角，颓丧屏息。

　　“谁在外面？”教室里倏地传来一道冷凝的嗓音。
　　晏晏惊慌失措，直起身准备跑路，后知后觉发现脚蹲麻了。湛青慢慢走出后门，晏晏正扶着墙，拖着那条发麻的腿站起来。视线交汇，晏晏快速低下头，蠕动了一下嘴唇。
　　她没由来心虚，“打扰你们了。”而后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湛青静静看着女孩儿急不可耐的逃跑，模样滑稽，没头没尾的一句：“打扰你们了。”
　　为什么不问问他。

　　李倩紧跟着走出后门，偷听的人已经跑了，湛青的眼神，看起来却很专注，瞳孔黑亮深邃，看不清楚情绪。
　　不刻，湛青追了出去。

　　脚步声往上消失不见的，应该是往楼顶方向的跑了。一中的教学楼天台常年锁着，往上走是没路的。
　　湛青爬上第五层楼，最高层的楼梯口，通往天台的地方，紧闭着一道铁门，上面的锁生了铁锈。楼道里果然站着慌不择路的女孩。
　　晏晏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身：“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过来。”
　　湛青恍若未闻，他唇线崩成直线，踏上楼梯，一步一步逼近女孩。

　　“晏晏，我们谈谈。”
　　湛青上前一步，晏晏便往上挪一步，最后退无可退，整个人贴在铁门上。
　　“谈、谈什么？”

　　“你为什么躲着我。”湛青轻轻看着她，窘迫的神情。
　　晏晏嘴硬：“谁躲着你了！”
　　湛青在女孩面前站定，又问：“你刚刚听到了吗？”
　　晏晏心虚撇开视线，“......”

　　“如果我说，答案是否定，我接下来会说，我有喜欢的女孩了...”
　　湛青顿了顿，“晏晏。”
　　“所以，我很介意。你自作主张，替别人转交情书给我。”

　　“我——”
　　晏晏塌下肩膀，小心翼翼瞥了一眼湛青，少年的眸色是不加掩饰的冷。
　　她霎时瘪了嘴，眼圈儿都红了，露出一个泫然欲泣的神情，她嗫嚅：“你、你生气了吗？”

　　湛青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他吓到她了。

　　晏晏做出推断：“你在生气。”
　　湛青垂着眼睛，从鼻腔里滚出一声“嗯。”
　　“生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回绝。”

　　“那、那...”
　　“我、我...”
　　想问那你喜欢的女孩儿是谁，想说我喜欢你。

　　下课铃响。
　　五楼的上课的学生陆陆续续从教室里出来，楼梯口的人声渐起，有人瞄了瞄通往天台那个楼道里的两人，心生窦疑，铁门前人迹罕至，站在那里干什么，楼顶又上不去。
　　湛青垂下眼，转身，低声道：“回教室吧。”

　　晏晏瞬间松了一口气，又难掩失落。
　　咽下去鼓起勇气又忐忑纠结的那一句，还是迟迟没有送出去的表白。

　　周曼说得对，她就是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