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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0、慈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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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风眼睛扫过去,平平淡淡,分明没有什么威慑的意味,可顾清宇却是止了心里的笑。
“的确有些不妥。”无风看了看大殿中央跪着那个官员,想必他应该是有事上报,便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汉阳的官员一听太子问话,脑门直冒汗,他可不想受池鱼之殃。他又把之前的话一字一句复述了一遍。原来是涝灾。无风问,“就如今的情况来看,灾后重建你认为需要多少资金?”
那官员报了一串数字。
无风嗯了一声,又问,“需要多少人手?”
官员噼里啪啦将所需要修建的事宜以及需要的人力物力都报了一遍。
无风又嗯了一声,“恩,如此甚好。我佛慈悲,上天有好生之德,想必诸位大臣也定是心系百姓。”
无风盘问一番,将汉阳需要的人力物力财力挑明,该分到工部的就分到工部,该分到户部的就分到户部,剩下的只需要户部和工部各自领锅便是。
然后无风垂眸乖乖站着,不置一词。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看着无风的神情都有些难看,这太子怎么突然之间这么果断干练了?若是平时顾清濯一看朝堂踢皮球,他首先就把这些给批一顿,然后和顾清宇斗嘴,大概小半个时辰才能落到重点上。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得讨价还价一番。
户部尚书上前道,“陛下,太子殿下,微臣不介意运输赈银,但如今正值夏季多雨之际,粮食等一些日用品实在不宜长途搬运。微臣提议先让汉阳本地豪绅救济地方,等入秋之后再行运输不迟。”
工部尚书也道,“水利兴修不能急于一时,微臣先派人前去勘探,等详细规划之后再与陛下禀报。”
左右一字,一拖二等。
太子今日的表现让皇帝有些兴趣。皇帝浊的眸子闪了闪,问,“太子以为如何?”
无风虽说在顾清濯身边耳濡目染,知道一些政事,但户部和工部究竟各司为何,其中有何利害关系无风终究不通。
但皇帝的问话无风不可能不回。
朔原站出来道,“陛下,汉阳涝灾非同小可,若是户部尚书大人和工部尚书大人都不得空。陛下诏令若下,微臣自当率兵前往。”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浑身一颤,这朔原的意思可是暗指他们二人推搡责任外加不忠主上。这样罪名一旦落下,二人决计不会好过。
户部尚书厉声指责,“朔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楼某尸位素餐吗?如今夏季多雨着实不宜运输,陛下!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呀陛下!”
工部尚书同样哭诉,“陛下,兴修水利绝非一日之功,,老臣怎敢推责,事实如此,老臣着实冤枉呀,陛下!”
皇帝抚了抚胡须,不多言语,只问太子,“太子以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无风抬手打了个佛号,道,“我佛慈悲,上天自有好生之德,但人事不可不尽。”
无风说了一句甚是笼统的话,端的是心系苍生的大帽子,但却根本没有落到时机,确切的说出一二三四五来。
楼尚书脾气暴躁,“太子殿下此言究竟何意,难道是说”
“楼大人。”一直老神在在的右相微微睁开一只眼,冗长的语调缓缓说道,“佛经常言普度世人慈悲为怀,想来太子是希望两位大人自我斟酌,只要能造福百姓自可施行。”
朔原一挑眉目,反应过来,“当然,太子的意思反过来便是说,这活计若是办不好,只怕是二人大人整日端坐朝堂,却无丝毫怜悯百姓的心思。这可不是为官之道,二位大人。”
户部和工部浑身一颤,朔原此话一出断然将二人的退路彻底斩断。
太子分明没有给二人派遣什么,但是一句自我斟酌便将户部和工部的退路彻底抹杀。汉阳涝灾一事只能办好,甚至办得更好。
户部和工部互看一眼,跪地言道,“微臣定当尽力,尽早将具体事宜上奏陛下。”
皇帝嗯了一声,有些满意,“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无风道,“如此便辛苦二位大人,想必汉阳的百姓得知定当欣慰朝廷能如此优待他们。”
“殿下言重了,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户部和工部回了自己的站位,却总在不由间观察着太子。今日的太子着实太过滴水不漏,轻描淡写便将所有难题化解,丝毫不见往日义愤填膺的气势。
汉阳涝灾一了,朝堂上也没有多大的事。满朝文武都对太子侧目几分。
今日的太子仿佛太过安静了些,面对三皇子的数次挑衅都爱搭不理,跟平时一句话就能激怒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而且就连站姿都一副服帖听训的模样,过分温顺。
在与顾清宇的党政之中,顾清濯虽是太子,却不受文臣喜欢,势力有些单薄。但如今一直处于中立派的右相也替太子说话。文武百官惶惶不安,只怕又将新的朝局变动。
文武百官各怀心思,随着一声退朝,百官先后退出了大殿。无风刚走出大殿,顾清濯就走了过来。他见文武都若有若无的看向无风,视线总有几分不明的意味。
顾清濯眉头有些皱,难道无风露馅了?顾清濯凑上来,问,“发生什么了?”
无风思索了刚才那两个时辰,眉头渐渐望中间耸了耸,“很无聊。”
顾清濯眼角跳了跳。
无风将汉阳涝灾一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其中户部和工部无伤大雅的踢皮球小事件无风也没有隐瞒。
顾清濯脸色忽而一冷,“你怎么说的?”
无风意外顾清濯情绪的变化,只得老实回话,“我没说话。”
顾清濯脚步蓦然一停,无风脚步跟着一停。
顾清濯转过身来,认认真真的看着无风,眸子里蕴着几分不耐烦,“你听了那群朝臣推三阻四敷衍了事竟没有一点想法,也不生气?”
无风摇头,脸色无辜。
被顾清濯压制的怒火明显的涌了上来,“他们都是京官,每天手里经由的钱财何止千万?哪一步的抉择不关系到民生社稷?就他们那样办事的态度,等决策定下来怕是母猪都能上树!”
无风被顾清濯骂得无辜眨着眼睛。这、应该不是在骂他?
顾清濯啧了一声,这事和无风没有关系。“可你分明知道,你一点都不生气?”
顾清濯处理政事从来没有瞒过无风,不管顾清濯作何想法,无风都一清二楚。户部和工部相互推责的局面无风看得出来。只是无风没有顾清濯那份心系社稷的顾虑,没有顾清濯义愤填膺的一腔热血。
“是殿下责任心太过了。”无风道。
顾清濯道,“富有担当在你这却是贬义了?”
无风倒也不惧,依旧从容回应,“不是不好,只是殿下的情感总是快于理智。殿下总是先生气,而后再考虑解决之法。”
“看你这话说的,本殿还不能生气了?”顾清濯轻嗤一声,甩袖走人。
顾清濯的确是明智之人,慧眼识人,看透局势的变化莫测。但顾清濯终是古道热肠,心有热血,意气难平。不论局势如何变化,顾清濯也无法成为审时度势之人。
顾清濯兀自走着,踏踏的脚步声里依旧泄着他的怒火。无风只好转移话题,“殿下,刚才大殿之上,右相替殿下圆了场面。”
“是圆你的场吧?”顾清濯毫不犹豫的戳破,气倒是消了不少,“说说,右相那根老油条终于发现本殿下是继承大统的最佳人选?”
无风道,“也算不上,只不过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说了一句我佛慈悲,然后右相便帮我圆了场面。不然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顾清濯笑,“我佛慈悲,你什么时候还看了佛经?不过这法子拿来唬人倒是不错。”
顾清濯嘴角勾着笑,步子迈得小了些,想等无风一道走上来。不想顾清濯速度慢了,无风速度也慢,偏是落后顾清濯半步。顾清濯不得已再慢一拍,偏生无风也慢了一拍。感觉无风就像是故意配合顾清濯的步子,落后半步。
顾清濯眉梢一挑,回头就踢了无风一脚,“滚前面去!”
无风挨了一脚就跟没事人一样,顾清濯让他走前面,他自然走前面。这回顾清濯走在后面,二人的差距还是半步。
顾清濯看着无风的背影,狠狠地咬着牙。分明是想一起走,这会倒是他自己落了下乘,可恶。
无风似有所感,嘴角不由得一弯,有意放慢脚步,两步之后二人就并肩一道了。
无风看向身旁的顾清濯,温了言语,说道,“当时右相说佛经有言慈悲为怀,让他们自己掂量掂量。”
和无风并肩一道,顾清濯心情瞬间舒爽了不少。听言笑了笑,“看起来好像还真是在替我说话,不过老油条的话向来不能当真。什么时候背后捅你一刀都不知道。上朝两个时辰,就汉阳涝灾一事?”
无风摇头,“不知,前一个时辰我都在修炼内力。”
“你站着炼?”顾清濯拿胳膊肘捅了捅无风,“你这可是藏私。”
无风道,“比较辛苦,不适合殿下。”
“也是。”顾清濯笑,拍了拍无风的肩膀,“把我练成绝世高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户部和工部尚书见太子殿下还没有走远,滞留在白玉石阶之下,赶忙从后面赶过来,喊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顾清濯转过脸来,嗯了一声,“什么事?”
赶上来的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一愣。
无风捂嘴咳了咳,“说吧,什么事?”
户部和工部尚书这才缓过神来,他们来找太子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想探探太子的口风,汉阳涝灾的事太子是不是准备插手。“刚才殿前所言汉阳涝灾一事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想法?若是太子殿下公事繁忙,大可交由下官与楼大人。”
无风还没说话,顾清濯就开了话匣,抱着胳膊就是冷笑,“听云大人的意思,殿下若不插手,你们就在背后使点绊子?”
工部尚书云大人摸了摸脑袋上的汗,这个侍卫怎么和太子说话的口气那么像。但太子在前,他可不能让太子误会,“太子殿下,事实并非如此,只是兴修水利非一日之功,若是殿下能够宽容一二,我们就不先停了手头的工作,尽全力处理汉阳的事,而是两手齐抓都不耽误。”
顾清濯冷笑,“你工部尚书怎么办事如何办事与太子何干?太子问的只有结果,做不做的到是你工部的事,云大人是说自己这工部尚书位子坐的不稳了?不碍事,后面可是有大批寒门学子等着。”
云大人被骂的一头冷汗,连忙告饶,“这位侍卫说的极是极是。是下官考虑不周,考虑不周。”
顾清濯嗤笑,又瞧了瞧户部尚书,“楼大人也想向太子讨教讨教如何处理公务?”
“不敢不敢。”楼大人毕竟是个硬汉子,眸子朝向无风,“太子殿下,下官的公务下官自会处置。只是太子殿下也该管教管教您这位护卫,如此不分尊卑!”
“尊卑?”顾清濯眉头一挑,昨天晚上他还和无风说要和他不分尊卑,今个就来个小老头拆他的台。
“所谓长幼有序,尊卑有分,的确不假。但是圣人也说有教无类,切莫因人而异。况且太子殿下待自己的侍卫好有何不妥?”
顾清濯将无风腰上的玉佩扯下来,抹在手里把玩,“我无风便是在殿下面前如此放肆,如此不分尊卑也无可厚非。怎么,二位大人以为自己位高权重比得过太子殿下?”
顾清濯的动作着实大胆放肆,显然超出了两位尚书的预料。
“你、你!”楼大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云大人却是听出了什么,“你说你叫什么?无风?就是和太子走得很近的无风?”
顾清濯皱眉不悦,“是又如何?”
“果然是个放荡不羁的下作之辈!太后当日的教训还不够你长记性吗!竟然还敢蛊惑太子!?”楼大人说得义愤填膺。
“什么玩意?”顾清濯狠狠的皱眉,“太后那天说了什么?”
“你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当日太后曾警告过你,若是日后还在太子耳边吹风,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你当真是屡教不改!”
“什么叫耳边吹风?”顾清濯步步逼近楼大人。
无风插嘴,“其实”
“闭嘴。”
无风张了张口,还是没说。
太子殿下如此听一个影卫话,正好验证了当日太后所言。楼大人气得厉害,“你、你竟然如此对待太子,而且太子还、还”
顾清濯厉声厉语,“无风这会脑子不太好使,还请楼大人将当日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
“什么当日,分明是好几日!”
顾清濯心中一滞,脸上的表情错综复杂。
楼大人厉声说话,“你这个下作的奸细,也不知是听了谁人的吩咐,竟然挑唆太子殿下与三殿下的关系,弄得太子当朝奏了太子一本!幸而太后明察,查出你这个奸细。当日审问于你,血洗一地你怕是也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