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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初入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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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低哑而深沉。
听在安然耳中,神思一震,仿佛一杯热茶入喉,整个人都暖了起来,沈哥不仅没有反对,还担心我出走会被爹爹责罚。
“安然,你长大了,沈哥很高兴,你爹肯定也很欣慰。”沈清郑重的说道,“只是乱世已启,世间没什么安全可言,你若是打定主意,沈哥又怎会丢下你一人。”
“沈哥...”
“来寻你前我已修书一封遣人送回了代城,想必此时老爷已经知晓了,安然,以后要去哪告诉沈哥,沈哥陪你。”
每一个字从沈清的薄唇中吐出,听在安然耳里,都仿佛是大雪中的烟火,绚丽而暖和,融化了所有。“沈哥,安然知道了!”
“那便上路吧!”沈清柔声说道。
与沈清顺利会师,安然如愿出行,可谓是皆大欢喜,安然、沈清、闻天、闻远四人踩着斑驳的光影踏上去往叶村的路。
叶村和岷村都隶属代城,虽只隔一山却往来不便,往东得渡岷江,往西则得穿岷山密林,也就是安然他们现在走的地儿,脚程快的大半天也就差不多了,大伙一路上谈天论地,未时过半,就出了密林。
“闻弟,等到了叶村,可得和你切磋切磋。”沈清若有所思的说道,沈清随安然称闻远为叔,至于闻天,因为虚长了他三岁也就礼称一声闻弟。
闻天笑道:“沈大哥,我可听安然说了,你师从熠大都统,一套同归剑法已练至大成,我一介草莽如何比得上。”
“哈哈,闻大哥,你的剑法精妙何须菲薄,和沈哥切磋说不定还胜他一筹呢!高手对战场面肯定很精彩,机会难得,安然要看!”安然懂沈清的意思,不动声色的说道。
安然虽然武功不咋地,但在沈清的教导下,眼力见还是有的,他既没看出闻天的剑法出自何处,沈清自然也看不出什么,切磋一番不过安安沈清的心。
“既然安然想看,天儿,你就陪沈小哥过几招。”闻远拍拍闻天的肩膀说道。
安然斜睨了沈清一眼说道:“还是闻远叔爽快!”
不远处已经能看的见叶村的田地了,黄澄澄的稻穗迎着风摇曳,在阳光的照耀下翻腾着滚滚的金波,颗颗稻粒都充满着成熟的喜悦,虽说是初秋,丰收的气息丝毫不弱,百姓们辛劳一年等的就是这时刻。
穿过稻田,一行人很快就看到了人头挤挤的场面,地上到处是呻吟声、哀鸿声、抽泣声,有些人惊慌、有些人昏厥、还有些人报着冷漠的态度、眼中带着死寂,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安然和闻远都面露了怜色,闻远摇摇头轻声感叹道:“何必呢!”
一个妇人靠着一垛墙,正给婴孩哺乳,旁边紧靠着一个断了腿的男人,伤口还在流血,在这些人里显得格外引人注意,安然自然也注意到了,攥紧了药囊的背带想要去医治,却被沈清制止了,闻天也摇摇头。
沈清拉着安然,闻远闻天跟在后头,穿过人群,来到了一所房屋前面,门前还有士兵把守着。
见有人,士兵上前拦住开口道:“你们是什么人,这里被征用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闲杂人等?这可是我家的学堂哎!”安然木了下然后朝沈清伸了手,“沈哥,拿来吧!”
沈清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递给了安然。
安然一手叉腰,一手亮出令牌朝士兵打趣的说道:“看清楚,这可是代城校尉令牌,如假包换哦!”
士兵看到令牌,慌慌张张的跪下磕头:“参见大人,小...小人代城军冯钰中郎将麾下,随城主府周义明从事前来叶村安置灾民。从事大人出去巡视灾情去了,需要小人前去禀报吗?”
安然有点愕然不过一个破校尉牌子,这士兵怎么会如此慌张,看了眼牌子,这哪里是什么校尉牌子,这是熠师傅给沈哥的牌子,据说是皇家特制,整个羲和上下加起来也就五六块,没有具体职位,却有干涉地方朝政,事急从权调动三品以下所有官员的权利。
沈哥平日低调,今日怎会拿出这牌子?
安然没有说话,士兵也就跪着不敢起身,沈清轻咳一声:“起来吧,不用去禀报了,让人收拾两间空屋子出来。”
“是,各位大人,请先进前厅,我这就让人去后院收拾两间屋子。”
安然没想出所以然,摇摇头说道:“闻远叔,闻天大哥,我们进去吧!”刚进了大门,安然突然回过身拉住士兵:“问你个事,学堂的先生们呢!”
“回禀大人,风吟灾民涌入,学堂早早就关了,小人们到的时候这儿只有一个老人家,现在应该是在乐大夫那边帮忙。”
没等安然开口,沈清先说道:“收拾好屋子后,去给我们弄点吃的,先下去吧!”
“是,大人。”
沈清话锋一转:“闻叔,闻弟,你们先进去休息会,我带安然去下医所。”
闻远在看到令牌的时候,神色就变幻不定,要不是闻天一直握着他的手,怕是神色要更引人注目,既然沈清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更何况闻远并没有注意到安然刚才也有了一刹那间得异样。
“什么都不要问,闻天,待会就向安然告别。”闻远轻声说道。
闻天心里想着,是因为刚刚安然拿出的拿枚腰牌吧,闻远看清了腰牌后就神色大变,现在又说离开,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但猜得出无非是和过去的那件事有关。
“好,我不问,”闻天松开了闻远手,“但我大概猜得出,是因为沈清沈大哥拿出来的那块腰牌,对吗?和以前的事有关。”
闻远摇摇头不再说话。
只要有关过去的事,闻远都不想多说,更不想让闻天掺和进来。
“二十年前,沈大哥也不过是个一岁多的婴儿,阿远,你太过敏感了,”闻天缓缓的说道。“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这个世上不再会有知情的人了,若你依旧坚持,等安然他们回来,我们就离开这里,去完冉城就回岷山,好吗?”
——
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照耀着苍茫茫的大地,反射的光芒,耀得人眼睛发花。
沈清和安然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村后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上,远离了哀鸣和人烟,安然转过身看着走过的路,低声问道:“沈哥,你是不是辞去了校尉一职?”
沈清停下脚步,拍了拍安然的肩膀:“沈哥就知道瞒不过你,给你爹修书的时候我顺道向城主府递交了辞书,校尉的牌子也送回了。”
安然知道沈哥一直都很有责任感,自出任校尉以来将代城治安管理的有条不紊,军中也有不少甘心追随的兄弟,这次为了随他出游,索性辞了官职,安然心里有些复杂。
“安然,我是你大哥,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知道吗?再说自从来到代城我都没有出去看看,这次是个好机会。”
安然心里暖暖的,整理好心绪笑呵呵的说道:“沈哥,我饿了!”
“回去吧!”
安然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沈哥的手一蹦一跳的慢慢消失在小道上。
“沈哥,你说等我们回去,爹爹会不会想打死我们啊!”
“不会。”
“你是不会,可我会被打死~~~”
“对了,沈哥你既然已经辞去了校尉一职,为何之前见闻叔的时候还自称校尉啊,冒充官员可是大罪哦!”安然忽然话题一转,逼问起沈清来了。
“那安然陪沈哥回代城领罪可好啊!”
“不,不,不,沈哥,这点小罪想必城主大人不会介意的啦”
……
夜幕深沉,叶村一片寂静,学堂内沈清坐在主位之上,安然紧挨着坐在沈清左手边,再过去些就是闻远闻天父子两。
见过惨烈的场面,安然没什么食欲,只好耷拉着脑袋静静的看着沈清。闻叔带的毛冠鹿已经在之前被安然煮了分给风吟难民了,连汤都不剩下,早知道就留一小碗了,沈哥还没尝到滋味呢,唉...
“沈校尉,明日可需要下官抽些人手护送您和安公子回代城?”说话的是城主府的周义明从事,安然见过一次有些印象。
“不用了,周从事唤我沈清便好,我已经向城主辞去校尉之职了,明日要陪安然前往冉城,安家生意上有些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明说安然处理,多半还是沈清出面吧,代城谁不知道安大公子向来不理会什么生意事,周义明也不戳破,再者沈清虽无校尉之职,可就凭他手中的令牌,所做决定也容不得他人质疑,“那稍后我让人准备些吃用的,您和安公子路上带着。”
“多谢。”
“闻弟,我和安然明日一早就去冉城,你和闻叔有何安排?”在安然煮毛冠鹿的时候沈清已经和闻天比试了一场,和局。
沈清使得自然是熠大都统的同归剑法,闻天的功夫,如安然预料的沈清没有认出来,不过一场比试下来,两人之间好像生出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情分,为此安然还小闹了一场,说好比试给他看的,结果呢!哼~
闻天看了一眼闻远,回道:“说好要送安然去冉城,虽说沈大哥你赶上来了,可我们也不能食言。”
安然乐了,人多了才好玩啊!“闻天大哥,你人真好。哈哈哈~”
“沈小哥,之前安然提到了第五易白,这是怎么回事,此时他不该是在战场上吗?怎么和岷村扯上了关系?”闻远突然发问,闻天有些意外,说好不提此事的,怎么会...
“是呀,一顿乱忙活,忘了问这事了,沈哥,岷村发生了什么,连你都被拖住了?”安然还是有些重视的,毕竟能让沈哥在意的事他也很在意啊。
沈清看了看在座的人,低头沉思了小会说到:“安然,我本不该说的,只是你想知道我便说给你听,在座的也都是自己人,希望我的信任值得付出。”
“我接到了师傅的传信,是...”
“熠师傅?咦,他怎么知道我们在岷村啊。”感觉到沈清严肃的目光,安然瞬间软了,“嘿嘿,沈哥你继续,我,我保证不插话了。”
“在来岷村前,师傅已经派人来过一次书信,那时候老爷不是说让你去巡视周边的学堂吗?我估摸着你肯定会先来岷村,所以回信的时候就提了句。”沈清一五一十的解答了安然的疑问。
安然明显是想说些什么,硬憋着不开口,沈清没理会,自顾说道:“半个月前,望舒攻打风吟,师傅派出了大批人马探查消息,第五易白亲临战场的消息本该很隐秘,却轻易被我们探查到,师傅恐有针对羲和的阴谋,火速去了边境,顺带给我捎了口信。
本以为只是安心之举,却没想到此去真的查到了第五易白已经入羲和境内的消息,根据踪迹分析是朝代城而来,就在安然你去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接到了信天鸽的来信。
你也知道,信天鸽极为珍贵,轻易不出,况且望舒风吟交战之际,第五易白无国书而入羲和,兹事体大,而且算时间第五易白应该快到代城了,我必须抢在他来之前把消息传回城主府。
所以,我让人转告你等我回来接你。只是安然你却跑了!”
说到最后沈清没那么严肃了,神情中显露出了丝丝无奈和宠溺,安然也憋不住了惊奇的嚷道:“两天不到的时间!从岷村到代城,再从代城回岷村,沈哥你怎么做到的?骑汗血宝马都没这么快...你,难道是用轻功赶路?”
这得消耗多少内力!难怪沈哥和闻天大哥的比试会是和局,我就说嘛。太能装了,我都没发觉沈哥内力亏损到这般境界,我这个做弟弟的真不称职。
只有安然的关注点在沈清用了两天不到的时间往返代城与岷村,其他人还是很清楚的提取到这条消息中最为重要的部分。
闻远听完沈清的话,脸色大变,身形摇摇欲坠,要不是闻天支撑着怕是立马会倒下。周义明也有些骇然,望舒皇子潜入他国肯定不是游山玩水,要发生大事情了,他打定主意明日送沈清等人上路后立马回代城。
“沈校尉,下官准备明日回代城,还有些事安排就先行告退了。”
“好,先去准备。”
闻天紧了紧握着闻远的手,然后问道:“沈大哥,第五易白为何要来代城?可还有什么其他信息?”
闻远的情况太过明显,安然还震惊在两天上没注意到,沈清则不然,只是他没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外人不可言说。
“只知道第五易白快到代城了,暂时探查不到其他消息,就连代城是经过还是最终目的地,现在也不能下定论。”沈清心中很担心,代城是安家的根,若是发生什么事难免不会卷入其中。
“风吟半个月时间内,才战败退守了三个州郡,有些奇妙啊!”安然将脑子里所有战争的信息分析了一遍,脱口而道:“开战之初,望舒二十万兵力,风吟无准备之下三万戍军很快就败退,失守琅玥郡,这很正常,可是望舒居然没有乘胜追击琅珂郡,反而给了风吟喘息的机会,这很不符合望舒的风格。
再说,待风吟在琅珂郡集结八万守军之时,望舒出其不意的发兵琅环州,琅环州失守。相比琅珂郡,琅环州真的不值一提,是个贫穷的小州郡,而且远离风吟中心,实在想不出望舒为何看上了它。”
“琅环州失守,毗邻的琅申郡人心惶惶,时隔一天,琅申郡失守,此后白止军亲临战场,黑羽铁骑驻扎到了羲和与风吟的边境上。”比起安然,沈清更清楚战场的消息。
听完安然和沈清的话,闻天皱起了眉头,“确实太奇怪了,以望舒的实力直捣琅琊郡也不是什么难事,此番部署实在是...”
“像不像猫戏老鼠,哈哈哈~”安然稳重不过半刻,又欢乐起来了。
“除非,望舒此战不为风吟。”沈清的声音低沉了些许。
闻天一惊,他知道一件沈清不知道的事,“若如沈大哥所言,此战只是个幌子,那第五易白入羲和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值得一位权势倾天的皇子亲出?”
“哎呀,好了好了,想不出来就不要想了嘛,熠师傅出马,只要找到第五易白问清楚就好啦。而且说不定他就是来玩的,或者是来找什么人的,不想让人知道而已。”安然的脑壳子经不起这么快速的飞转,却不知道随口的话语不仅惊醒了沈清,也击中了闻远心中紧绷的弦。
每个人心里都有秘密。当然,不包括现在的安然咯。
沈清理了理思绪,不论第五易白到代城为何,有师傅在,还有城主府那些人,怎么也轮不上自己操心,能够如此布局,定是个危险的人物,此次出行冉城能让安然远离危险,挺好。
闻天扶着闻远起身,沈清和安然自然也起了身。
“沈大哥,明儿还要赶路,我们就先去休息了,安然说得对,这些事不是我们在这想想就能得出的,到了冉城想必沈大哥能得到更多信息,到时候说不定就知道了。”闻天转过来对安然说:“安然,你沈哥连着几天赶路,好好照顾着。”
“闻天大哥,放心我必须要照顾好沈哥的啊,你和闻叔赶紧休息去吧!”安然如捣蒜般的点着头,说的真真,也不知道是沈清照顾他还是他照顾沈清。
闻天和闻远回到安排的房间,闻远神色很差,喃喃着什么,闻天极力安抚,“阿远,你说过所有知情人都不在了,是你亲自动的手,难道你不相信自己吗?虽然我不知道易白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到代城来,但我敢肯定他不是来找我的。相信你自己,也要相信我。”
“对不起,我,我只是太害怕了,闻天,我们不要回岷山了,易白去过的地方不安全。”
“好,都答应你,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去齐鄅?”
“好。”
——
“殿下,夜深了,您就算看星星也要多披件衣裳才行啊!”一位妙龄姑娘从屋子内走出来,朝着伫立在院内的人走去。
那人身影未动,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准许了,妙龄姑娘替他披上披风仔细的系好,过程极尽温柔。
“悦儿,你可知道今晚为何星星如此之多?”
“悦儿愚钝,参不透天机,悦儿只知殿下比这星星好看。”
“哦!是么?”
寂静了片刻,这位殿下不知为何,突然狂笑起来,气势如镇山河。
“殿下,您说的此次出行要隐秘,您这可逆了自个的意呢!”悦儿姑娘掩嘴一笑,打趣道。
那人转过身来,方显露真容。眉如墨画,鼻若悬梁,唇若涂丹,肤如凝脂,身如玉树,一只羊脂玉发簪挽住了所有青丝,如同天上降魔主,真是人间太岁神。
特别是那双眼中忽闪而逝的某种东西,让人抓不住却忍不住想要去窥视,悦儿不自觉的低下眸子不敢直视。
“伏尧,去收拾下,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话音未落,就从竹林中窜出一黑影,跪拜在地:“是。”
黑影随即进屋开始清理。悦儿姑娘看着黑影消失在眼见后,轻声询问道:“殿下,不是应该毁了这屋子么?一路都这样做的,这里已经事先查过了,一对猎户父子无可疑,现已离开岷山暂时不会回来了。”
“悦儿,我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日后还要回来的,毁不得。”确实有趣,这次出行哪怕结果不如人意,也不虚此行了。
踏出了院子,那人走入了夜色。
悦儿姑娘虽心头疑惑,却没再发问,缓步跟上她的殿下,一同消失在丛林夜色中了。不一会屋子的灯火也熄灭了,一切又归于宁静,唯静谧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