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睥睨天下（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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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第六日骆夫人与阿笙再去探视时，那中年人已能下地走动。阿笙细看他面貌：古铜肤色，双目锐利深邃，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慑人的霸气，但显然不是汉人的面貌。见到她二人来，他缓缓立起，向她们微鞠一躬，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多谢。”接着就立即坐下。阿笙差点昏倒，一家人围着他忙碌了这些个日日夜夜，就被他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带了过去。
那中年人显然看出她心中所想，又说道：“你愿不愿意跟我学武，我定会好好教你。”阿笙一怔之后喜出望外，倘若自己日后真学成了，带娘与环儿逃出骆府就易如反掌了。骆夫人心中也是这般想，于是向阿笙问道：“笙儿，你愿意吗？”阿笙露齿一笑，转身向那中年人拜道：“师傅，受徒儿一拜。”那中年人身子一侧说道：“我不是汉人，不懂汉人的礼节，要学便学，行什么礼，我叫狼腾，你叫我师傅也好名字也好随你。”阿笙心想如此最好，就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师傅！”
从此以后，阿笙的生活便有规律起来，早上去骆相那里请安，回来后就随狼腾一起习武，到了下午骆夫人就教她弹奏各种乐曲，晚间，阿笙就在油灯下执笔练字。骆夫人年轻之时弹琴吹箫乃京城一绝，而阿笙天赋又极高，能够用心体味出乐曲中深远醇厚的意境，因此琴技进境飞快，骆夫人每每听了她弹奏之后都说比自己当年弹得还要好。而阿笙在上大学之时毛笔字就颇有根基，现在每夜又认真勤练，不出数月字便写的清新隽永，洒脱豪放，毫无闺阁之气，有时阿笙自己看了都不免得意。只有学武一事确是急之不得，一呼一吸一招一式都要从头慢慢习来。而且狼腾不善言辞，平时只把招式一板一眼的演示出来叫阿笙照做，不过阿笙下绝了心要好好习武，就耐着性子不厌其烦的练习。
夜间，狼腾把阿笙叫进静室传授她修习内功之法。狼腾低声说道：“我有四句话，你好好记着：思定则情忘，体虚则气运，心死则神活，阳盛则阴消。即睡觉之前，脑中必须空明澄澈，无一丝思虑。然后敛身侧卧，鼻息绵绵，魂不内荡，神不外游。”当下传授了呼吸之法、运气之术。阿笙在脑中默念几遍，细细体味其内涵，随后卧在榻上照做，良久良久，才沉沉睡去，睡梦中似乎也不由自主的做着呼吸吐纳之法。第二天起身时，阿笙只觉神清气爽，练过一遍剑后仍然呼吸如常，便知昨夜的功作起了效应。如此练了数月后，内功已有小成，举手投足之间轻盈非常，一把青碧剑也使的如行云流水一般，一剑刺出时猎猎生风。
与狼腾相处的这半年来，阿笙已渐渐摸透他的脾气，其实他并非性冷之人 ，只不过有些倨傲自负而不屑于向人表露自己的情感。不过当自己不小心从练轻功的梅花桩上摔下时，他的眼中会闪过一丝紧张关切。当自己一剑将一片树叶上的鸣蝉旋下而树叶分毫未伤时，他的眼中又会流露一丝嘉奖鼓励 。当自己在无数遍的练习之后感到厌烦懈怠时，他的眼中就会闪过几丝恼怒告诫。所以阿笙对他也是真心敬爱。每次练习完休息时，她总会拉他一起并肩坐在树下，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说着天儿真蓝，草儿真绿，鱼儿好自由。而他往往十句答不了一句，只是用暖暖的目光凝视着某处。有时阿笙直接叫他名字，他也不以为忤。花儿开了又谢，云卷了又舒，两人也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有了狼腾的陪伴，阿笙也不觉得骆府有多么难熬了。
时光转荏，转眼间四年过去了，阿笙出落的如一棵翠竹一般秀丽挺拔，功夫也日渐深厚。狼腾现在并不天天陪着她练武，有时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但最多不超过一个月就回来。阿笙也不问他都去干些什么，只是在他离开的日子里更加刻苦，盼望在下一次他回来之后检验自己进境时能够看到他眼中的嘉奖。自九岁起，阿笙就在骆相的吩咐下与阿筝阿箫一同进私塾学习，夫子传授的道理她总是一听就懂，讲授的文言诗词不管有多么复杂晦涩，她总是当天就能背下来。在夫子教授棋艺时，两个姐姐总是以她年纪小为借口，将她远远赶开。可这可难不倒阿笙，每次夫子讲解棋道时，阿笙就轻巧地跃上房梁，越过两个姐姐的头顶观看棋局，学的反而更加快了。
只不过阿笙时时都在提醒自己在骆府中要低调行事，始终梳着厚厚的刘海，遮住自己琉璃般璀璨的眼睛，与众人在一起时也绝不多话，每次骆相把三个姐妹召集到一起考察她们进益时，阿笙也只平平淡淡的吹奏一首曲子，既不太好也不太坏。起初骆相对她还有些兴趣，后来见她似乎没什么前途就渐渐冷淡了她，着重栽培阿筝与阿箫去了。
这天清晨阿笙像以往一样到上房请安，骆相依然坐在大厅正中，只是与三年前相比已微显老态。五位夫人也或多或少的凋零了朱颜，不过骆清华的美丽是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褪色的，那发自内心的善良只会无声地衬托着她恒久的婉约。骆云筝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清丽无伦的瓜子脸上浅浅的两道娥眉，清澈的杏眼，窈窕的身姿，雍容的气质，京都第一才女的名气，让前来求亲的人踏破了门槛。骆云箫刚刚及笄，出落的如桃花一般的水灵，娇艳中透着幼年时的娇憨，也是天京城内数得着的美女，来求亲的年轻公子多如过江之鲫。再看看低着头立在一边骆云笙，似乎与小时候没太大变化，娇娇小小的没有太出众的地方，不似两位姐姐般一看便知是美女。
像往常一样，骆相呷了口清茶开始了每日的训话：“自我南燕建国以来，西北边境以突厥为首的蛮夷便对我南燕的花花江山垂涎不已，每年都大集人马侵扰边境，哼哼，真是不自量力。昨日西北边关来了捷报，说道突厥袭兵已被我朝驻军围剿，大伤元气，整个部落都被驱赶至阴山以北，这真是托了圣上的洪福啊。”顿了一顿，又说道：“而且镇远大将军、圣上的亲侄子、庄王爷的独生子庄炀小王爷也被圣上召回，凯旋归来。这庄小王爷刚加冠不久，年龄不大，却是智勇双全，英气逼人，十五岁上就自动请缨勇赴边关平定叛乱，三年来率领大军东征西伐，立下赫赫战功，那些蛮夷只要一听到庄小王爷的名头就无不胆寒。这次边关大捷，全凭了庄小王爷的运筹统帅。这次圣上将他召回身边，是体恤他多年在外征战辛苦，也是想到庄王爷年纪渐老身边无人，更是想替他指一门好亲事。”说到这里，骆相别有深意的瞥了阿筝与阿箫两眼，继续说道：“明日圣上在王宫内大开宴席为庄大将军洗尘，到时候所有王子皇孙都会在场，皇后娘娘还特令天京城内的所有名门闺秀一同出席。你们明日好生准备，随大娘一同前往，宴席上既要谨言慎行，又要优雅大方，方能显出豪门千金的气势。”
回到潇湘园，阿笙向环儿询问有关庄王爷的事，环儿告诉她庄王爷是当今圣上的亲哥哥，对圣上忠心耿耿，年轻时就英勇善战，手握重兵，到了老年英雄风采仍不减当年，圣上对他也是敬爱有加。而且，虎父无犬子......环儿的声音忽然变得神秘兮兮：那庄小王爷完全继承了父亲的雄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建树，而且长得——貌比潘安。环儿说着说着就羞红了脸，两眼闪闪发光，阿笙好笑的看着环儿花痴的样子，心想原来古代的女子也如此八卦，终于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环儿这才惊觉，脸红的都要破了，转身就跑，阿笙一把拉住连哄带劝了半天才好转过来。
到了晚间，骆夫人问阿笙道：“笙儿，明日你打算怎么办呢？”阿笙立刻说道：“明天我不会去的，娘亲你不用担心，就给大娘说句我病了就可，反正她们巴不得我不去。而且趁她们不在家，我要出府去玩一玩。” （完）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睥睨天下（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