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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睥睨天下(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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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的生意很快红火起来,其优雅的环境、到位的服务以及各式优惠活动使怡心居一跃成为京城最有名的酒楼。阿笙现在不必天天去酒楼了,每天晚上,子寒就会潜入骆府来看她,顺便给她送来每天挣得的银票。起初,阿笙将银票深深的塞在被褥之下,每到夜深人静时就挑灯细看,脑海中勾画出一又一个的美事,乐的两眼闪闪发亮。到了后来,数钱数的手也酸了,阿笙又感到生活无聊、内心空虚起来。
这,不是她想要的人生。其实很简单, 她渴望自由,渴望能无拘无束的漫步大街,渴望能脱下男子外衣会一会天下英豪,渴望对酒当歌,周游天下........但,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在这个妇女被三从四德束缚的时代,在这个黑暗腐朽的时代,她所想的一切都只能是妄想。可是,我偏不低头,我嘲笑你们、蔑视你们,你们这些披着华丽外衣的狼犬走狗。
一星期前,阿笙已在市郊购了一套四合院,虽然朴素简单,但生活日用品一应俱全,可随时搬进去居住。难道现在就带着娘与环儿走么?可是心底竟然有隐隐的不舍,哪怕微弱如烟,却时时牵绊着她的心。难道是因为子寒吗?也是,他对自己那么好........可是好像还不止这些,还有什么呢........
阿笙使劲晃了晃脑袋,算了,大早晨的瞎想什么呢!在骆清决定把自己卖出去之前,自己还是再过一段安稳的生活吧。阿笙眯着眼睛望着阳光下的翠竹,心中微微一动。
自从上会冲庄炀吼过之后,他就再没找过自己了,他是生气了吗?正想着,一缕极淡的樱花香气飘了过来,难道.......阿笙猛一抬头。
果见庄炀立在庭院中微笑着,只是今天这笑仿佛掺入了杂质,不复往日的透明纯净,再看他的头发与衣衫都微微凌乱,平白的给他添了几分沧桑。阿笙有些愕然,刚想开口问他,忽然想起自己正与他闹别扭,可不能就这么输了,得让他先给自己说话。
庄炀踉踉跄跄的向阿笙走了几步,脚底一绊,身子一晃就要摔倒。阿笙连忙上前扶住,抬头看到他眼中布满了血丝,接着鼻间闻到一股酒气,下一秒,庄炀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含混不清的道:
“陪我出去走走。”
“才不要,你喝醉了。”
“不行,今天你就得陪着我”语气分外的执拗。
“快放手!”
“虚!小声一点,不要把别人吵醒了。”嗓门超级大。
.......
阿笙超级无奈道:“我看你真是大早晨的找抽!”被禁锢住的胳膊不住挣扎扭动着。庄炀铁钳似的手猛地一紧,阿笙疼的啊的一声叫,气的抬脚向他踹去。庄炀看她这么不听话索性揽过她的腰将她抗在肩上,雄赳赳的从骆府正门跨出。
街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看到这奇怪的一幕,都围过来指指点点。阿笙窘的脖子都红了,只得低声恳求道:“放我下来好不好,我陪你去就是,——别人都在看我们。”庄炀粗声道:“怕什么,有我呢。”说着就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陪娘子上街的呀!”阿笙当场石化,我的神呐!就让我晕过去吧。
好不容易到了郊外,庄炀随手把阿笙向草地上一丢,自己挨着躺下。阿笙揉着自己摔痛的部位,气恼的瞪着庄炀。什么呀,之前自己还为他担心,看来现在该担心的是自己才对。可他今天确实是很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一直以来,自己眼中的他都是爽朗自信、意气风发的,偶尔也有一点孩子气,从未像今天这样憔悴落魄,好像还带了一点,——呃,忧伤?
阿笙情不自禁的向他眼中看去,好黑好亮的一双眼睛,黑如深不见底的幽谷,亮如最耀眼的明星,流转着银河样的深情,每一种感情,就是银河中的一颗星星.......
“喂,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就要以为你对我有意思了。”调侃的声音响起。阿笙回过神来——两人的脸孔相距不到一寸了。阿笙忙噌的一下躺回去,狠狠地“呸”了一声。
“今天,是十八年前我母亲——去世的日子。”许久,庄炀轻声低语,嗓音喑哑艰涩。阿笙失声道:“什么,你母亲也.....。”“没错,——子寒他,好歹还知道他母后的容貌,可我,却从未见过我的母亲,她是生我时难产.....。”语气中充满了深深的自责。“那么今天,也是你的.....。”“我的生日。”空气忽然沉重起来,流淌着浓郁细致的伤感。
庄炀睫毛低垂下来,微微颤抖,眼底一片氤氲。阿笙心一悸,不禁伸手轻柔的敷在他薄薄的眼皮上,感到几滴冰冷的液体缓缓渗入进自己手心。阿笙嘴唇噏动着,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在如此深沉的哀痛下,语言,是多么的苍白软弱。阿笙只是舒展手臂,无比小心的,如同拥抱一个婴孩那样将他拥进自己怀里,轻轻的拍着他的脊背。
——一直以来,你都很努力很坚强,一定很辛苦吧。
——对不起,我几乎忘了,就算坚强如你,也有悲伤的时候。
——那么这时候,就让我来帮助你吧,就像从前,你帮助我那样。
——对不起,上次对你发脾气了。
——可我一直以为,你是这个时代最了解我的人。
——所以,我无法原谅,说出那样的话的你。
——你一定懂得,对吗 对吗 对吗.......
白云从蓝天上悠悠划过,绿草地上,一个少女握着一少年的手,沉沉睡去。太阳满意的微笑着,用浅金色的柔丝装点着这一温馨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