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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门蓝回到倪府,倪当家还因为公事未归,其他两个儿子也不在,只有倪渊又在院子里抖抢。
      他赤裸的上身汗津津发亮,看来是已经练了些时辰。门蓝远远站着打量,只见倪渊双脚一前一后呈扎马姿势,双手持杆,杆尾埋于手心靠在腰间,一发劲,喉头随着劲气使用而低吼,挑,转,刺,几个动作一次又一次重复。
      倪渊练不厌,门蓝也看不腻。他没有系统操练过大枪,这件重兵最需时日,所谓“月棍,年刀,一辈子的枪”,现在只是看倪渊抖杆子就知道比长兵器自己怕不是对手。如此一想,门蓝更仔细打量,如此练就出来的老三腰身紧凑结实更甚一般武者,一丈来长的好杆子不上枪尖也有二三十斤[],能持久端平即不容易,还要抖动杆尖在空中画圆,若只用手臂蛮力,就是力拔千斤的壮士也不消半刻就要脱手了;可倪渊虽然气息颇重,但呼吸节奏深浅极为匀称,显然还有余力。
      门蓝瞅了一会儿,对方练功进入状态,对周身杂音不闻不问,想必也是习惯有人在边上了,但若是再靠近些就会被警觉,故而他只站在场边瞧着。不多会儿,他走神到了方才在王府的遭遇,琢磨这个昍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真是爱才?可昍王甚至没见着自己的本事,只能是父亲的缘故?还有他那长相也着实让人介怀,说是艳而不淫,却又总有一种在引诱他的错觉,门蓝自己也觉好笑,人一个堂堂亲王,引诱你一介草夫是何缘故。
      这么过了一刻钟,倪渊终于停了,原地吐纳三四,才注意到站在后头的是门蓝,提着杆子冲过来:“怎样?”
      “相当不错。”门蓝心甘情愿承认。
      “什么不错,你不是被官衙传了问话吗?咋回事?”
      “哦,”门蓝递上汗巾,“去了一趟昍王府,排除了我昨夜作案嫌疑,没其他要事。”
      “昍王!”倪渊牛眼一瞪,把杆子往地上狠狠一戳,夯实的地面顿时凿出一个小坑,“难怪,我就说中尉若传话,我爹就能挡下来!”
      “你知晓这昍王?”门蓝眼睛一眯。
      “啧……”倪渊皱起嘴唇,这表情和他爹如出一辙——有话却不能说,但门蓝可不打算放过他:“诶这可不像你,有话便讲。”
      “没有!”倪渊一扭头,那神情门蓝信他才有鬼。
      门蓝挡着他的道,“要不,咱们比比枪法,我若是赢了,你就得说。”门蓝故意拿话激他,倪渊却不上钩:“不行,爹不准我和人比枪。”
      “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倪叔话了?”门蓝打趣,要知道才来了他们家两天不到,就隐约听到几个下人调侃过倪渊的臭事,比如让他跟着二少爷去值班结果和夜巡的卫兵打了一顿被扭送了中尉府,或是让他当最下层的守城士兵没两天就闹到城门堵了三次,偷偷摸摸去镖局毛遂自荐出差离京城八里远的地方误把路人当劫匪送回了京城……
      各种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碍着你了!一边儿去!”倪渊耍起无赖,擎着杆子扫门蓝,不带一点章法完全是市井小民拿晾衣杆赶贼似的,门蓝只得躲,一寸长一寸强这是哪儿都没错。
      “你又说不比!又耍赖!和以前一样没长进!”门蓝一边躲一边指控一边还要就近捡个东西挡一挡,那哪挡得住。
      他俩在院子里打打闹闹,惹得下人们都来看看戏,门蓝干脆抱起脚边的花盆朝倪渊掷去,“啊啊啊那是我爹最爱的秋海棠!”倪渊一手接住,门蓝又扔来一盆“喂喂那花茎子很容易折的!快放下!”倪渊只得丢了杆子来接,一手一盆花还来不及小心翼翼放下呢,门蓝已经拿到杆子,一端直挑倪渊的下巴,就像地痞无赖挑逗人家大闺女似的,门蓝并非心有调戏但笑似图谋不轨,下人们瞬间一个个眼睛锃亮。
      “看什么看!去!”一把眼刀射跑边上的家丁们,倪渊毫不在意喉头的威胁,杂耍一般把老爹的宝贝盆栽扔脚尖上,再小心翼翼撂地上:“我是不是十年前欠了你的!昨儿以来就爱给我丢脸!有你这样的嘛!”倪渊鼓着脖子生气,门蓝只觉得想笑。
      “谁让你不说,你倒是说说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什么事!”倪渊撇嘴,躲开杆子把盆栽收拾停当,“我是背后嚼舌根的么!你想知道,打别处问去。”
      门蓝忍不住地埋汰他:“原来如此,人不可貌相啊……”
      “去你的!”倪渊抢过杆子又想要打门蓝,后者机敏跳开正准备再臭他两句,忽然风声不对,一只靴子从头顶掠过,倪渊倒是躲开了,但捡起鞋子垂头耷脑不做声咯。
      门蓝回头一看,这不倪步兵正光着一只袜脚大步跨来,气势汹汹的样子让门蓝都有些怵,赶紧让一边候着。
      倪步兵接过小儿子递来的鞋,劈头盖脸把他一顿抽:“你这不争气的东西!!”一边抽一边骂,倪渊缩头缩脑地站着也不躲,让他爹抽。
      门蓝有点儿担心倪叔是不是因为倪渊拿杆子闹他才挨打的,正想上前解释几句,忽听得倪叔一边大喊拿藤鞭来一边穿好鞋,门蓝张口想要辩解,但倪叔大手一挥转过背去,倪渊低着头将眼睛往门蓝这边使了个眼色,门蓝领会,他爹正在气头上,旁人若解释,只怕打得更厉害,犹豫再三只得离开。
      在路上,他听得倪叔中气十足的声音训斥倪渊:“城门口闹事!把我的话都当耳边风!我怎么跟你说的!我也是,就不该让你跑那趟!你那点儿出息!!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还能做什么!!”
      说一句,鞭子声音响一下。啧,早知道当时就不应该由着性情跟倪渊闹,看样子是得知了昍王借中尉之名传他。
      刚来两天就导致倪叔亲自对儿子动手……门蓝心里对倪渊的歉疚又多了几分。
      当晚整个府里都静悄悄的,倪当家把幺儿一顿好打的事儿被他夫人知道了,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从后院跑出来抹眼泪,倪当家后来一直在房里好言安抚,总算一晚无事。
      门蓝这边厢心里不是滋味,趁着夜深府里静下来,他跑去倪渊房里看看伤情。
      “你来干甚。”倪渊正赤着上身坐在床边养神,看到门蓝进来,起身捞起外衣要披上,被门蓝拦下来:“来我看看,看看。”
      “有啥好看!”倪渊不把背对他,脖子一梗,“这点儿小伤!我爹根本没用劲!”
      “少废话。”门蓝把他掰过来,宽阔的脊背上皮开肉绽的已经抹了药,看着挺吓人,但并未伤筋动骨,不过倪渊这十天半月还是得悠着点儿。
      看毕,门蓝挪到对面椅子上,想着怎么把抱歉的意思说出口,倪渊突然来了一句:“昍王找你肯定还有别的缘故,你干啥骗我说没要紧?”
      “本来就没什——”
      “没啥!没啥我爹能这么躁!”倪渊一顿抢白他。
      “他想让我进他府邸任职,莫名其妙,我能答应么。”
      “那你拒绝了?”
      “当然。”
      “你跟我爹讲了么?”
      晚膳前,倪当家问了昍王传他的事,但门蓝没说昍王要他做什么,他心想的是赶紧去把娘的骨灰和爹的墓合葬,了却心愿后就赶紧离开,犯不着再打搅倪家的安宁。
      “没,我没说,诶,你也别说。”门蓝这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跟倪渊说了,可能是因为对他心怀愧疚于是知无不言吧。
      “怎么不讲!你要真不去王府,也得想个法子,不然那些亲王一个个都是横行霸道的主,逃得了吗你。”
      倪渊说得对,自己倒是能跑得了,但是倪叔这一家子可就不行了,想起白天昍王说“倪家三代积累”的口气,门蓝就觉着——
      “你想什么呢!”夜深人静,倪渊压低了声音,“难不成他威胁你了?”
      “他有什么可威胁我的,我孑然一身,舅舅又是大将军麾下远在边塞,才不怕他。”门蓝终究是将将弱冠年纪,说起话来还带着少年人的意气。
      “去,你以为到了三江之外就安全?皇帝老子可疼这小子了,东宫早看他不顺眼,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长得跟个祸害娘们儿似的而且……”倪渊说一半闭了嘴。
      “而且?”
      “没啥。”倪渊嘴一撅,知道说漏嘴了不吭声。
      门蓝觉得他非得把昍王那“不能说的秘密”搞清楚不可,不过——嗯祸害娘们儿似的,噗嗤,倒也形象。
      “你笑啥!”倪渊又小声咋呼,“越来越搞不懂你这人了!一开始就装不认识!你是装的吧?明明知道我叫你来着!”
      哟,终于开始算账了,门蓝好笑:“你哪叫我来着,你叫的是穿灰衣的,城门口那么多穿灰衣的,你叫我?”
      倪渊顿了一下,当真了:“那你好歹也回个头!”
      “不回头闲事不沾身,记得不?你也不叫我名字,我怎么知道你是叫我,要是别人寻仇,我一回头万一把本来不是我干的事领了呢,多麻烦。”门蓝说起道理来是一套一套的,倪渊虽觉着吧肯定有问题,但又似乎说得通。
      “……唔,我这不是几年没见你了嘛,怕认错,叫错人多不好。”他倒羞赧起来了,抬手摸摸后脑勺,“爹说当初就我俩天天混在一起,如今大概也就我能认出来才叫我去城门等你的嘛,等了两天也该到了……怕认错了不是,还好没认错,嗯,看得出是你,你以前走路就那样。”
      “哦?哪样?”
      “说不出来,就那样呗。”倪渊摇摇上身做个样子,扯动后背的伤口龇一下牙。
      门蓝默笑着摇头,他确是一听有人叫他就心下有数,倒也奇怪得很,但现在可不能说,说了还不知道要惹得这人怎么闹呢,“知道是我还不应声!□□的!”对方大概会这么暴躁着要大打一番不可。
      但现在可不行,他今天刚伤着,门蓝暗自好笑,倪渊不明所以瞅着他,门外传来仆人敲门:“三少爷,药晾好该缠上了。”
      “进来。”
      门蓝回头,一个瘦条仆从端着药品布带和他打了个照面,细长眼睛圆圆的下巴看脸庞还是个十一二岁小儿模样,“哟门公子在这儿,来探望我们家少爷吧?没事儿,常见得很,三少爷都习惯了,是不是三少爷?”这小厮一边说一边拿腿带上门。
      “焦阵儿你这碎嘴!改天我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
      门蓝咧着嘴没笑出声,焦阵儿在桌上放下托盘:“别,三少爷可舍不得,焦阵儿还得隔三差五给少爷上药呢。”
      这嘴损得,哈哈哈,门蓝终究是没忍住,倪渊剜他一眼,把手边衣服往焦阵儿脸上一抽,“哎哟。”仆人嚷了一声,倪府家仆们似乎不管老少都懂两手,一缩头就避开了。
      倪渊还打算再抽两把,焦阵儿大抵是真习惯了毫不忌惮,笑嘻嘻躲到门口去;门蓝怕倪渊牵扯伤口,他过去一把扯过衣裳搭到椅背上,“别闹了,快敷好伤歇息。”
      焦阵儿忙凑过来展开布料子把伤口缠上,手熟得很,门蓝也不想碍事便和倪渊道别,“这几天莫要再逆了,好好养伤。”
      “知道,王府那边……有事得告诉咱们,别藏着掖着啊!干出傻事来——”
      “干傻事?这话由你来说……你不觉得别扭?”门蓝翘起眉头,揶揄的表情让倪渊一脚把鞋子踹了过来——“我□□个……”
      门蓝笑着一把接住鞋子丢还给他,推门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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