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之心悦君兮君可知》木之本媛

45、不要走太远

　　一大早我就备马等在公主府门口了。公主一身男子打扮，骨架纤悉，神情俊朗，让不少断袖想入非非。这样一个崇拜男色的时代，公主这样打扮，真的没有安全问题吗。再看公主后面跟随的二人。一个神情淡然，满面春风。一个则精神不振，一脸郁郁。前者是容止，后者则是极不情愿的桓远。昨日公主在修远居与桓远谈了好久，我在外面守着，看桓远同意了，已经觉得公主的口才不一般了。
　　这次出门轮到桓远与公主二人同坐牛车了，我心里释然不少。
　　桓远上车时，一脸怨恨得看了一眼容止，容止则是回以礼貌的微笑。
　　桓远，你这次与我不同，又不是容止送你和公主同撵的，何必怨恨容止？
　　看了一眼容止有些不正常的微笑，联系桓远有些萎靡的神色，心里打了个激灵。昨天容止给公主的药，不会是已经给桓远吃了吧？
　　我骑马跟在公主的牛车后，回头看了一眼仍旧伫立在公主府门口，目送我们一行上路的容止，颇有正宫娘娘的风范。
　　容止在公主府的地位就好比皇后在皇宫，人家为了皇帝的安慰给那个嫔妃吃点儿无伤大雅的药，实在是理所当然又轻而易举的事情。
　　只是违背公主的意思，行这样的事情……容止，看起来人畜无害，与世无争，其实不仅心思细腻，而且胆子还大的很。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
　　诗会在城郊的一片竹林中。我们到时，已经有一些世子在了。这些人明明都是男子，却满身的胭脂气，仔细一看，有人脸上竟然是涂了粉的！两厅周围环绕着一道水渠，那是流觞曲水用的。流觞曲水，就跟现在的击鼓传话一样的规则，只不过人家不击鼓，而是弹琴。传的也不是话，而是水中流淌的酒杯。被罚的，也不是真心话大冒险，而是吟诗作赋。啧啧这些古人可真会玩。以前在《兰亭集序》中看到有这样消遣的玩法，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不过作为一个贴身保镖，我没能参与到这些文人中间去，全程都蹲在亭子外面看风景。不不，是侦查敌情，保卫公主的安全。
　　过了晌午，诗会终于结束。世子们一个个走了，公主他们却迟迟未出来。我近前一看，原来是一个叫王意之的人，仰慕桓远的才华，留下来说话。听这些人说，桓远在这次诗会上大出风头，出口成诗，在健康世子群中，一炮走红。公主似乎对这次的收获也颇感欣慰。
　　王意之，这人真真的是玉树凌风，他眸若星辰，肌肤如玉，身上有一股慵懒之色。我远远得看着，赞叹道，可能这就是“魏晋风骨”吧！不过真的不是王羲之，而是王意之么。
　　腹诽间，公主与桓远已经下了亭子。其他人也走光了。
　　“不好！”我拉住公主的手，大叫了一声。
　　这身体的反应，比我的思维要快。
　　有刺客！
　　“桓远，先带公主离开！我稍后就到。”此时的我显然忘了，桓远吃了容止的药，此时精神略为萎靡，无法长途奔跑。也万万没有料到，这些被人重金雇来的顶级高手，就是桓远派来的。
　　我本着尽量拖时间，尽量不杀人的原则。结果被越逼越后。
　　听到后面有打杀声，回头一看，才见到原来公主为了等跑不快的桓远，被其他埋伏的刺客困住，正逼到悬崖边上。
　　我心下着急，看来不得不流血杀人。我从来不是妇人之仁，优柔寡断之辈，虽然我不想杀人，但是保护公主是我的使命，这样的使命大如天。如果其他事情与公主的安危有冲突，我自然是以保护公主的安全为重。
　　可是就在我利剑划过那几人的喉咙，向公主与桓远那边奔过去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幕，这一幕，让我延误了拯救公主的时机，差点酿成大祸。
　　公主躲过一人的剑锋，想拉桓远就一个空隙逃走。桓远竟然拉住公主，让一个刺客的剑，直直得刺向公主的心脏！公主则自己在慌乱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的情况。
　　这一刻的我才恍然大悟，这些刺客是桓远花重金雇来的！这个情节，和小说里写的一模一样。
　　“公主小心！”
　　一道红如剑一样，飞过我的透顶，飞过包围公主的人群。一柄剑如落花三千，挡掉了刺向公主的利剑。
　　花错来了。他像是故意一样，逼了桓远一步，让桓远直接掉下了悬崖。
　　他的动作十分的快，如果不是我也有这样的身手，根本就看不清。桓远也只当是自己没站稳滑下去的。
　　千钧一发之际，公主竟然抓住了桓远的手！
　　这个情节，和小说中也是一样的。公主从此有恩于桓远，两人不眠不休的羁绊就此截成。
　　我不紧不慢得走过去，尽量延长公主与桓远在生死间隙相处的时间，这样可以让他们二人的羁绊更加的牢固和坚强。
　　只是打退刺客，几人平安之时，花错吐槽道“越将军你今天故意的吧，看我一个人苦战，你却在旁边慢吞吞的，说，是不是看我笑话！”
　　“花错你别说了，越将军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公主替我解围，还上来看我身上有没有伤。
　　基于上次被公主占便宜，我还是下意识得向后退了几步。
　　公主无奈“罢了，那我们快点回去吧。”
　　其实我原本没什么，只是闻到血腥味后，胃里就翻江倒海，难受的时候，刚好被公主看到。回到府中，休息了片刻，也就没什么事了。询问公主时，得知她早已睡下。

　　入夜，我洗完澡，一身素衣，见容止坐在园中喝酒。
　　“容公子，以你之才，在外面可以呼风唤雨，影响时局，然而却选择留下，可是舍不得公主？”
　　容止回头，看到是我，放下从容表情的面具，眉宇中显出迷惑之色。我是第一次见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心里竟然忍不住揪了起来。见他招呼我过去，便乖乖坐在他旁边。
　　谁知刚坐下，那人就像一直大猫，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十分放松的把全身的重量交给我。
　　这个场景，我似曾相识。
　　对了，就是那次我俩一起落崖之时。当时我一心求死，处之泰然，而落崖则是在他的算计之外。可以想象，一个雄心勃勃的少年，小心谋划，已经布好了天罗地网，正待收网之时，收网之人意外死亡，多么另人不甘心。
　　我至今清晰得记得，在断崖上，容止睁着清澈的眼睛，近乎崩溃地问我“越将军，难道你就不怕死么。”
　　然后我开玩笑得说了一些有我在就不会让你死，之类的话。
　　容止当时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崩溃了。他给我讲了从小遭到父亲毒打的事情，还把我这个年龄长他七八岁的人，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容止，我没有那么老，好不好？

　　容止疑惑什么，却始终没有跟我说。他喝了些酒，似乎是在我肩头睡着了，我才小心把他送回房中。
　　我不知道的是，就在我刚刚睡下的时候，一个红色的影子，溜进了容止房间。这个人带来了一些关键的信息，导致了第二天我们俩关系的彻底破裂。
　　莺歌燕舞六月天。我像往常一样，如影子一般跟在公主身后。
　　以前我见过很多很多美丽的女子。光说美貌，山阴公主只能算漂亮，并不到惊艳的地步。然而我前面这个女子身上笼罩着“公主”这层光环，她的举手投足间全是皇家的高贵优雅，神情中是果断坚定与为我独尊。这气质让人心折陶醉。
　　容止正坐在白桥旁的一棵杏花树下弹琴，花瓣落满了他雪白的衣袍。
　　弹的曲子，是《凤囚凰》，只是在“凰”这个音节的时候，有奇怪的停顿。我猛然想到那日夜里，容止一脸天真地躺在我怀里，撒娇似得跟我说“将军就不能为容止弹一曲《凤囚凤》么。”后来我十分别扭得把“凰”字改成“凤”字时，造成的奇怪停顿。
　　那日我把温柔全部赋予你，你今日却要讨好公主么。眼神一阵黯淡。
　　“越将军，烦您回避了。”
　　我赶紧收回思绪。这时容止与公主正比肩而立，那时杏花开得正好。两个年轻美貌的面容，一齐朝向站在桥上的我。
　　长江后浪推前浪，后浪排在沙滩上。
　　我心里默默叹息，知道自己的神情又黯淡了一些。却不知道在那二人眼中，脸色前所未有的黑。
　　“越捷飞，你回避吧。不要走太远。”
　　我又看了一眼容止。他脸色如常，平静如水。这人，要单独与公主谈什么？
　　“不要走太远。”公主又嘱咐了一句。她的眼神异常沉静，在那沉静的湖底，应该是紧张与戒备吧。
　　我蹲到离桥不远的地方，靠着一棵杏花树站定。
　　之前一直盼望这位穿越过来的公主，能靠着她找到回去的方法。这位公主穿越过来是因为她在未来死去，魂魄正好游荡到刚刚死去的山阴公主身体中。那我，是不是也已经死去了？虽然这个事实我不想面对，但是新婚之夜死亡，当时房中只有我和新郎，用脚后跟想想也能知道，谋杀我的人，除了新郎，难道还有别人吗？
　　我爱了一辈子的那个人，爱到刻骨铭心的那个人，只要不与我结婚便好，为何要这样对我狠下毒手？
　　我觉得自己又回到郊区的别墅中。此时阳光甚好，窗外杏花香气四溢。我光脚走在紫檀木质地板上，清凉从脚心蹿到头顶。
　　我穿着平日的素色睡袍，走向大厅前方的那架钢琴。
　　有一个声音叫我“越捷飞！越捷飞！”
　　是谁？
　　我双手下意识得摸到了如玉温润的笛剑，循声过去。
　　不知道是摸到了笛剑，还是摸到了钢琴温润的象牙琴键。
　　是公主！
　　草地上有两个人，纠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