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之心悦君兮君可知》木之本媛

101、容止的手

　　重建禁军那日，太阳特别刺眼，天气特热。刘彧高高坐在殿前伞下，阴影里看不清面容。一个全身金黄的将帅，如同从太阳中走下来，同样的刺眼。他让我们排在点将台前，足足站了两个时辰。他则在这里面来来回回巡视，走了很多圈。在远处的时候，我觉得这人英气逼人，身子挺拔，是不可多得的良将。和那日与张凯欢笑的越捷飞判若两人。他走到我身前的时候，我才看到他的眉眼。他眼角眉梢有一种特别的气质，即使被沉重的铠甲覆盖，也渗出一种勾人心魄的魅力。这样英武的装束，反而放大了他的魅力。
　　我从未见过这样点兵的将军，也不知道他这人群中徘徊什么。这天的两个时辰，是我人生中度过最长的两个时辰。我们站了多久，他就溜达了多久，刘彧就在台上看了多久。
　　他走过我的时候，宛如一阵清风，其实我一直很疑惑。我自诩耳力过人，但阿咲从我身边走的时候，只有他站在我半米之内，我才清晰的感到他向我走来。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他上一秒还在方阵的最西面，下一秒就移动到了我的身后。我站了这么久，早已汗如雨下，但他在我旁边走过时，我看到他的脸如同洁净的白瓷，同他一尘不变的表情一般，没有任何出汗的痕迹。
　　越捷飞第三次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一个放大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我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差点摔倒。他一把抓住我的前襟，把我拉回来，笑道“这样走神可不行，战场上可是要被杀掉的！”
　　那和煦的笑容，配上这样轻盈的话语，听得我背后凉风阵阵。
　　随即，那人就转身举起右手，朝着刘彧大喊“陛下，副将就他了！”
　　“你叫什么名字，官职何处，参加过什么行动，大声说出来！”
　　他的声音很清脆，但听着总像机器发出的吱呀声一样没有感情，面部也如同一开始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我曾从容止那里学过一些察言观色的本身，观察人面部细微的表情、动作以及分析声调中欺负的情感，已经成为我的习惯。但这他这里全然无用，我觉得自己变成了聋子、瞎子。
　　我简单报过自己的经历。但越捷飞似乎对我的过往并不感兴趣，让我说这些话，更像是让刘彧、其他的将士听的。
　　“好，很好。”
　　我说的简历很简单，完全没有闪光的地方，是普通中最普通的，是一个间谍应有的简历。
　　我不知道他说的好，是个什么意思。
　　他曾经结实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娇小。那粗鄙的气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高贵。我把这些原因归结于公主府5年纸醉金迷生活的熏陶。甚至想过，他这样选我，是不是因为想再选一个男人呢？
　　他站到点将台上，手扶隽秀的笛剑，依旧是那没有感情，没有节拍，没有韵律的语言。
　　“副将林军，以后再走神，就军法从事！”
　　什么？比如站岗这种无聊又漫长的差事，正常人都会走神吧！未免太严格了一点。
　　果然此话一出，众皆哗然。
　　“训练中交头接耳者，军法从事。”依旧是那种声音。
　　什么！大家更加哗然。
　　“训练中交头接耳者，军法从事。”他又重复了一遍。
　　一些人还在说话，甚至大放厥词。
　　这位将军摆了摆右手，几个侍从上去拖下不停他说话的人，当场杀掉。
　　这下没人说话了。
　　“忘了说了。越捷飞带的兵，不是上战场送人头的庸碌之辈，是要以一当百的将军。要的是百折不挠的精神，强健的体魄，坚韧的意志，还有泰山不移的忠心。我以后也会按这个要求，锻炼各位。如果你有雄心和野心，想成为一夫当关的英雄，就服从我。如果你只想混混，现在离开，我不会有任何为难！”
　　又是那平淡的声音。但有的人听了，热血沸腾，眼神中绽放出华彩。有点人则开始上下盘算起来。
　　“林副将军。”
　　突然听到我的名字，全身打了个激灵。越捷飞不会早就知道我是间谍，借此机会想要除掉我吧？
　　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我愣是没敢出气。
　　终于，他说话了“你虽然被我选为副将，如果不想受严格的管制，也可以退出。”
　　难道他是利用这种恐怖的手段，让刘彧和其他成分复杂的人自动退出吗？
　　这对于我以前所受的训练来说，还算是低段位的。有趣，让我看看越捷飞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吧。
　　我作揖鞠躬道“承蒙越将军抬爱，林军想做以一当百的将军！”
　　“好。”他说的干脆简短。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嘲讽，还是依旧没有任何感情。
　　容止交给我的任务也开始了。所谓监督，就是向容止报告一些越捷飞的生活细节。每日几点来上班，中午吃什么了，晚上几点下班了。上班的时候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心情如何。越捷飞操练士兵很有一套，居然用了早已失传的玄武阵法。但这都是长时间才看出来的，具体到每日的操练，千篇一律，十分无聊。越捷飞的生活也规律的吓人，不仅如此，他还要求我们也这样作息。休息的时候，他都窝在将军府里，日日与张凯双宿双飞。
　　不消几日，传出张凯要迎娶越捷飞的绯闻。第二天朝廷之上，刘彧说战事平息后，会赐婚给他俩。这便算不上是谣传了。
　　这条信息传给容止的第二日，越捷飞便外出了。这天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当日是十五，月亮有大又圆。越捷飞去了西市，但这位将军似乎是个路痴，兜兜转转好久，才在一个隐蔽的酒肆停下。所见之人，竟然是应该还在前线指挥的容止！
　　既然是容止，我便不方便偷听了。越捷飞走后，容止叫我出来，说明日刘彧要杀宗越，让我护送宗越安全出建康城。之后越捷飞便会来边城，要我保护越捷飞安全，届时一起返回北魏。
　　容止用到不再是监视，而是“保护”“安全”。
　　“容公子……您是否对越……”
　　容止微微皱眉，举右手示意我不要说了。他想来喜怒不形于色，倘若不是心中难过，必不会面露苦涩。

　　容止预料事情之准确，已经远远超出寻常人类。禁军作为皇家御用，从来不干巡逻这种杂事。可第二天夜里，禁军果然被刘彧调来巡逻了。听说刘彧杀了宗越，可有巡逻小队却发现宗越一身黑衣要出逃。我按照容止的吩咐，放宗越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