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清欢》落瑾言

2、Chapter01

　　我叫叶清欢。
　　叶是我爹以及祖宗十八代的姓。清欢取自现当代著名作家林清玄大师笔下的《人间有味是清欢》。
　　本是一个多么有诗意的名字，然而我的生活是何等悲催！莫非是上天让我“欢”的心情太过急切，以至物极必反？可惜这些无从考究.
　　老叶同志，即我爸，明明人当壮年，可惜唠叨的本事，一点也不比居委会大妈差。他年轻时期当惯了小领导，以致如今做什么事都力求最好，总带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当然，在我妈肖红同志面前，一切都是浮云。
　　我从五岁起就上房揭瓦，七岁就火烧厨房，十岁能气哭老师，一辈子干的蠢事数不胜数。不过俗话说的好嘛，一物降一物，老叶同志的怒火都没能镇住我，我就寻思着日子不会过得那么平静——人果然对突如其来的好处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
　　也许是我人神共愤的乌鸦嘴发挥了邻人发指的巨大功效，也许是童年过的太肆意妄为了些，总之我还真就碰上了这样一个人。
　　.
　　我和韩尘的相识始于十六岁那年，市第一高中——长安中学。
　　那时正值九月，一缕秋意撒进长安，早晨蓬勃的阳光穿过枝条，洒在全新的校园里。
　　我是市八中惟一一个进入长安的学生，简直就是人生地不熟。带着惶恐和不安，我孤零零地坐在教室角落，看着别人成群结队地在一起，洋溢着重逢后的喜悦。我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恍惚中就听到了一个好听的男声在我耳边想起。
　　“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都怪那天的阳光太好，撒在韩尘脸上好像带了一层朦胧的光圈一样。他的五官是长得极好的，有点像韩日的花美男形象，怎么说吧……嗯，就是冷酷中带一点邪肆。那个时候，我可真觉得韩尘像一朵不喑世事的莲花。
　　被美色冲昏脑袋的叶清欢同同学，当然宛若遨游在云端。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很不诚实地点了点头。就因为这三秒钟，决定了我高中三年的同桌。
　　后来证实韩尘坐在我旁边是因为全班只有我旁边有位置了。
　　刚刚开学的那段时间，韩尘表现的两耳不闻窗外事，秉承着好学生惯有的姿态——奥赛书、百乐笔。而作为中国好同桌的我，总是想要和韩尘打好关系。帮他殷勤地递递作业本、送送奥赛书、打扫打扫地板，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事。可惜一直没能和他说上话。这货好像天生冰冷，和谁都搭不上，开学好几天，没人能和他说上一句正经话。
　　和韩尘第一次说话，已经是开学三天了。三天里，他好像自成一派，班里的学生们都打成一片了，唯有他一言不发。
　　那天下午，落日西沉，晚霞漫天，归巢的鸟飞过头顶那片天空。已经发誓要和韩尘说上话的我，在这一刻看到专注于手中的书，仿佛与喧嚣的世界泾渭分明的他，竟觉得有些胆怯。等到临近放学，韩尘已经准备整理书包的时候，我才鼓起勇气，磨磨蹭蹭地凑到他身边，问：
　　“你叫韩尘？”
　　他没抬头：“嗯。”
　　“你很喜欢奥数？”
　　“嗯。”
　　“我叫叶清欢，以后，我们就是同桌啦！”我终于抛出这样一句话，心下这下你总不能回答“嗯”了吧？然而我低估了韩尘。
　　他终于合上书，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哦。”
　　“……”
　　果然是一句话把聊天聊死的节奏。这样的人能交到朋友，算我输！
　　韩尘开始整书包，我锲而不舍地想找点话题。
　　“韩尘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从前有一头麋鹿，在森林里迷路了，他打电话给长颈鹿说‘喂！我迷路！’长颈鹿回答说‘喂，我长颈鹿！’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我咯咯地笑了一阵，才发现韩尘冷漠地看着我，好像在看一个白痴一样。
　　我尴尬地摸摸鼻子，又连续讲了好几个我自认为笑死人不偿命的笑话。然而韩尘依旧不为所动。我正想着怎么打破这种尴尬的时候，惜字如金的韩尘终于开口了：
　　“世界上最吵的动物是体长仅有2毫米的划蝽，可发出99.2分贝的声响。划蝽的体形具有一定的欺骗性，通过将外生殖器官在下腹摩擦能够产生震耳欲聋的99.2分贝噪音。与其大小相比之下，它当之无愧是世界上最嘈杂的动物。 ”他顿了顿，然后眼神扫向我，“而你——你和它的区别，只在于体形。”
　　我懵逼地看着他。着实听不懂他在讲些什么。只知道他居然在拿我和一只臭虫子比。
　　好吧，这就是事实上我和韩尘的第一次交锋，以我的完败结束。那天我总算意识到这尊大佛就是个冰棍。
　　然而刀枪不入的我还是没有放弃。也许是我做的蠢事的确有点傻，总之韩尘的那张死人脸确实有了点温度，为此我还高兴了很久。
　　我和韩尘真正的第一次交集，是在开学三个星期后。
　　那天我借了韩尘的笔记本带回家摘抄——韩尘的学习成绩的确很好，这是我没法比的。智商这东西吧，打娘胎里就决定了。并且在长安这种高等学府里，我充其量只能算是排尾的小渣渣。即便还没到那种程度，我的成绩也确实和韩尘差了十个哆啦a梦。
　　然而我粗心的毛病真的又犯了。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我已经昏昏欲睡了，做着卷子看到数学题就随手扯了一张纸来打草稿。第二天起床整作业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居然用韩尘笔记本里的纸打草稿了？！
　　要是普通的纸也就算了，关键是那张纸上记着昨天数学老师给韩尘的奥数班解答题，是韩尘作为解答内容今天要上交并作为例题，在今天的公开课上给班级同学讲解的。然而，悲催的是，别说是解答过程了，在我的毒手摧残之下，连题目都看不清了。靠！简直无法想象韩尘在台上出了洋相之后回来会怎么弄死我。
　　“怎么办……”我哀嚎。
　　我承认我是真的怕极了，于是我向舍友借了部有流量的手机，凭我牛比的想象力从仅有的能看的几行字里编出了一道题，到网上查了查相似的题目，快速把这几道题目和答案都记下。
　　到教室的时候，韩尘已经开始背书了，我狠狠咽了咽口水，战战兢兢地把笔记本从书包里拿出来。
　　“那个……韩韩尘，你你的笔记本。”
　　他瞥了我一眼，抽出一只手去拿笔记本。然而我却紧紧抓住笔记本，手心冒起了虚汗。他拽了拽，发现没能拿回来，就饶有兴趣地放下书，用另一只手弹了弹我的额头。
　　“好痛啊！”我自然而然地放了手。
　　韩尘拿回本子，一副了然的样子看着我：“今天，又没吃药？”
　　“你……！”我狠狠地磨牙，忍！
　　韩尘本就寡言，话不投机，也无心同我纠缠，正要走，我拉住他：“等等！”
　　他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到底要干嘛。”
　　“我……”，我怂了……“我我我，我看你笔记本里的奥数题挺有意思的，就就就忍不住比划了几下，然后在旁边随手谢了几道相似的……”
　　“哦……”他一歪脑袋。“没事。只不过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做奥数题？”
　　我感到了来自韩尘深深的鄙视！我气极，立马打算不告诉他这件事了。就是要你出洋相！哼！
　　最后一节数学公开课，教室后排来了黑压压一片老师，我这时才感觉到害怕，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数学老师和他们寒暄过后，立马开始上课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全身有点发冷，嘴唇也忍不住开始抖动。我好像做了一件不可思议的蠢事。我并不知道韩尘已经注意到我的奇怪之处了，直到他皱着眉递过来一张纸条。
　　【喂，你怎么了？感冒了？还是——胆子小害怕了？】
　　看到字条，我就不争气地哭了。哭地没有声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肩膀隐忍地耸动。
　　韩尘轻声叫我，用胳膊肘顶了顶我：“喂，你不是吧，不至于害怕成这样？”
　　我死死地咬着下嘴唇，愧疚地吐出一串支离破碎的话：“韩尘，对不起，5555我把你的奥数题用来打草稿了……我睡得太晚了，就糊涂了，我真的不知道今天有那么多老师55555，对不起……”
　　然后我看见韩尘好看的眉头狠狠一抽，然后翻开笔记本，看到一片涂鸦般的草稿，他似是深深地吸了口气。
　　“叶清欢，你真是……好样的。”
　　那是韩尘第一次叫我的名字。然而我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愧疚。
　　“我在里面记了几道类似的题目，你……你看看……有没有原题……”我亡羊补牢地小声嘀咕。
　　韩尘轻笑了一下，清冷的眉眼挑起。“我还得谢谢你喽？难为你的猪脑子还能想到这个笨方法。可惜，你似乎连解答过程都抄错了。叶清欢，我当初怎么就坐在你旁边了？”
　　我一瘪嘴，更委屈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什么都不能说。
　　很快，我听到数学老师叫韩尘的名字了。“糟了糟了……韩尘兄，你可别太丢脸啊……”我喃喃自语。
　　韩尘挺拔的身子站起，嗤笑地看了一眼笔记本，随手就把它丢在课桌上，然后手抄裤带，就这么……上去了？！
　　显然，数学老师的脸也有点铁青了，他的浓眉大眼挤到一块，额头上写满了：“韩尘，你怎么回事？！”
　　也是，没有笔记本，光扫一眼屏幕上的题目，韩尘怎么可能做的出来？这道奥赛题的解答我不是没看到过，过程整整写满了一页，韩尘难道能光凭题目就立马把写过的答案回忆出来吗？
　　巧了，别人这样或许我会骂他神经病，可惜，韩尘……还真的做到了。
　　光凭超人的记忆力，他不到十分钟就把所有的解答过程回忆出来了，连草稿都不用打，就这样唰唰唰洋洋洒洒写了半面黑板，连小数点后三位数都没差！
　　再然后，他就酷酷地把粉笔往讲台上一甩，抿唇重新坐回位子上。整个过程我相信我都是呆滞的。
　　直到课下，数学老师笑眯眯地跑来夸韩尘。韩尘转头看我，向我扬了扬手中的笔记本，满满的三页都是我早上奋笔疾书的补救。
　　“喂，这个，我就收下了。不过……”他无奈地看着我“4道大题，你没一道是写对的。”
　　我一个机灵反应过来，急吼吼地说道：“不可能，我就是按标准答案抄的，答案不可能错吧！”
　　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对啊，答案不可能错，那就只可能——是你抄错了。”
　　他嗤笑一声，背起书包就走了。留下一脸愤恨的我。
　　教室里的人也陆陆续续走光了。天已经黑了，我捧着小圆脸看着外面，心中五味杂陈。所以，我到底是该感谢韩尘呢，还是该讨厌韩尘？这个家伙，虽然少了点冰冷，却多了点嘲讽人的本事。我晃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事情甩出去，然后背起书包，出了教室。
　　灯灭。夜临。长安中学又恢复了宁静，等待着下一个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