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一步越想越亏[修真]》摸一凹喵

40、第四十章

　　送饭的小厮站在禅房门外，耳朵贴在了门缝之间足足半炷香的工夫，确定里头夫人和老爷只是对坐拉家常以后，才抬手敲了门。

　　“老爷！夫人！我送饭来了！”
　　本来和尚们是给香客准备斋饭的，但夫人嫌斋饭不行，非得让他们从山下准备好了，再给送上来。

　　小厮低下头暗骂了一句，真他娘的够折腾人的。

　　禅房内逐一一和司空断面面相觑，二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只能听见两具肉身在讨论如若有了，孩子该叫啥，字个啥，号个啥，该请谁做奶妈。

　　而借居在肉身上的逐一一和司空断，已经不晓得多久没有彼此传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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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送饭的小厮来了，及时的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逐一一着急忙慌的起身，小跑着往禅房门的位置冲去。

　　取下木门由内上锁的阀子，夫人将其推开，开口有些抱怨。
　　“怎么来得这么迟？”

　　怎么来得这么迟？
　　山下做好了饭送上来，山路二十里，马车又不给我坐，天天两个来回，布鞋都要磨破底子了！

　　还怎么来得这么迟？
　　你走一个试试。

　　可心里这么想，小厮话在嘴边，没能说出来。只是垂下头，低声道。
　　“明日定早些！”

　　夫人接过食盒，嘭的把门一关，重新走回了禅房屋内。没了方才的刻薄，笑吟吟的打开食盒盖子，一样样的把食盒内的碗盘盅端了出来。

　　今日准备的依旧是大补的东西，人参海参，跟不要钱似的和肉炖在一起。虽说材料精贵，可闻起来却一点儿都不美味。

　　被司空断借居着的老爷，皱着眉头，筷子拿起又放下，犹犹豫豫好一阵子，也没能吃一口。他看了好一会儿，在夫人的催促下，伸手去探了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松软的包子捏在手中，好像这顿饭还有能吃的东西。

　　然而下一瞬，夫人眼中笑意越浓，也捏起了一个大包子。左右手同时向两边用力，将包子掰开，露出了通红的馅料，以及浓厚的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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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颗又一颗的红色颗粒，随着包子被掰开，从馅料中跌落到了桌上。

　　枸杞？
　　枸杞馅？！

　　借居的司空断同这具肉身一样，愣在了原地。抬头再看，夫人正以期许的眼神望着相公，手中的枸杞包子便仿佛有千斤重。

　　别说是个病痨鬼吃不消，就是再健壮的汉子，也吃不消的。

　　禅房内夫妻二人相对无言，正沉默的对峙着，忽的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只是这次没有来送饭的笑死那边小心翼翼，反倒是以主人的语气开口。

　　“施主？”
　　住持和尚独自一人，撇下来来进香的香客。

　　既然答应了孟佳期要对这位夫人照料一二，一诺千金，便不能只是说说。

　　“我进来了。”
　　禅院是住持和尚自己寻来的香火，自己领着人盖的。且他作为住持，是此间禅院的主人，每间禅房都能进的。

　　这就也就是听闻小沙弥说，送饭的时候时候瞅见这两口子搂在一起亲嘴了，这才敲敲门，给他们一点准备的时间，别再让自己也瞅见什么腌臜的画面。

　　屋内的夫人听见了住持和尚的声音，尽管前几日口中时曾过无需避讳的混账话，可人家住持和尚真找上门了，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桌上的餐食收到食盒里头。

　　尤其是那些个带着荤腥的，千万不能叫住持和尚瞧见。

　　可惜住持和尚只给了夫妻二人彼此分开的时间，并没有想到还有收拾食盒这一说，在收到那盘包子的时候，推门踏进了门槛内。

　　刚一进屋，和尚便觉得不对。多年素食，问道荤腥时腹中翻涌，便有些作呕。和尚强压下涌上来的冲动，伸手打开了窗。

　　恰好风吹来进来，将那荤腥气味驱散了不少。

　　好一会儿后，住持和尚才开口道。
　　“我来与夫人切脉。”

　　“大师还会医术？”
　　逐一一借具的肉身，二话不说，卷起自己的袖子就朝着和尚走过来。

　　和尚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目光。
　　“隔着衣袖便好。”

　　夫人从善如流，放下了袖子，找了把椅子坐下。但借居在女子身上的逐一一，却撇撇嘴，心中多了几分嘲讽。

　　要真是心静如水，还用隔着衣袖？
　　真出家人，摸女人的腕子和摸石头能有多少分别？

　　哼，假正经。

　　和尚常年吃素，指节细长纤瘦，可肌肤细腻，比个女人也不差毫分。指腹隔着衣袖，落在了夫人的腕上，住持和尚凝神闭目，为女子切起了脉来。

　　住持和尚日日吃斋念佛，诵个佛经还好，超度个亡灵也成，医术他是不会的。

　　然而毕竟身负善人功德，总归有些过人之处。医术他的确不会，但切脉切出来的，是比郎中看病还要厉害准确的诊断。

　　反正至此，尚未出过差错。

　　达官贵人，来和尚这里看日后命格。
　　姑娘小姐，来和尚此处看未来姻缘。

　　如若不是山高皇帝远，说不定有朝一日，连禁宫里的皇帝，也得到他这小庙里来看江山社稷的国运，还有几个百年。

　　手指刚一落在女子的腕上，和尚的眉心便紧紧的拧了起来。

　　最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团青黑色的浓烟，遮挡着视线，把一切都雾蒙蒙的笼罩着，瞧不真切。

　　住持和尚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才只是将遮挡着视野的烟雾薄纱，撤去了一大半，勉强能瞧见些画面。

　　头一个出现的，便是他这禅院。
　　禅院的红墙倒塌，碎了的陶砖大小不一的散落在地上。禅院内平日里缓步慢行的沙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各个方向，无头苍蝇般奔跑着。

　　佛堂里高大的泥塑，不知缘何被人推倒在地上，香案上供着的东西，早就不见踪影和去向。

　　和尚心头一惊，睁开了双目，左眼跳了又跳。

　　然而当他睁开眼后，方才看到的画面消失不见，对上了一张满是期待的女子面庞。

　　“大师，我可是有了？”
　　说着的同时，手还放在了小腹上。

　　有没有的，住持和尚哪儿知道。
　　他在此间禅院付出了心血，故而瞧见了方才的画面之后，根本无法做到置之不理。

　　住持和尚用眼神示意女子安静，重新闭上了双目，重重的将指腹再次按在了女子的腕上。

　　忽的劈头盖脸，是一团烟雾朝着他冲来。忽浓忽淡，在他的身上绕了起来。片刻之后，似乎有了新的目标，又倏地一下消散。

　　没了烟气遮挡，住持和尚的视野里重新开阔起来。
　　可入眼却是比禅院还要破落，还要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陈桥驿城中，四下烈火焚烧，街头巷尾瞧不见一块好地方。店家的门大敞着，里头的桌椅乱倒着。大户人家门前的下马石上，斑斑驳驳，深深浅浅的红色交叠着，新旧的血迹融合着。

　　耳边能隐隐的听见呼喊声，求救声，尖叫声，求饶声，声声纷杂，交织在了一处。

　　经文中常有地狱血海的描述，此刻住持和尚眼前的画面，恐怕与那地狱血海，也不遑多让了。

　　忽的他瞧见脚下的影子多了几个，猛地转回头像身后望去，却瞧见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左右相伴还有森森的白骨。

　　白骨上有逆徒，有血迹，有附身的蛆虫蠕动，还有烟气环绕，与骨骼之间穿梭。

　　中间那人影，穿着女人的衣裳，身上的脂粉香气，压制不住血肉腐败的气味自其身上蔓延。分明是女子的打扮，可身量高大，成颓然之势。

　　如若不是被那些白骨搀扶着，早已跌在了地上。

　　“孟施主？”

　　他这边一开口，那搀扶着人影的白骨松了手，紧接着便轰然倒塌在了地上。
　　森森白骨，身上仅挂着几件半腐朽的衣裳。

　　烟气囤聚在几具白骨的眼窝之中，似是一汪黑色的水雾，沸腾翻滚。

　　明明都是白骨了，但听闻到了和尚的呼唤，纷纷朝他走了过来，速度极快，似要将他拉拽到地狱火海。

　　“大师！”
　　“大师！你醒醒！”
　　“大师？”

　　正在住持和尚身体僵硬的时候，被逐一一借居身体的夫人等不及了，拽着和尚的胳膊，大力的要黄了起来。

　　“佛老爷？你还没说我是不是有了。”
　　女子的眼中仍是满满的期待，祈求着上天垂怜，让她腹中能结出相公的珠胎。

　　可住持和尚睁开眼后，眸中的血色尚未褪去，眼底仍然一片深红。
　　他惊魂未定，抽回了手。

　　再此之前，他给达官贵人切脉，看到过冤假错案。给小姐姑娘切脉，看到过毒打下人仆役。住持和尚看见过凡人种种不堪，却从在谁身上见过人间炼狱。

　　“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女子微微往前凑了凑，等着住持和尚的回答。

　　和尚双唇微张，还未开口，夫人又摇摇头。
　　“管他什么男娃娃女娃娃，只要能是我相公的娃娃。”

　　住持和尚起身向后退了几步，见了鬼一般的，失了自己身上的气度，转身朝佛堂冲去。

　　佛堂里满满当当的，挤着来进香的百姓。因着蒲团没有几个，都一个个的排好了队伍等待着。因着此间佛堂灵验，一个个等的都焦急坏了。

　　可忽的有人闯进来，一把从蒲团上拽起一个人来，自己跪了下去，砰砰的朝着菩萨磕起头来。

　　香客们急眼了。
　　只想着自己天没亮就起来，走了二十里山路，排到晌午了，别说饭食，连口水都没上一口。

　　故而怒火中烧，众人全然忘了该在佛门的忌讳，站在后头的人骂骂咧咧的叫喊了起来。

　　然而待他们看清来人，便又安静了下来。

　　只因住持和尚的额头贴在地面上，肩头瑟瑟发抖，像是活见了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