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医生的处方药》清平客

13、月色—醉行

　　有月光的夜晚
　　她像一只搁浅的船
　　陷在他心里那一片软软的沙滩
　　——施展《有月光的夜晚》

　　梦中的她一直在找回家的路，可怎么也找不到。
　　她看到了姑妈的背影，她追了上去，大喊着：“妈妈，等我，等等我！”
　　可姑妈越走越快，在一个岔路口不见了踪影，她凭着感觉选了一条路焦急地追去。
　　忽然跳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她吓得跌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来人。
　　“爸。”她喃喃自语一声。

　　中年男人怒吼：“我不是你爸，你这扫把星，赔钱货，自从你来了我们家，我逢赌必输，就没过过一天舒心日子！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边说着中年男人扬起他的脚，对她又踢又踹，皮鞋尖踢在她的身上，痛得她蜷缩起了身子，哭得声嘶力竭：“我不是扫把星，我不是……”
　　这时路口又站了一个人，是个漂亮女人，正对着她柔柔地笑，她不顾一切地爬了起来，扑向那个女人的怀抱：“妈妈，带我走，我会听话，很听话的。”
　　那女人却幽幽叹了口气：“可惜你到底不是我的女儿。”说着要掰开她的手。
　　她死死地抱着女人的腰不放手，哭喊着：“不要丢下我，我会是个听话的女儿，会是个好女儿。”

　　周恣衡将车开到了穆殊如家的地下停车库时，她还在睡觉，眉头紧锁，表情很是痛苦，眼角还沁出泪水。
　　周恣衡把安全带解开，双手扶着她的肩膀摇了摇她，想要叫醒她。
　　她的睫毛乱颤，眼睛将睁未睁，整个人却顺势靠了过来，钻进了他的怀里，纤细的双臂环抱住他的腰，勒得很紧。

　　周恣衡身体僵硬了一瞬，却奇怪地并不感到抗拒，她的身子很暖也很软，带着股馨香夹杂着淡淡的酒味，总之闻起来很舒服。
　　周恣衡一把将她从车座上抱起，锁了车，根据她先前告知的房间号，将她抱到了家。

　　借着落地窗外的灯光，他先将她放至沙发上，然后关了门，摁亮客厅的灯。
　　原本以为她应该和他一样，是个喜欢干净整洁的人，没想到，灯亮之后，他着实震惊了。

　　虽然说不上狗窝那样，但确实挺乱的。
　　鞋柜旁的鞋子东倒西歪，客厅的茶几上杂乱堆放着薯片、果脯等零嘴，而她躺着沙发上，横七竖八地放着些漫画书。
　　此时她嘴里嘟哝了一声，眉头皱紧，眼角沁泪，周恣衡忙去将她抱起，她的身下果然压着本书。

　　周恣衡抱着她，凭着直觉走进两间卧房中的一间。
　　客厅的灯光照了进来，他的眼皮子跳了跳，却没挪开目光。
　　天蓝色的胸衣和同色系的内裤被大咧咧地丢在床上。

　　不知道她现在穿的是什么颜色的？
　　周恣衡被自己的这个无耻念头吓了一跳，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了两下，垂眸看了怀里的人一眼。
　　顿感怀中之人滚烫如火盆。

　　周恣衡立刻将穆殊如放到床上，起身时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双手已紧紧地环着他的腰。
　　他只好去掰开她的手，不曾想她却抱得更紧了，她眼角的泪水也流得更加汹涌，头在他的胸膛上蹭了两下，嘴里呜咽着：“不要丢下我，不要……我会很乖的……”
　　卧室窗帘大开着，清泠的月光倾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
　　泪水打湿了她的脸，如同正悬在夜空中的那轮月亮，格外苍白又动人。
　　小猫一般独孤无助的呜咽声，紧蹙的眉尖，死箍着他腰身的那双手，让周恣衡的心揪着。
　　他抱着她躺在了床上，一手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不走，不丢下你，乖啊，不哭！”
　　……

　　第二天闹铃响起，穆殊如艰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着还有些昏沉的头，努力回忆昨晚的一切。
　　周医生打电话来，让她去KTV，然后她又被当了挡箭牌，不得已吹了两瓶啤酒，坐上周医生的车，她酒后吐了真言。
　　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穆殊如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皱着小脸，手指蜷缩敲了敲自己的头，强迫自己去想，越想头越痛。
　　“哎！”穆殊如终于泄气，不再自虐，决定先不想了。
　　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房间好像哪里不对劲。

　　呀，难道遭贼了！
　　她从床上一跃而下，紧张地再次环顾四周，咦，不对，这房间什么也没少，只是变得很整洁，都不像自己的窝了。
　　她赤脚走到梳妆台前，爽肤水、乳液、眼霜、精华液、隔离霜等等瓶瓶罐罐被摆放得整整齐齐。

　　打开衣柜，衣服归置得清晰明了，有两件原本皱巴巴的大衣，竟然好似被烫平整了。
　　她又拉开两格小抽屉，分别放内衣和内裤的小抽屉，小东西们很整齐乖巧地躺在那里，等待着主人的临幸。
　　难道是妈妈回来了？

　　穆殊如拿了一套内衣裤和衣服，边走出卧室，环顾客厅一圈，果然也是整整洁洁，连好几天没拖的地板都锃亮锃亮的，连苍蝇停下都会劈叉了。
　　果真是妈妈回来了！她果然还是不放心我的。
　　穆殊如心里甜滋滋地想着，高声叫道：“妈！”

　　找了一圈，没发现人。
　　穆殊如回到房间，拿起手机，给穆芷兰发了个微信过去。
　　妈，你在哪？
　　她先去洗浴间简单冲洗了一下，回到卧室，点开微信看。
　　和你王阿姨在公园晨跑呢。

　　穆殊如“啊”了一声，那么说，不是母上大人干的！
　　那会是谁，那不成家里出了个田螺姑娘！晚上勤勤恳恳的帮我打扫卫生，白天就躲回田螺里去了。
　　去厨房看看！田螺姑娘不是还会煮好早点的嘛！
　　穆殊如来到厨房，同样整洁亮堂，但什么热气腾腾的早餐，是没有的。
　　对着厨房那光亮得能倒映出人影的窗户，穆殊如看到了被自己揉擦得有些凌乱微卷的头发，她脑中浮现出周医生的面庞和他那头鬈发。

　　天啊，不会是周医生干的吧！
　　穆殊如如遭雷劈，呆愣了许久，内心惶恐不已。
　　那么说，他曾在我家逗留许久喽，那么……

　　穆殊如不敢再想，匆匆回到卧室，想打个电话给周恣衡，又不敢，干脆发了条微信过去。
　　周医生，谢谢你昨晚送我回来。请问下，你是不是还做了别的好事？
　　时间也差不多了，穆殊如边收拾包边出了门去上班。

　　手里一直抓着手机，时不时瞟上两眼，这会周医生应该已经开始查房了，估计是不会那么快回微信了。
　　果然，直到穆殊如吃完早点，坐在办公室里开始上班了，才收到微信。
　　周伊森：对不起，没经你同意，就帮你把家收拾了一下。
　　过了一会又发来一条信息：我可能有点这方面的强迫症，见谅！

　　穆殊如的心砰砰直跳，她也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别人好心帮你收拾，她自然不会那么不知好歹，便回道：是我该说谢谢！
　　她想了想，心一横，咬牙再发了个信息过去：那个，我昨晚喝醉了，没对你做什么禽兽的事情吧？
　　周伊森：没有。
　　穆殊如顿时松了一口气，正要回微信结束谈话的时候，又收到他的信息：不过是非要抱着我睡觉，不让我走。
　　穆殊如忍不住尖叫一声，吓得把手机丢在桌上。

　　身边同事疑惑地看向她，她尴尬地朝同事们解释：“手滑了，手滑了。”
　　穆殊如闭上眼睛，头埋在臂弯里，想死的心都有，这不是禽兽，是连禽兽都不如！
　　片刻后，她拿起手机，回信息过去：周医生，对不起，我昨晚喝醉了，我不是故意的！真的！（附加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

　　周伊森：没关系。
　　穆殊如暗暗舒一口气，整个人瘫靠在椅子上。
　　叮叮。
　　微信又响了起来。
　　穆殊如坐正身体，拿起手机一看，傻眼了。
　　周伊森：若你觉得我吃亏了，我不介意抱回来的。
　　这人是周医生没错吗？高冷男神周医生竟会说这样的话？我这是被调戏了？
　　穆殊如有点凌乱了。

　　下午四点时，穆殊如正和李则然在外面询价，又收到了周恣衡的微信。
　　你五点下班？
　　穆殊如回他：对呀。
　　周伊森：把你公司地址发给我，下班了我来接你。
　　穆殊如忽然想起昨晚在车上时，他说：不是拿你当挡箭牌。
　　他难道是认真地想和我交往吗？
　　穆殊如心乱如麻，犹豫了许久，还是将地址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