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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最后一个凶手 ...

  •   哥舒秀觉得自己正站在一处悬崖边。

      前一步是糖水深渊,他甜着溺死,退一步刀山火海,他走去,等同将信仰置于刀尖,希望掷于火中。

      他曾经的信仰是家人,如今的希望是皇帝,现在两样都受了威胁,只因为李想的一份告密。

      钱子霆是害死他姐姐哥舒玫的七个凶徒中最后一个,而赵凛,他居然一直在私藏这个凶手?

      他怎敢?他怎能!

      哥舒秀不敢信。

      他千辛万苦才和赵凛走到如今这一步,绝不准误会毁了一切。

      为此他必须检验这份告密的真实性。但皇帝的性子他了解,赵凛不可能把所有眼线都告诉李想,总有些钉子是绝密的。

      为此,哥舒秀在这群人里也不信,他只信一人。

      王越葭。

      他把这三字咬在舌尖,咬得几乎出了血,他细细品,每个字都很美,可读着读着就出了恨,不甘在牙缝里透出来挤过去,他又不得不求助于此人。

      王越葭是可恶,王越葭是该恨,可他念着恩,想着义,绝不会背叛与出卖。

      可笑这个时候,恩义竟成了哥舒秀最大的依仗。

      三天后,王越葭在城外凉亭见着了哥舒秀。

      来之前,王越葭的心是吊得七晃八荡,没个定的。

      他本与解青衣一道,近来却收到一封信,信是李想所寄,信上指明了哥舒秀如今被小皇帝囚在后宫不得出,名为养伤,实为生不如死,求王越葭看在哥舒秀救他一命的份上,施以援手。

      这信假的不能再假,陷阱是真切切的。

      可王越葭还是来了。

      信上或许什么都假,但有一句话是真,哥舒秀又救了他一次。

      他想这恩想得牙痒痒,非得把债还清了才算痛快。

      结果王越葭人一来,发现在亭子里等着见他的人不是李想。

      而是哥舒秀本人!

      这一眼,什么都分明了。

      什么囚在深宫?什么生不如死?

      谎啊,吃了骨头连下皮的谎!

      王越葭冷笑,他大步流星踏入亭中,他倒想看看哥舒秀玩的什么花样,布的什么陷阱,是要他死,还是要他活,顺便榨干最后一点价值,骨里的髓都给敲出来。

      结果哥舒秀居然什么都没准备。

      没有一跃而出的好手,没有暗器,没有迷烟,只有一个漂亮男人。
      这个男人回过头,他神色上止不住的沧桑,面容里藏不住的苍白,分明倦怠难掩,寂寞可见。

      再怎样,他受过的伤是真的。

      而且都是王越葭给的。

      王越葭心头莫名一软,却又硬了喉咙说:“你诓我前来,意欲何为?”

      哥舒秀见他硬声硬气,苦笑一声道:“王兄这是生气了?”

      他一口一个“王兄”,好似全然不记得自己当初是如何与王越葭相杀,一个人的脸皮能厚到这个份上,可见羞耻早已是抛在脑后了。

      王越葭只道:“我这江湖草莽,当不得哥舒秀的锦绣兄弟。”

      哥舒秀清浅一笑:“你可以气,可以恨,但你能出现在这儿,就证明你没有忘记一点。”

      王越葭攥了拳:“你对我有救命之恩。”

      哥舒秀:“现在我要你把恩还我。”

      这便到了讨价还价的步骤,王越葭笑了:“怎么还?”

      哥舒秀把一叠卷宗给他,“我要你去救一个人。”

      王越葭警惕地接过:“救谁?”

      哥舒秀:“钱太师的独子,钱子霆。”

      王越葭疑道:“你要我去救一个死人?”

      这人他听过,声名不算好也不算坏,在权贵里算比较老实低调的一个,死讯传出的时候也没什么水花。

      哥舒秀解释:“他因卷入旧党逆案,被当今陛下判了流放。外界皆传他病死于流放的路上,可真相不同传言。他是被仇家劫走,如今被囚在旧党官员的一处深宅大院。”

      王越葭想了想,疑惑道:“这钱子霆和你有什么关系?”

      算算时间,钱子霆也不是今年被囚的,事隔多年,哥舒秀为何要忽然营救这个钱公子?

      哥舒秀:“钱太师是陛下的恩师,钱子霆是这位恩师的独子。我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救人,也为了救一救我与陛下之间的情谊。”

      王越葭嗅出了不寻常:“你一向深得帝心,有什么情谊需要挽救?”

      哥舒秀笑了笑,那眼里的锋芒似化作风刮在王越葭的脸上。

      “我奉命围剿京城武林,如今我把这差事办的如何?”

      王越葭沉默了。

      当日的围剿只不过死了一些外围的武林人,却没有动的盛京武林的核心。该保留的力量都保留下来了,而哥舒秀也一直在养伤,迟迟未能开始清算,这便是所谓的办差不力了。

      王越葭知道哥舒秀在暗示什么,可心里始终存疑,这疑虑像一根绳子套在他脖颈,让他每走一步都得多思、多想,看看哥舒秀是否又在利用。

      可王越葭与解青衣已是逃犯,官府上留了名的,哥舒秀若想要他俩死,加大海捕文书的传送力度,加重赏金即可,何必冒险一见?

      更何况这只是救人,救一个大家都记不起来的死人,能有什么坏?

      哥舒秀道:“你若认为我又存了坏心,放下卷宗走了便是。只是钱子霆一事,你一个字都不能与外人提起。”

      王越葭沉吟片刻:“你说这钱子霆被仇家囚禁,可你是堂堂紫金司的主官,你想搜查庭院,去寻那皇帝得一纸诏令,还不容易?”

      哥舒秀讽刺地笑了:“我是堂堂紫金司的主官,可前段时日我在后宫养伤,你瞧紫金司被陛下交给了谁?”

      王越葭回忆了传闻,道:“是小崔大人。”

      哥舒秀冷冷一笑:“陛下是在给我一个警告,他已对我产生了不满。非常时期,我不能再失了圣心。而且这囚禁钱公子的仇家是旧党的一名厉害人物,陛下都动不得。不能明面上搜查,只能暗中找人救。”

      王越葭仍觉不对,可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不对。哥舒秀见他左右摇摆,似有松动,又道:“钱子霆这人没什么劣迹,也没什么大功。可他的父亲钱太师却是德高望重的清官,这个你该知道。”

      即便不为了我,你也该做一回好人,替清官忠良保下后代。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便难提忠义,王越葭硬着头皮答应了。

      只是哥舒秀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件事他可以找外援,但一定要把钱公子活着带出来,而且不能提及是哥舒秀托付的他。

      王越葭道:“我说到做到,救人一定救到底,也不会对外透露半字,只是你得答应我一点。”

      哥舒秀笑:“王兄想要什么?钱还是人?”

      王越葭眼中精光大盛,朗声叱问:“我要你说实话!你对这钱子霆,当真只是搭救,没存别的心思?”

      哥舒秀把双手一摊,以示手上清清白白,心也同理。

      “钱太师都告老还乡了,他朝中的旧部也早不如从前,我能对钱子霆起什么心思?”

      他再三保证,王越葭才放下点心。

      哥舒秀微微笑,他知道王越葭无论疑他多深,都一定会松口。

      他要这份义气在阳光下漂亮绽放,就像去测试赵凛对他的忠诚一样。

      忠诚,从来都是皇帝要求臣子,却没有臣子敢要求皇帝。

      可他与赵凛并非寻常君臣,怎能以寻常君臣度之?

      他偏要皇帝一心一意,他偏要皇帝从无背叛!从无隐瞒!

      驯服不该只在身上,更该刻到心里去。

      哥舒秀远远看着王越葭远去的背影,他只期待这影子会成为他与皇帝之间的一座桥,而不是一把斩断情谊的刀。

      七日后,刀来了。

      王越葭果然不负众望,他把钱子霆成功救出,交到了哥舒秀手上。

      这人一路风尘仆仆,把人送到哥舒秀定好的一个秘密宅邸,哥舒秀见他时,他话也不说,只是取了桌上的茶一阵牛饮,喝完便道:“人已在客房了。”

      哥舒秀说:“来的路上,你可曾对他说过什么?”

      王越葭横他一眼:“我既答应过你,便绝不泄露半字。我对他只说,我受过钱太师恩惠,想救他脱出牢笼,他便答应了。”

      哥舒秀笑道:“多谢王兄了。”

      他笑着让王越葭多喝些水,笑着走进了客房,笑着看见了惴惴不安的钱子霆。

      然后他不笑了,他的小刀直接横上了钱子霆的咽喉。

      “钱公子,你可还认识我么?”

      钱子霆吓得三魂出了七魄:“你……你……怎会是你!?”

      哥舒秀慢慢问:“莫怕,我知道你在我姐姐那事儿上不过是个帮凶。主谋都已伏诛,我不想杀你,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刀在喉,怎敢不答?钱子霆战战兢兢点头,哥舒秀问:“当初你被流放,是不是半路上被陛下的人劫走了?”

      钱子霆犹豫着说是,哥舒秀又问:“你这些年,是不是只活在这城郊的宅子里?”

      钱子霆无奈地点头,哥舒秀叹道:“我听说你常年被囚在一个小小的房间,吃饭便溺都在里头,日光都见不得,着实是可怜。”

      他把小刀放下,钱子霆便松口气,哭着脸道:“确是如此,这些年,我也是过得生不如死……”

      哥舒秀问:“生不如死,不如你就原地死了吧?”

      钱子霆惊道:“什……”

      话还未说,一把小刀点过他咽喉。

      王越葭闯进房间,却未来得及阻止这小刀锋芒。钱子霆已在地上抽搐不止,他那白脖子溅出一大滩红,仿佛是刺到王越葭眼里的刀。

      王越葭眼见他断气,怒指哥舒秀:“你为何杀他!?”

      哥舒秀轻飘飘地拂去小刀上的一抹血,“杀便杀了,又有什么?”

      王越葭冷笑:“你说你对他没存别的心思,这就是你的心思?你骗着我救他来此,就是为了亲手杀了他!?”

      哥舒秀冷冷道:“我是打算问出一些话,然后再亲手杀了他。”

      王越葭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打算和我说实话?”

      哥舒秀笑道:“你刚刚不也在外头偷听,疑心我想对他不利么?”

      王越葭道:“为何不先告诉我,这是害死你姐姐的凶徒之一?”

      哥舒秀道:“我告诉你,你就会信?”

      王越葭斩钉截铁道:“我信。”

      “我信你心狠手辣、丧尽天良,也不信你拿自己姐姐的死开玩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最后一个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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