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三三真火

2、第 2 章

　　“观众朋友们，刚刚田齐选手跨越一米宽的泥坑，眼都不带眨的转体一百八，安全降落，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带一点泥花。10分，10分，10分!”
　　一边配音，少年还整了整因为刚刚的跳跃有些乱的衣裳。
　　自觉解说不够过瘾，少年又摇头晃脑感慨：“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噗嗤。”打东边路上来那人忍不住发出了笑声，正是顾勝。
　　田齐只见这人颇有些不修边幅地戴破草帽，肩挂渔网，也真够土的还敢笑别人！
　　不过附近住的多少都沾亲带故的，互相认识，眼前这个却一点印象都没有，田齐歪着头想了会儿实在没想出来。
　　想不起来田齐也不逼着自己，直接问就是了。
　　黑心兔扬起一张白净的脸，向前走两步笑着问:“兄弟是哪家的亲戚，怎么没见过？”
　　顾勝看着迎上来的长腿兔，见他没认出自己，故意使坏儿的不回答人家，而是直直走到人跟前，近得把田齐吓了一跳。
　　是的，此时顾勝已经认出了田齐。
　　顾勝也不解释，反而板起了一张脸，还用手和兔子比了下身高。
　　加上脑袋上竖起的毛还是没到自己脑门儿。
　　没自己高，顾勝得出结论，但也不矮！心里补充到。
　　真不能怪顾勝看人长得稍微高点就激动，实在是镇上其他同龄孩子身高确实上不去，今年球队又是困难的一年。
　　内心的激动先按下不表，顾勝表面仍然端着一副风平浪静的样子。
　　此时，田齐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个乡村非主流。
　　只是一个不提防，遭了对方突袭。
　　兔子在此刻心里发出了土拨鼠尖叫声: 陌生人摸了自己的头！怎么办？
　　内心万分惶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只教了女孩子不要和陌生人说话，似乎没有警示男孩子要怎么做呀。怎么办？这下怎么办？
　　不是，这是一般人的反应吗？一般不都是要怒吼一声：“你在干什么！”
　　但田·不是一般兔·齐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嘴开了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就是没发出声音来。
　　顾勝眼睁睁长腿兔三瓣嘴开开合合，眼神从由惊吓到我是谁，我在哪，再到发现被调细了的气愤，眉眼没忍住笑弯了。
　　田齐愤怒了，刻在“早”字旁的“头可断，血可留，发型不能乱”座右铭在脑海里叫嚣着给眼前的家伙一个教训。
　　好歹也知道自己确实过分了些，顾勝收敛了些笑意，在田齐忍不住爆发之前先发制人。
　　“不记得我了？”
　　正准备不管不顾发火，顾勝突然来这一句，田齐倒是真愣住了。
　　用手指指向自己，田齐忍不住确认：“咱们认识？”
　　顾勝看着原本要炸毛的长腿兔再次呆若木兔，眉眼笑得更弯了。
　　暗暗的在兔子脑袋上用些力，占便宜的撸了撸柔顺的毛，顾勝想到了什么，忍着笑说下去。
　　“齐宝，不记得我了吗？你以前可是很黏我的。”
　　说着说着还觉着不够哀怨，又叹了声气，心里早就笑开了花。
　　听到一个大男生叫自己“宝”，田齐只觉得一阵凉气从天顶盖只窜脚板底，恶寒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忙抱紧自己取暖。
　　这个小名是他妈妈很久很久以前取的，会这样叫自己的男生不多，印象中是有个伙伴喜欢这么叫自己来着，这么说这个人难道是……
　　“勝哥？”
　　看到田齐认出了自己，顾勝点点头，顺手又撸了撸毛。
　　虽然一开始也认不出田齐，但是听到“直播解说”时，顾勝一下就想起了那个整天吧嗒吧嗒个不停的小胖墩，这一点倒是没改变。
　　田齐倒退了一步，隔着点距离再细看，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小时候瘦小的那个小哥哥。
　　顾勝其实在小学时候还是很瘦，上初中突然开始窜高，半大小子能吃，这两年长得高高壮壮的，他父母一年回来的那一次甚至都不敢随便认儿子。
　　说来也不能怪田齐，除了身形变了不少，还因为他俩确实很久没见过了。
　　还很小的时候顾勝经常回外婆家，两人经常一起皮。那时候田齐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新玩伴，黏顾勝黏得比谁都厉害。
　　可是后来顾勝来得少了，偶尔来外婆家，田齐偏也去自己外婆家。再后来，顾勝初中住进外婆家里，但是田齐已经去外地读书，两年都没回来过了。
　　俩人就这么不凑巧的再没见过。
　　顾勝把草帽往上拨，终于露出了少年人俊秀的脸：“好久不见，齐宝。”
　　一张脸笑得比金子还要真诚，说出的话却能把死人气活，田齐心想。
　　“勝哥，打个商量，我都这么大了咱能不这么叫了吗？”
　　可怜兮兮的望着顾勝，右手犹如钢筋一般箍着他脖子，只要顾勝不答应，他就不会放过对方脖子。
　　这个暑假，应该不会无聊了。
　　“好的，齐宝。”
　　“啊！”
　　田齐气急败坏崩溃的声音和顾勝开怀的笑声同时响起。
　　两个久未相见的旧友有说有笑的往码头走去。
　　等来到码头，田齐没见着自家爷爷的身影，他是来看看爷爷今天收获怎么样，老人家应该撑船去别的地方打鱼去了。
　　这边，顾勝解了锁，放了船，拿着竹篙正要把船点出去。
　　田齐一见赶忙从码头跳上船。
　　“等…！”
　　顾勝眼尖瞅到田齐动作，刚想阻止他，话还没说完，田齐已经一脚踩进了满是水的舱里。
　　一眼就看出的新鞋，不幸灌满了水。
　　田齐另一只脚落也不是不落也不是，傻愣的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看看自己，又看看顾勝。
　　今天遇到田齐以后，各种乌龙层出不穷，这会儿顾勝再也忍不住坐到船尾，捂着脸笑出眼泪来。
　　田齐看了看狼狈的自己，满身水花，衬衫都湿了一半，实在是傻透了，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一只鞋已经湿得不能再湿，田齐干脆把另一只鞋也脱下来，放在岸边晒着，赤脚上船，跟着顾勝弄鱼，顺便看看爷爷在哪。
　　顾勝在船尾撑船，田齐则坐在船头，把脚伸进水里搅动着，让水面形成的波纹一圈圈散开来。
　　玩了一会儿，田齐抬头看环绕四周的马蹄竹林，不用很刻意就能看到有野鸡在竹林间走动，红中带蓝金的漂亮翅膀若隐若现。
　　低头河水清澈见底，水草飘摇，看得到一群群鱼游过，鱼鳍划过的蓝光。
　　看到这些熟悉的故乡景色，田齐顿时觉得最近累计的不快，全都烟消云散。
　　田齐一咕噜爬起来，面向顾勝，双手聚成喇叭大喊：“勝哥~！”
　　顾勝不说话只瞧向他，不知道兔子怎么突然兴奋。
　　“我回来了！”喊罢，眼睛笑开了。
　　我回来了，家乡。我回来了，老友。顾勝听懂了他的画外音。
　　田齐把衬衫从头上整个脱掉，转身打了个迷子[ 打迷子：方言中潜进水里的意思]，再从很远的地方钻出水面。
　　顾勝撑着船，慢慢靠近。
　　刚才田齐坐在船头，一开始有股难受劲儿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连带着船也重了几分——毕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到展露笑颜，顾勝知道，拉着怕生的自己，没心没肺一起玩的齐宝回来了。
　　望向这只会游泳的兔子，顾勝内心里突然很文艺的想，希望纵使岁月流逝，你永远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