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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雪滑(一) ...

  •   第四章
      刚下了早朝不久,意澜正拿了本书懒散地看着打发时光,薛存就来凤仪宫传话,奉旨请皇后前往御书房侍书。
      御书房侍书向来只有位分颇高或有资历的妃嫔有资格,且大多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这也是莫大的荣宠。
      凤辇有条不紊地步履蹒跚地前进,一场大雪刚停,宫道上还未被打扫出一条无雪的道路,十分湿滑。
      抬轿辇的八人小心翼翼,不敢迈出大步,只一小步一小步地在宫道上挪动。
      每个人经常用余光扫过其他的人,生怕步伐配合不当,一不小心栽个跟头不说,摔了皇后可是重罪。
      意澜择了一身蜜合色竹叶纹家常冬装,外罩藕色刻丝云雁暗纹的披风,手捧着青铜镂空暖炉。
      寒风阵阵袭来,意澜的双颊被冻出了粉红色,洁白的风毛护在颈边,为她增添了几分娇媚的生气。
      一双玉手捧着青铜镂空暖炉,融融的暖意从指尖蔓延到骨骼,手指有些麻酥酥的感觉,此刻是那样的难能可贵。
      寒风呼啸从耳边刮过,交杂着抬轿宫人脚踩雪地一步步发出的有规律的“咯咯”声响。
      屋顶的琉璃砖瓦上蒙上了厚厚的白雪,在日光的照耀下发出独特的亮光,朱红的宫墙在一片纯白之间显得颜色如血。
      意澜不受严寒,将手在暖炉上抚摸着,往披风里缩了缩,头向上微微扬起,目光也看的更远了。
      两个模糊人影从远处走近,慢慢清晰可见,在前头的是睿芳仪苏以宁。
      苏以宁只一身清雅的打扮,头饰也不多,不过几根普通的碧玉簪子和几个珠花,看着干净清爽。
      她入宫已有九年光景,七年前诞育皇长子,晋为睿婉仪,这么多年也只晋过一级而已,可见她不得宠的程度。
      她的容貌并不算出挑,只因生养皇长子而不被人轻视。可怜她青春韶华,空负在这样寂寂深宫。
      一番礼仪过后,意澜抬眼打量着她们二人,身穿青碧色宫装的侍女手捧着几件冬衣,上面绣着蝙蝠的花纹。
      冬衣有好几件,个个都是好料子,穿上一定十分暖和。
      意澜端庄坐在轿辇上,如亭亭玉立的盛放荷花,目光示意摞成一摞的衣裳,问道:“睿芳仪这是做什么去?”
      苏以宁笑笑,仿佛三月春风般温暖和煦,眼神中流露着无限的慈母情怀,似一汪静静的湖水涵盖了世间所有的爱,那样柔和和温馨,她语气轻柔地答道:“回娘娘,最近天凉,臣妾去看看皇子。”
      意澜虽然明白她一番苦心,眉头仍是皱了一下,舒展开后,心平气和地曼声道:“新年刚过,难免你对他不舍。只是皇子六岁入上书房读书,统一居住成业宫这是祖制,万万不能越了去。若你今日坏了规矩,一旦龙颜震怒,将来岂不是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苏以宁听过不自觉地蹙眉,目光中带着不舍与不甘的意味,语气坚决道:“娘娘说的是,臣妾不能再不见皇子。”
      她语气变得柔缓,带着试探与哀求的意味,“那……臣妾给他送几件衣裳好不好,雪下得这么大,他才七岁,若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这些衣服内务府会备着的。”
      苏以宁摇了摇头,望着意澜的目光愈加柔和,仿佛轻纱一般柔软,恳求道:“内务府的哪比得上臣妾自己做的,还请娘娘恩准。”
      说罢,便屈下膝来,双手叠放腰间,颔首静候。
      意澜的眼睛闭上片刻又缓缓睁开,长叹口气,摆手示意她起身,温柔道:“难为你一片苦心,那便去吧。记得,到了门□□给宫人就是,你自己断断不能进去,可听明白了?”
      苏以宁大喜过望,笑容如桃花般盛放,双眸弯成月牙,谢恩道:“臣妾谨记,多谢娘娘。”

      苏以宁退到路边,意澜点头示意前进,正要起行,苏以宁恍然大悟道:“娘娘,臣妾刚从前头来。前头的雪更深,路也更滑,臣妾走过来已经是胆战心惊,娘娘的轿辇走过去必是要栽跟头的。向前还有一条小路,娘娘不如从那走。”说完福一福身便离开了。
      意澜抬头望向远方,苍茫的白雪遥遥无际,朱红的宫墙渐渐靠拢汇聚至一点,仿佛吞噬一切的巨网,雪白的覆盖更加冷寂与凄清。
      寒风呼啸的声音如巨兽低吼,甚至有些恐怖。
      查看的卿宜也已经回来,确认苏以宁所说无误,方才改道。
      小道较之大道更加阴冷更狭窄,被两侧的宫墙夹在中间,因此很少有阳光。
      积雪大多被飞檐遮住,所以落在路上的本不该多的,只是这场雪来势汹汹,小道上铺了一层雪白的地毯。
      一行人慢悠悠地走着,不敢懈怠半分。意澜有些疲倦,将暖炉交给了卿歌,自己身子微斜,只手扶头,倚在轿辇上。
      双眸轻轻闭上,睫毛经阳光的映照在脸上投射一片阴影。
      忽然,意澜感觉身子摇晃的感觉越来越剧烈,甚至毫无方向。
      她惊惧恍然睁开眼,却看到抬轿的人一个个身子左摇右摆,双腿的速度足以奔跑却只是在原地不动,空闲的手臂为了保持平衡纷纷抬起,可是光滑的路面让他们无法立足,一个个像是被狂风扫过的花草一样狼狈不堪。
      晃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意澜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抠住凤辇两边,高高凸起指节和手指泛着骇人的煞白。
      她极力想要稳住自己,却感觉正在急速的下坠并且向前倾倒。
      她连忙把拼尽全力把身子想后仰,紧紧地抵在凤辇的靠背上,手指用了更大的力度。
      头上步摇金簪垂下的细链早已如麻线团般纠缠在一起,环珮珠翠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与耳畔,声音越来越紧促。
      终于,抬轿的宫人一下子跌倒,身子向前倾了出去。
      凤辇从他们的肩上脱落,意澜首先被甩了出去,直要像地面上扑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怕是伤得不轻。
      意澜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紧紧抿着嘴唇至发白,甚至有些疼痛,心里一下子慌了,不知所措,便觉得眼前一片发黑,索性闭上了眼睛。
      突然,意澜感觉撞上了一个东西,撞击的那一下巨大的冲击让她来不及多想,下意识地紧紧抱住她。
      由于有它的保护,意澜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压在了它的身上,因此也没有太大的伤害。
      “娘娘,您还好吧。”听到声音,意澜才恍恍惚惚地睁开眼,恢复了意识才看到,卿歌被自己压在身下,手臂绕过后背紧紧地抱住自己。
      说话的是卿宜,她快步跑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扶起,上下打量着自己,语气十分急促,像是对孩子的呵护。
      意澜微笑着摇摇头示意无事,此时卿歌也勉强地站了起来,和卿宜一起拍拍意澜身上的尘土,欢喜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娘没事奴婢们就知足了。”
      意澜顺势握住了卿歌的手,虽然仍旧端庄自持,眼神中确实流露了无数的感激,不免为之动容,柔缓道:“卿歌,若不是你护住了本宫,可真要让小人得逞了。”
      卿歌笑得柔和,眼中并无得意之色,而是诚恳谦和,“这都是奴婢的本分。”
      她顿一顿,狐疑道,“娘娘方才说什么小人,娘娘怀疑……”
      卿宜心直口快,不忿道:“这好好的路上哪来什么冰,还这么大片,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向两旁望了望,像是发现了什么,咬牙切齿道,“旁边就是玉芙宫,肯定是妍……”
      “住口!”卿宜话还没说完,就被意澜硬生生打断。
      她皱着眉头看着卿宜,目光冷冰冰的,就这样看了很久,吓得卿宜直接低着头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良久,意澜冷漠如冰道:“回去把小心谨慎四字抄五百遍,明日正午前交给本宫。本宫身边留不得你这样给本宫招是非的人。”
      卿宜自知做错了事,语带歉意的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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