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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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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狠命地把那情绪压下去,扯出一抹浅笑,“我记下了,多谢里正教诲。”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昨日种种,似水无痕,雁过留痕,让她如何能忘?
“你啊,哎!”里正连连摇头,“你是教书先生,今日我也算做了你的先生了。”
里正温言相劝,见钰清眉眼低垂,显然没听进去,也不愿多说,道:“也劝不动你,罢了,还是说王家的事儿吧。”
谢县令听得太阳穴直凸凸,这一老一少说得什么啊?像打哑谜似的,旁的没听懂,倒是听懂了她在上河村住了七年,却连上河村十个人都不认识!
好生,孤僻!
“李老,这王家的事儿,我是真的有些责任的。”
他眉毛一竖,眉眼发怒,“什么责任!就算是责任也轮不到你来背!”
“行了,你这些年就靠几个束修,三个枣两米豆的,也顶不住你的挥霍,能有什么什么钱?”挥霍两字咬的极重!
“还是个酒罐子!”
哎,实在是痛心疾首,好好的女郎君,不爱扑蝶,不爱擦粉,却独爱男人们喝的烈酒!虽然没什么交集,可是看拿酒一个月一车的往家里拉,那香味飘得老远了!
好酒的汉子头都伸出来三尺,就想尝尝那是什么酒!可是七年都不给老朽送两瓶!
幽幽地瞥了钰清两眼,在心里骂道不懂事!
她听训听得心里暖贴的很,可是看见里正那像是吃人的目光,也缩了缩脖子,低缓温言道:“我还是有些家产的。”
“就是有钱,也给我存着!将来招个靠得住的女婿,免得败家败光了,老了也有人给你养老。”他张大眼睛,拿起拐杖,捣得啪啪直响。
里正颇有念叨待嫁姑娘的架势,语气大多是恨铁不成钢!
在里正的谆谆目光注视下,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有些羞愧。
是,平日里不大注重这些,可是钱这种东西就像是浮云,飘来飘去,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不就是多花了些买酒吗?
讪讪一笑,不自觉咽了口口水,除了七岁前抢了别人的糖,自学会厚脸皮时,这是多少年不曾有过的惭愧的感觉啊!
真是稀奇!
只能弱弱地抬起手,擦一把虚汗,不停地道:“李老说得对,您都是对的!”
见钰清满脸愧色,谢县令简直心里乐开了花。
就像是布满雪的寒冬见到了太阳,听到了春风吹来,冰碎的滋滋声,快活极了!哎,这顾氏还真是得找人治治她!
他面色虽面无表情,但是瞧他那无良,幸灾乐祸的神情,钰清甚是不痛快,等这事儿完了,就把沁月给拐走,让他嘚瑟。
可是怎么都不能让李家出了这钱!
王敬安的事儿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还是有点关系的,平白无故办一场丧事儿,打一口薄棺材最少也要一两银,摊上这事儿,寻常的农家人可是要扒一层皮的!
所以钰清就咬死了牙就是不松口,看得里正就差破口大骂,你一个姑娘家参合什么是!
她见里正还是紧皱眉头,满脸不虞,无奈朝外喊道:“沁月,给我拿笔墨纸砚来。”
“记得要宣纸。”
谢县令冷哼,神情轻快,“我的人用的倒是爽快!”
钰清也不理他,端端走向座位上,看得里正和秀才颇为不解。
不消一会儿,就见一美人盈盈走来,袅娜聘婷,媚态天成。
脸上却是娴静端庄,看在钰清眼里就是跟那谢县令一个德行,装模作样!
怎么感觉没午时那么漂亮了,她绝不承认自己是迁怒。
“顾先生,这是你要的笔墨纸砚。”婉转一拜,放下托盘,就要退去。
装模作样!
钰清趁她放下托盘的一瞬间,装作不经意蹭了她手背一下。
她一颤,美眸瞪了钰清一眼,眼尾扫过谢大人,看他并未注意,松了口气,心里却泛起些许苦涩,悠悠告退。
惹得钰清在心里撇了嘴,德行!你那庄严宝相,睚眦必报的谢大人,可晓得你的风流姿态?
铺纸,磨墨,起笔,一气呵成,不过两盏茶的时间,一副山水图盈然纸上。
十里松杉藏古寺,百重山水饶青山。蓑衣老翁赶牛中,依稀面容似相识。
“这是?”
“顾某虽不才,吃饭的本事还是有的。”她满左手拿着画笔,轻轻地放在笔架上。
意境空远,浓墨勾勒,淡墨渲染,寥寥几笔却画出了苍茫高阔,本是郁郁丛林,却无端给人一种寂寥之感,实为大师之作。
“秀才,价值几何?”
只见秀才满目通红,目露痴迷,脚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去,手舀起未干的笔墨,伸出手,想轻柔的抚摸却又缩回。
望向钰清,兴奋地面颊和耳朵都通红,眼睛里闪出热切的闪电和憧憬的光晕,荣光焕发的脸上满是激动。
忽的,放下画作眼神却是留恋不舍,看看钰清,看看画作,一会儿兴奋,一会儿懊恼,终是忍不住张了了口。
“先生!”脸色涨的血红,含羞草都没他羞怯,踌躇弱弱地开口道:“能否,能否请先生割爱?”
“割爱?”钰清十分诧异,本来打算卖几个钱,用它安葬王家人,这小子竟然看上了。
“嗯。”他埋下头,像得了勾脖子病,红着脸道:“先生,先生我,我,我愿意用一百两来求此画。我知道,有点儿少,但是,但是这是我全部身家了。”
“清小侄?你,”里正浑身震撼,这一小会儿一张纸片,百两银,莫不是疯了吧!
“大爹不必劝我。”
见钰清转过身,忙双手捧上这幅画,行读书人的礼,道:“先生,学生自知才疏学浅,天赋远不及先生,学生有的就只有一颗真心!”
“百两银?”钰清扭过头望向他,笑道:“不必,知己难得,就是一副薄画,送你吧!”
她匿名用左手画的画,能值几个钱?不过李秀才眼光不错,她的画可是有价无市的。
“先生,这,这,”他面红耳赤,热泪盈眶,感慨与先生的大方,又感慨自己的不足,终是点了头,“多谢先生!”
谢清晏忍不住挤了进去,看过后,眼神复杂,说道:“奇淫技巧!也就一张薄纸。”
怪不得顾钰不怕出钱,端是这画技,全大魏都没几个!
谢家挂的画有些还不如这幅,七叔连碰都不让我碰,说什么‘暴殄天物’,真是烦人。
李清激动得忘乎所以,却还记得本分,再次向钰清行礼,道,“先生赠我一幅画,清无以为报,王家的事清不忍先生烦忧,万望先生给清一个机会。”
钰清一笑,恰如冬日百合,眉头舒展,耀如春花,淡淡地对李清说道:“你看着办。”
酉时初,两人就相携离去,趁着天未黑,许是还能吃上晚膳。
“大侄子,你老实说,你要顾先生的画干嘛?”里正想起顾钰,就气儿不顺畅,想到自己的肺腑之言都被当成了驴肝肺,恼的很。
越想越气,啪的一声用拐杖抽了一下李清,“哎呦,你打我干嘛?要是画烂了可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我看你就是脑子烂了!”怒火随着寒气从鼻子里冒出来,发怒还不忘捋一下宝贵胡子。
“拿你的全部身家换一副不能吃不能喝的画,脑子被驴踢了啊!”
李清小心翼翼地卷了画,放在胸口,嘟囔道:“怪不得你就是个童生,没半点审美天分!”
“你说啥?小兔崽子!”生猛地揪着李清的耳朵,那生龙活虎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像是有了曾孙的人。
“大爹,大爹,您轻点,疼!”揪的他哎哎哎的只叫唤,却还是护着胸口。
里正气坏了,更用力地转了两圈,“还知道疼?你阿爹阿娘的钱不知道疼啊!”
李清顿了一下,满脸愧色,“我刚才没想那么多。”手轻轻地抚着画卷,柔和得像对爱人似的,让里正的心头火又旺了几分。
“没想那么多,我让你没想那么多!”砰砰砰,拐杖就甩到了他身上,里正气急败坏,冷哼了一声。
李清也受着,不多话,良久道“大爹,此番是我对不住爹娘,也对不住顾先生,承了顾先生的情,我更要把王家的事儿办的漂漂亮亮的,让人说不出闲话来!”
“什么情?就这画!”他也不是傻子?瞅着大侄子对这幅画爱不释手的样子,想来能卖个好价钱。
沉毅寡言,沉渐刚克,他没了什么话,只听‘嗯’一声,就掺着里正往前走了。
“清小侄,实话说你是不是对顾先生有意思啊?”里正看李清没了什么话,略有些消沉,道:“顾先生虽说年纪大一些,旁的也没什么不好!要是真有意思,我就豁出去老脸,给你说了这媒。”
李清顿时停下,正色道:“大爹,你可别乱点鸳鸯谱,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可是把顾先生拿长辈一般敬着的!”
不放心,又道:“大爹,你可千万记住了啊!这话可不能乱说。”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幽幽小道,秋风戚戚,两人却是浓浓温情,相携回了山明水秀的上河村。
依稀听到,上河村的古道上传来的只言片语。
“大爹,这次承的情有些大,怎么办?”
“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