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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偏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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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回话的宫人绮玉心里一突,偏偏还不能露出半分异样,毕竟凤驾在此,若让娘娘知道是太子爷犯的事……
绮玉打了个寒颤,忙垂首应了,又匆匆退下。
她刚出了正殿便又撞上仓促处理好后事赶来的冯甄,眼见着来了主心骨,她的心下稍稍一松,讨好道:“总管可是处理好了?”
冯甄叹了一口气,问道:“你那般回话后,主子们怎么说?”
绮玉白着脸,轻声道:“皇后娘娘未发话,太子爷是直接怒了,好像不晓得乐初便是他今晨直接扼死的小太监。”
说到扼死二字,她的眼底露出了一丝丝不忍和更甚的恐惧。
“主子毕竟是主子,他哪里会费心去记下面伺候的奴才的名姓。”冯甄目光复杂,顿了顿,又继续问道:“怒了,然后呢?”
琦玉打了个哆嗦,颤声道:“然后……然后太子爷说既然卧榻不起,那便找人把他抬过去。”
“知道了。”冯甄抿唇,抬手正了正发冠,又理了理襟袍,“回后八殿里去,找冯宵给你放半日假,就说是咱家准的。”
绮玉匆匆离开。
冯甄摇摇头,又是个不堪大用的,微躬身,面带微笑朝着正殿去了。
站在殿外,他换了副沉重面色,规矩地等着下面人朝上通禀。
“东宫主事冯甄求见——”小太监尖尖细细的嗓音高唱着。
皇后端坐珠帘后,不动声色,她身边的浣秋姑姑应了话:“让他进来罢。”凤撵在殿外落了一刻钟,除了太子竟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主事姗姗来迟已是罪过,幸好还算是个懂得规矩的。
冯甄躬身进了正殿,不敢抬头看那珠帘一眼,目不斜视,下跪行礼道:“皇后娘娘永乐如意,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
“谢皇后娘娘。”
平清世眉头微蹙,看着下面站着的冯甄,余光又瞥了一眼上座着自进了内殿后便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母后,心知她这是不准备越过自己插手东宫事宜了,便清了清嗓沉声道:“这宫里那个叫乐初的,怎的早不病晚不病,一传唤他,他便生病了。”
冯甄挪步,正对平清世言道:“太子殿下明见,奴婢接驾晚了就是因着此事。”
平清世一挑眉,差点被气笑了,“如何?他还敢胡说八道糊弄凤驾跟本宫不成?”
“确实病了。”冯甄忙道。
“若真病了,怎还让个小太监候在墙根底下等他半天,宫人病了不是要送去安置所隔离众人?”平清世心口堵着一口气,腹内怒火越烧越旺,若不是他母后在此,只怕又得杀个一两个奴才泄愤。
近些年来平清世莫名地时常控制不住自己脾性,也不知是为什么,然底下也没人敢跟他谈论这个问题。
藏身在皇后身后一众随侍队伍中的何艾打量着平清世,皱了皱眉,察觉其有什么不对劲。
冯甄又道:“是急症,他不敢说,自推脱是受了风寒,在安置所歇了几日,今个便回了东宫。”说到此处,他的脸上也带了怒色。
“先前殿下让人拿了他来,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奴才以为是他隐瞒不报的事情败露了要被问罪,来的路上便跳了洗铅湖,眼下小的们正在打捞呢……平白脏了那洗铅湖……”冯甄咬牙恨恨道。
明面上可以让人知道的事情冯甄交代了个清清楚楚,平清世听了几耳朵就颇有些不耐烦了,一挥袖,直接示意让冯甄住嘴,“行了行了,待打捞上来,按宫内自戕的旧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罢。”
到此时,平清世都还不知道原就是他本人造下的杀孽。
平清世散去面上怒容,往他母后那儿走了几步,就近落于其下座,笑道:“那奴才死便死了,随意遣个小宫女去让那人别再等了便是。”
皇后眼睫微垂,神情冷漠,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茶,并不作声。
她身边的浣秋颔首,不着痕迹给新跟在皇后身边还算机灵的小丫头岑欢递了个眼神,让岑欢带着人退下了。
平清世等了又等,眼瞅着就要干等到这殿内气氛冷凝到极点,忙又艰涩接话道:“母后今日来是……”
“咚。”
他话音未落,便传来一声沉闷地茶盏放置声。
不轻不重。
然那声就像敲在平清世心上,比那茶盏直接对着他脑门儿砸过来更让他难受,一时间让他坐如针毡。
方才便不该落座,倒不如从头到尾就站着,平清世如此想到。
“你身上有血腥味儿,还有……”皇后神色未变,瞥了平清世一眼,剩下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转了话题,“你也到了大婚的年纪了,可有钟意的姑娘?”
平清世直直地盯着他母后看了半晌,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言道:“尚不曾遇见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皇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道:“但是宫里多有风声传言,说你同太医院的胡医女极是亲近,你父皇还曾同我说道,胡姑娘父亲是太医院院判,若你实在钟意,在大婚前封她个良娣也未尝不可。”
“完全是子虚乌有,是下面人乱嚼舌根。”平清世咬牙急道。
他是有想要娶的人,但是跟胡沣衣半点干系也没有,这段时日同她走得近些,不过是月浓时常抱恙,他出于个人独占欲不愿意让其他男子近月浓身,只愿意医女替月浓诊治罢了。
若是叫他逮着那些嘴巴不闭严实的狗奴才,有一个算一个,定叫他们这辈子都开不了口说不了话。
皇后目光扫过此时的平清世,又淡然地看向别处,“你急什么急,不是说没有钟意的姑娘吗,怎一听说你父皇准备塞个人给你便这般失态。”
平清世微微一定神,干咳了一声掩饰道:“儿臣可不愿沾染太多风月传闻,否则以后若是真遇上了想要相伴一身的人,怕他不会答应嫁给儿臣。”
“是吗。”皇后的视线一下子飘得很远,似是想起了许久不曾追忆的往事,“希望太子能遇上个家世不错的姑娘,那她尚可一试是否能当上太子妃。若是家世普通……”
皇后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家世普通,太子便放过她吧。做太子妃当皇后尚且艰难,何况做人侧室。”
劝诫之言娓娓道来,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怅然。
有些事有些人,终究是错过了。
这话一出,平清世便笑了起来,“我喜欢的人,必定会是未来的太子妃。”若做不成太子妃,那便一定得是未来的皇后。
他的笑容不自觉地透了几分古怪,阴恻恻的,一时间吓人得紧。
皇后瞥了他一眼,尾指轻颤,终究还是没作声。
终究跟皇帝是父子,就连这对感情的偏执劲儿都像了个十成十。
何艾有深厚内力在身,耳力极好,出了内间亦将殿内这母子二人的谈话听了个清楚明白,他轻叹了一口气,心道,也不晓得季家这些时日想出些什么办法没有,他家的二爷落在这般暴戾多变的太子手里……
着实可怜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