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佳音》风月闲忆

56、出征

　　【出征】
　　东阳王回京当日，京城百姓出城十里相迎。

　　越国国君在朝堂上宣布恢复他的爵位和官职，命他领兵三十万，不日出征。并许诺他凯旋归来之日，便是立太子之时。

　　殷南站在案前，读完手里从越国国都传来的讯息，便将那封信烧成了灰烬。

　　李从嘉，你果然还活着。

　　殷南说不清知道他还活着时，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情绪究竟是庆幸还是遗憾。

　　他翻出李从嘉当初留下的一截衣袖，沉默地把它放在手里：他们之间已经两清了，下次战场相见，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若李从嘉愿意投降……他毫无思绪，若是李从嘉愿意率军投降，他是要把他下狱，还是封他官职用他劝降越国的其他守将？

　　殷南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依照他的脾气，就算死也不可能投降敌国吧。

　　他不知道该拿李从嘉如何是好。

　　距离李从嘉离开殷国皇宫已经几个月了，殷南的日子又恢复了以往的那种寂寥孤独、死气沉沉，他的后宫里有许多风情万种的男男女女，却没有谁再能让他的心泛起波澜。

　　以前他还能在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去后宫宣泄一下情绪，可他体会过了那种身心合契的快乐，如今再看着那些激不起自己半分兴致的娇艳的脸，却只觉得兴味索然。

　　御驾亲征的前一夜，殷南一个人去了莲隐湖。湖里的荷花早已凋谢了，就连记忆里翠绿如盖的荷花也全数枯萎了，褐黄色的枯枝残叶随意地散落在静寂的湖水里。

　　夜深了，冷露无声，打湿了他的裤脚。

　　殷南靠在往日常常和李从嘉并肩而坐的那棵大柳树上：从嘉，你还会想起我吗？若你不是东阳王，或者我不是殷国的皇帝，该有多好。

　　同一轮明月下，李从嘉身披银白甲胄，独自坐在一个山坡上。他的手边放着一壶酒，却尚未开封。

　　如今的他没有放纵的资格。

　　右肩因为白天里和殷军的厮杀依旧隐隐作痛，袖上还有不知是谁的血迹。

　　半残的月亮泛出黄色，模模糊糊地让人看不真切。已经到冬天了，到处都是一片肃杀的景象。

　　因为邬吉大败，越国的上庸郡五座县城全部落入殷国手中。李从嘉到达前线后，经过几次激战，将上庸郡再次从殷军手里夺了回来。如今军队以湄河为天然屏障，构筑壁垒，以逸待劳，将殷军抵挡在上庸之外。

　　越国军队苦战日久，急需休养，李从嘉于是下令采取坚守战术，虽然不能打退殷国军队，却也始终没让殷军攻破湄河防线。殷军远道而来，补给线远比越国漫长，后勤保障比越国困难，长此以往，殷国不堪重负，必然主动退兵。

　　纵然殷南拒不退兵，彼时越军已经完全休养好，士气正盛，就算与殷军决一死战也有七八分胜算。

　　可越国国君却不这么认为。他见李从嘉轻易就夺回了上庸五县，竟然生出了要夺取殷国国土的野心，要他继续作战。

　　刚才他已经亲自写了奏折仔细解释，也不知道父皇能不能理解。

　　若是这时出兵，越军不擅长陆战，兵败的几率极高。而他手里现在统领的军队，已经是越国的最后一支精锐之师了，若是葬送于此，则越国危矣。

　　忽然又想起前不久斥候刺探到的消息，殷南准备御驾亲征，过不了多久就会亲临上庸战场。

　　他们竟然还有再见的机会。

　　李从嘉以为，直到自己战死沙场，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他忍不住开了酒喝了一口，辛辣的酒在他的唇舌间却没有任何感觉，他已经尝不到任何味道了。

　　燕离替他把脉说他或许是中毒了，可又找不到解毒的办法。他甚至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

　　越国皇室善于制药，不管是解药还是毒药都多有研究。他不愿意去想究竟是谁向他下手，他不想把自己所剩无多的光阴全都用来勾心斗角。

　　虽然也不用再去猜。

　　父皇怕自己还记恨他曾经想用自己向殷国求和，所以在朝堂上用太子之位引诱自己在沙场上尽心竭力，保护他在宫墙里醉卧美人膝宴饮享乐。而从善是绝不可能看着自己再添军功、凯旋回朝的。

　　可怜他为了太子之位呕心沥血，却怎么不想想，若是越国被破，他又要去做哪一国的太子呢？

　　见过了殷南的励精图治，再看看自己的父皇，李从嘉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哀：君不是君，国焉是国。

　　风太冷了。

　　李从嘉起身，眼前忽然一花，他摇晃几步，手里的一壶酒破碎地淌在了地上。

　　他闭了闭眼，等着眼前的眩晕过去，才重新提起步伐向军营走去。

　　让燕离再给他开点药吧，他现在还不能看不见。

　　十天之后，殷南到了殷国军队里。卫毅又派了人前来叫阵。

　　“殿下，殷国那个将军又在阵前咒骂。骂地那叫一个难听，老子要忍不了了。”

　　“殿下，就让我下去杀杀他的锐气。”

　　李从嘉淡然地坐在主座上：“他们就是故意激我们出去迎战，不要中了他们的计。”

　　忽然又有一个小兵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件女人的衣服，他的脸色涨地红红的，显然也是被殷军骂出脾气了：“殿下，他们竟然送了一件女人的衣服过来。”

　　看见那件衣服时，孙喜立马就忍不住了：“妈的，竟然敢说老子是女人，看我不把他教训地找不到爹娘！”

　　“孙将军”

　　孙喜脾气火爆地很，这一回连李从嘉都拉不住，带着自己的大刀就冲了出去。

　　李从嘉连忙登上城楼，只见底下两人已经打了起来。孙喜出身草莽力气极大，他挥着大刀与一个殷国的将军打得你来我往、难舍难分。

　　见孙喜暂时无事，李从嘉便看向了不远处严阵以待的殷军。每天卫毅都会派一队人马前来叫阵，李从嘉每次都会登上城楼去看，却每次来的人都不同。

　　殷国这次究竟带了多少兵马过来？还是这是卫毅特意设的计，让他以为殷国兵马甚多，瓦解越军军心？

　　他的目光从严阵以待的殷国士兵脸上滑过。

　　忽然——一张熟悉至极的脸锁住了他的目光。那人穿着普通将军的服装坐在马上，寻常的服装、寻常的姿势，在他身上便显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威势。锐利深邃的目光利剑一样直直朝他射过来，隔得太远，他看不太清他目光里的东西。

　　他们相见地太突然。

　　李从嘉毫无准备地看到殷南，心里便再平静不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殷南，索性逃避般地移开了眼睛。

　　他连多看我一眼都不愿意了。殷南亲眼看见李从嘉明明看见了他，却当做什么也没看见一样从他身上划过。

　　亏自己还在担心他。

　　“将军小心。”“将军干得漂亮。”

　　欢呼声从两边的士兵中响起，殷南分神看了一眼，只见越国的那个将军手臂上已经渗出了血，挥刀的姿势也迟缓混乱了。

　　他要死了。

　　卫远使出了卫毅教给他的致命一枪，长枪自高空而下，灌注了内力，劈向已经明显躲闪不及的孙喜。

　　城墙之上忽然有一人一跃而下，弓箭手瞬间对准了那人，万箭齐发，李从嘉必死无疑。

　　“不许放箭！”

　　殷南挥手挡住了那些即将发出的利箭，他僵硬地坐在马背上，看着李从嘉一身银甲，脚踏光滑的城墙，旋身飞到了卫远身前。他一脚踢在卫远肩上，那把长枪顿时变了方向，朝面前的李从嘉刺出。

　　卫远的武功是卫老将军和长兄卫毅亲自教授，基本功扎实，唯一欠缺的便是实战的经验，这也是这次卫毅会把他带到战场上的原因。

　　卫远发现李从嘉竟然亲自下来，不由地精神大振。他挥动着长枪就向马下的人刺去，李从嘉且战且退，回头朝已经负伤的孙喜喊道：“快走。”

　　“殿下，你怎么办？”

　　“你先回去，我自有办法。”

　　燕离早已带着人出来，派人将孙喜扶了进去。

　　卫远原本以为李从嘉只是个绣花枕头，可几轮交战下来，他却发现李从嘉身法灵活、出招迅猛，自己竟然一点便宜都没有占到。少年的好胜心起来，他便更认真了起来，在秋风中挥动着手里的长枪。

　　殷南坐在马上，看着不远处李从嘉长发飞扬，他旋身躲过了卫远的一枪，随即转身向卫远劈去，沉渊剑与卫远的长枪撞击在一起，尘土飞起，渐渐模糊了他的面容。

　　“陛下，要不要趁机把李从嘉擒住？”

　　殷南抬头，看着前方挂着“越”字军旗的城墙，城墙之上的士兵各个严阵以待，似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提起手里的武器。

　　李从嘉已经在与卫远的交战中渐渐往城门的方向靠去，城门口燕离的手按在手里的那柄剑上，随时都在准备着接应。

　　“今日不是好时机，不要轻举妄动。”

　　李从嘉终于已经到了离城门仅有百步的距离，卫远果然经验欠缺，到现在还没有发现。

　　时机正好，李从嘉忽然猛地朝卫远身前刺去，卫远躲闪不及脚下连忙退去，他以为李从嘉还会再追来，没想到他突然转身，施展轻功朝城门口而去了。

　　“喂”卫远这时才发觉自己受骗，连忙提枪就要去追，可燕离带着的人已经飞快地围在了李从嘉身边，将他护在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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