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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选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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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
顾晏初在余大娘家里住了十几天,身上的伤势渐渐好转。
他正思索着余叔和余大娘与他非亲非故,却救他性命、给他地方暂时安居休养,此等深恩必当铭记于心、倾力报答,便远远地看到余大娘被几位妇人扶着往这边走过来。
余大娘不停地抹眼泪,身边的几位妇人似乎都在劝着她什么。
“大娘,是出什么事了吗?”
余大娘对外一直说顾晏初是她的远方表亲,家道中落才过来投靠他们,那几位妇人也认得他,因而叹了一口气,道:“小顾啊,你不知道,今天余家大哥正准备出去打渔,县里突然来人说要查他们的渔船。那官府的人哪里是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惹得起的,余大哥就只好让他们查了。”
说到这里,顾晏初便看到余大娘的眼泪掉的更多了。
旁边另一个妇人愤愤不平地接道:“结果官差却在余大哥的船上搜到了一封写给越国将军的信,非说他是越国派过来的奸细,把他抓了起来!”
“他连字都不认识,又怎么会写什么告密信!二喜家嫂子,你是知道的,我们两家在余家村住了几百年了,他怎么可能是什么奸细!”
余大娘哭得不行,拉着一个妇人又絮絮叨叨地说道:“官府的人平时都不检查,今天一查就查到他船上藏着什么密信。他连字都不认识,怎么写信?!”
“余家嫂子,余大哥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啊?有人故意整他?”
余大娘一家在余家村住了几百年,几代人都在这个村里安的家,大家都是从小一个山坳里疯过的,彼此知根知底,自然也不信余大哥会是越国的细作。
“他天天就是出去打渔,也没听他说得罪了谁呀。”
几个女人正围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胡乱猜测着,门外忽然又来了人:“余家嫂子,官府里的秦师爷来了。”
“秦师爷来干什么?”
“是不是查清楚了要放余大哥出来了?”
“要放人余大哥自己回来就行了,秦师爷过来不会是——还要抓人吧!”
围着余大娘的一群女人纷纷变了脸色:“啊我得赶紧回去看看我家那位还在不在家里,要是也抓进去了我们家可就完了……”
余大娘哭了这么久,终于冷静了一些,看到顾晏初还在那儿站着,提起精神安慰道:“小顾,你先回去吧,等我送走了秦师爷再给你做饭。”
余大娘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又哪里知道该怎么应对早已成了人精的秦师爷,顾晏初始终记着余大叔和余大娘的恩情,此时他们有难岂能坐视不管:“大娘,我在这儿陪着你吧,多个人多份力。”
他还准备说些什么安慰她,秦师爷就已经到了门口:“哎呀顾公子也在,这就太好了。”
余大娘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秦师爷,您专门来我们家是有什么事吗?我当家的……”
“哎——”秦师爷截住了她的话,悠悠道:“余富顺暂时还没事,顾大人只是命人将他收监了而已,还没用刑!”
顾晏初已然看出秦师爷是有事前来,便铺了条路给他:“余大叔是清白的,还请大人明察。”
秦师爷果然又笑嘻嘻地道:“今天不说这事,我奉顾大人之命专门过来跑一趟,是有事和余家嫂子商量。”
余大娘显然不懂秦师爷的套路,受宠若惊又惊疑不定地道:“有什么事需要和我商量?”
秦师爷依然笑得一团和气:“殷国刚刚打败了越国,越国的降书和珍宝都已经送到,陛下龙心大悦,下令从各地选一批秀子进宫,充实后宫。”
“陛下正是盛年,宫中却没几位娘娘和郎君,谁要是能抓住机会得到陛下的欢心,那可不就是泼天富贵。”
“你家里要是出了一位在宫里侍奉皇上的郎君,就算只是个侍人,那在这民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别说我家大人了,就是知府也得看你三分薄面。”
话说到这份上,余大娘也算明白了秦师爷今天过来是为了什么事:“这样好的事怕是轮不到我们家,我儿子已经……”
提到不幸遇难的儿子,余大娘刚哭过的眼睛又涌出泪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顾晏初扶着她,轻声安慰:“大娘……”
余大娘和他说过,她唯一的儿子就是出去经商时遇到大风浪翻了船,不仅货没了,连命也丢了。
所以余大叔出去打渔的时候看到漂在水上浑身是血的他时,才会不假思索地把他救起来、又带回家里请大夫给他治伤。
这些年来,余大叔已经从莫图河上救了许多人——他们多么希望,当初他们的儿子翻了船的时候,也能有个渔夫把他救上来。
秦师爷却不关心这些,只是继续游说道:“我听村里的人说,顾公子不是你的远方表亲嘛。我家大人对顾公子很是欣赏,刚好顾公子又和大人同姓,所以顾大人有心想认顾公子做干儿子,以后顾公子要是有幸进了宫也能有个好身份。”
秦师爷绕了一大圈终于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顾晏初心里却明白,这位顾县令恐怕是看中他容貌不俗,想借着向殷南进献美人的机会升官发财罢了。
他是越国皇子,岂能屈居殷国皇帝身下!
“多谢顾大人看重,只是我本就是个商贩,在余家村只是暂时落脚,也无意得多大的富贵。”
秦师爷眼里射出些寒光,脸上却依旧挂着笑:“顾公子可要考虑清楚,我家大人已经将顾公子的名字报了上去,上面不久就要来人。顾公子这时候说不去,岂不是要让余富顺一家担上欺君之罪?”
“知府大人要是震怒了,怕是整个余家村都要受牵连!”
“况且,顾公子来历不明,若是贸然离开,怕是会让人怀疑你的身份。”
秦师爷的话已经是明显的威胁,可却真切地将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有武功傍身或许能逃得掉,但他不能带走余大娘一家,更不可能带走整个余家村的人,已经有一批人为他死在断肠崖上,他不能连累更多的人!
可他再是落魄也是越国嫡子,被二弟逼得远走他国隐姓埋名已经对不起失去的将士和朝臣,又岂能不顾廉耻不顾气节以身侍敌,做那入宫选秀的荒唐事!
“顾公子,大人特意派了几位士兵过来保护你的安全,顾公子要是考虑好了,可以让他们来告诉大人。”
“对了,余富顺的事不太好办,他估计要在牢里多待一阵了。”
余大娘扯住秦师爷的袖子不住地哀求:“秦师爷,你行行好,让顾大人放他出来吧……”
秦师爷听到她喋喋不休的哭诉只觉得厌烦地很,狠狠将她推开:“给我放开!”
“啊!”
顾晏初扶住差点摔在地上的余大娘,他终究无法冷血地对余富顺一家不管不顾。母后和老师都从小就教导他: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余富顺于他有救命之恩,即便他心有不甘,又岂可忘恩负义?
再者,不论为君为臣都该以百姓为先,余家村虽是殷国国土,然百姓无辜,让他为了一己之私置全村上百口性命于不顾,实在背离了他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四海清平的宏愿!
除此以外,他也觉得这或许不失为一个探得殷国机密的好机会。他身份不明,要做起事来就很是困难,顾县令既然主动替他做好了身份证明,不加以利用岂非暴殄天物;他在殷国埋有眼线,若能入宫一探殷南虚实、知己知彼,倒也能为以后两国交战取胜提前做些准备。
想通了这些,他便不再纠结——不过是进宫选秀,听闻殷南格外喜爱貌美的男子,且不说此次选秀必然美人如云,他只要在必要时扮丑,便定然不可能被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