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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大寒 ...

  •   宋神宗熙宁六年。

      郑侠自光州司法参军秩满进京,监安上门。
      正值重阳时候,与叔原交。街坊遂传叔原赠其绝句之:
      “小白长红又满枝,筑毯场外独支颐。
      春风自是人间客,张主繁华得几时。”

      又是一年大寒。

      大雪已经飞扬了四五天有余,挂在枝头的残梅尽谢坠了,随着人来去践踏和冷硬的泥土混在一起,深深埋在雪里。每次这样的时节,都会让文君郁于床榻,意识困慵。风雪,对她来说不是季节,而是一种不愿再前行窥探的记忆。

      在这种时候,她一向不希望有人打扰,但门却突然开了。

      寒气和雪气携着不速之客的身影敕喇喇地卷进来。躺在床上的文君起身放下手炉,紧了紧身上的袄子。

      从门缝里挤进来的那人看着还算年轻,约莫二十来岁,中等身材,不太高挑,上着一件厚青碧的织花窄袖衫,下穿一条浅绿的罗裳,手里提着的木盒子发出器皿急促的碰撞声。

      她匆匆地进来,在看到文君她的嘴唇僵在了颤抖的一瞬间,微微苦涩的脸庞在灰色烛影的跳动里晦暗不明。

      冷汗顺着文君苍白的脸落进衣襟里,她摇了摇头,好像文姝的名字成为了一个不能言说的禁忌,而她必须将所有的话语都凝结在舌尖。

      几乎所有人都猜测着这个人的死因,不同的说法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流言和门外的风雪一样寒冷入腑,没有尽头的日子里,她躲在这些风言风语的背后,缄默而麻木。

      她的病渐渐走向了不可控的终点,文姝从归德回来的那阵日子她略精神了些,她走后又开始复发,以至于逐渐加重。药方不停的更换,餐前餐后,却始终不见好。

      在一间只有蜡烛燃烧的房间里,文君和莲沉默地对望,月光在她们身上勾出淡淡的轮廓。

      她用力抱着那只紫锈黄铜的弧柄炉,以求身上的寒意驱散些。原本这是文姝唯一的遗物,她去时把那些珠翠金玉,银元锦缎全部散尽,甚至连一支珠钗也没留下。她把自己埋下的一坛梅酒也都送了花楼的厨子,唯有这个熏炉,因是早就给了文君,所以没能变卖掉。

      也似乎只有这炉子能给她带来些许安然,她不敢看莲的表情。她大约和自己一样,震惊过后是凄心裂肺的感伤,仿佛文姝的体温还在身旁,她想起了她,她想起了各人的种种,她想起了一个令她此生都无法忘怀的男人。

      即便他跟她关系已经不复存在。

      那炉外置了一个镂空的小盖,上刻“玉匣金缕”四小字。还另刻了一丛梅花纹样,顺着花枝生长的方向还雕了一首金缕衣。字里成花,花中有字,若不细看实在难以分辨。这隐晦的雕刻也亦如文姝本人,暧昧而充满暗示,像一朵火红的朱槿,她用她的歌声引动了许多人的心,也包括他,也包括自己。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金缕衣杜丽娘》

  • 作者有话要说:  谨以此文致敬我最爱的词人晏几道,本文参照资料如下:
    《二晏词笺注》张草纫
    《晏殊 晏几道词集》上海古籍出版社
    《小山词》晏几道
    《北宋词史》陶尔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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