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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枭雄(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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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顿了半息,彻底松开了力道。
时间仿若静止,连对方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都近乎可闻。
“你想要的,就是这个?”袁绍忽而挑眉,兀然打破了这份平静。
曹操握拳,低头将脸埋在他的颈间,半晌,喉咙里才发出很轻很低一声呜咽。
“……不是的。”
语气里浑然不见了平时的机灵劲儿,取而代之的却是微小而不易察觉的、近乎迷茫的惶恐。
他抬起头,对上袁绍的眼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瞳孔猛地缩了一下,眼底渐渐泛上了极为少见的无措。
刚才生出的疑惑和猜想转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眼中只剩下了对面的那双眼睛。
没有预料之中的恨意,什么都没有。
即便他这样,即便他做出这般侵犯的举动,都没法让那人失态。
曹操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
本初,到底哪里才是你的底线……
不管他怎么样,袁绍都无所谓吗?
真的,无所谓么?
电光火石间,曹操猛然想起了之前被他搁置在一边、从未串联在一起过的种种细节和疑惑。
——“我打你了,为什么不还手?”
——“你不会想知道的。”
——“如果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呢?”
——“只要我疑你,不信任你,甚至想杀你,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反客为主,可谓替天行道,不是么?”
字字句句串联起来,曹操第一次起了如此强烈想要探究这些的心思。
哪怕他一辈子可能都猜不到。
“本初……”
似是想要抓住什么,他目光放空,臂弯的力道猛然一收,紧紧拥住对方,口中重复喃喃着那人的表字。
袁绍微怔,似是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的模样,几乎不假思索的想要抚上他的发顶,片刻却陡然清醒,下意识想要收手,胳膊抬到一半,就这么突兀地停在了半空。
曹操的心跳很有力,伴随着血管内滚烫的流动,一下又一下。
他在害怕失去,害怕最最彻底的失去。
而自己,分明早已打定了主意,却依旧带着本能的反应,像是一种早已深入灵魂的习惯。
终究,袁绍还是叹息一声,一巴掌糊上那人的脑袋,轻轻揉搓他脑后翘起来的发丝儿。
“傻子。”
***
自那日献策被拒起,许攸便收敛了很多。
他不知道那天的事是如何解决的,反正第二天行军的时候,除了袁绍疑似脸色不太好之外,一切都正常的近乎诡异。
曹操带前军先行穿过虞坂颠,中军则是因人数过多,只得放下辎重前行,难免耽搁些时间。
反正……总体来说挺和谐的。
许攸打死都没搞明白其中的门道,思来想去,还是偷偷跑去见了袁绍。
“反省完了?”
“属下自做主张,多谢明公网开一面,只罚了二十军棍。”许攸摆出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袁绍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报——”
忽有一士卒惶然奔进来:“冀州境内数县勾结黄巾贼反叛!”
许攸一惊:“只是数县叛乱,并非燃眉之急,可军士家眷多在冀州,如此一来,军心必然大乱!”
士卒低头道:“屯长以下的士卒多有骚动。”
许攸下意识转头看袁绍:“使君……”
“数县是哪几个县?”袁绍问他。
“尚且不明,据已知消息,应当是多在魏郡境内。”
袁绍点点头,示意众人跟上,拿起佩剑出了营帐。
军正已经按照军法处置了几个挑事的刺头,一见他的身影,喧哗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来。
片刻前还在闹腾的那帮人面面相觑,你挤我一下我挤你一下,很快就有胆大的人立在人群中扬声道:“刺史,末将等请求回援!”
“京城未曾发出诏令,擅自出兵已是大错,还望刺史切莫一错再错!”
“吾等请求回援!”
袁绍比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目光扫视过方才发话的那些士卒。
正当出声之人忐忑不安时,立在营帐前始终从容不迫的男子开口了。
“诸位将士为国征战,孤素来深为感念。诸君之亲,吾亦视为己亲。为亲者忧,此乃人之常情,孤并无切责之意。”
“然国难当头,若此时分兵,其后果想必诸位也清楚。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国若不存,谈何存家?”
方才第一个出声的人不说话了。
语毕,袁绍倏然拔出佩剑,紧贴指腹一划而过,使血滴于土上,一举一动皆蒙上了一层庄重肃穆的意味:“汝等皆是国之栋梁,故冀州刺史部必竭尽所能保汝等家眷无虞,若诸位信不过我,现在就可以卸去甲胄走人,孤不欲降罪于你。”
“若有人愿随孤赴战,诛暴平乱,凯旋者,除却军功封赏,皆以赏钱二百嘉之,并得官绔一两;若有战死者,加倍抚恤之。有立功者,下数三代免服兵役,吾在一日,尔等父母妻儿便绝无衣食之忧!”
许攸盯着他指腹滴滴答答流下的红色血液,心知这番话一出,即便无法彻底掌握兵权,冀州刺史部也可高枕无忧了。
因为人心。
能得沮授誓死追随的,正是这样的袁绍。
不管发生什么,天塌下来都会有那个人顶着。
好似他生来就该是冀州的支柱,信仰一般的存在。
主公如此气度,士卒怎不效死。
“干他娘的,老子怕个鸟,不回去了!”
“有刺史这句话,小爷我死在这鬼地方也值当!”
“俺也不回去了!”
许攸正感慨着,忽然眉头一皱,发现这里貌似少了一个人。
张邈去哪了?
“张孟卓何在?”许攸问。
“他有点晕血。”旁边的谋士答道。
许攸:“……”
呵呵。
……
夜里。
身侧再无那个熟悉的身影闹腾,帐内显得莫名清净了许多。
浏览完冀州送来的密报,袁绍的袍袖轻描淡写地一扬,将书信直接散进了火中。
他的眼底倒映着跳跃的金色火光,这本该是炽热的颜色,映入深潭般的眸底后却只剩下金属般的冰凉。
透过窗棂的微弱月光,隐约可见嘴角牵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仅此一瞬,又恢复了平日古井无波的模样。
仿佛……刚刚出现的那个浑身上下写满了凌傲与野望的少年郎才是错觉一般。
看似温吞的火焰,在接触到书信的一刹那就席卷了绢帛上的字迹,最终化为一小撮毫不起眼的灰烬,随尘埃一道被风吹散。
同时,也将这七分真三分假的戏码作了最完美的收尾。
半点痕迹都不留。
冀州动荡是真的,士卒所添的封赏也是真的。
唯独不为人所知的,不过是他顺水推舟、请君入瓮而已。
***
相隔千里的乌桓大人部。
“时不待人,这会儿不南下什么时候南下,趁他病要他命,懂不?”丘力居跃跃欲试地挽起袖子。
他身边立着一个衣着利落的青年,闻言上前问道:“可是,我们现在去打汉人有什么好处呢?”
丘力居瞅了青年身上披着的虎皮一眼,见出声者不是外人,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汉人有句话:无利不起早,侄儿深以为然。”
蹋顿不卑不亢道,“现在出兵,打赢了,得不了多少好处,我们不会耕作,占了汉人的耕地有什么用?乌丸部的数量本就不如鲜卑和南匈奴,休养生息才是我们该做的,大人,乌桓人的每一滴血都不能白流,每一个兄弟都不能白死。”
丘力居眨巴眨巴眼:“你这话从哪听来的?”
蹋顿理所当然地摊手:“自然是书上——”
丘力居皱眉想了想,打断他的话:“可我部与汉人早已结下血海深仇,你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可单单以利而论,恐怕难以服众。”
“论世仇,匈奴的仇于我们比汉人更甚,论威胁,一直掠夺我们放牧草场的也是匈奴。”
蹋顿皱眉道,“反倒是汉人,每次遇上他们的商队,都能用寻常猎到的皮毛跟他们换一些稀奇东西。”
丘力居揉揉鼻子,突兀地问道:“你说的稀罕东西……是不是放在马厩边上的那个竹简?”
蹋顿猛然一惊,熟练地一脚踹翻火盆,手掌心随意搓了几下,抢也似的把里面的书籍扒拉出来:“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把我的竹简当柴火用!”
望着被烧一半的竹简只剩下几片零散的牍片,他满脸都是肉疼,“这些书在汉人那边都很贵的。”
他往外头送了好多毛色漂亮的熊皮才偷偷换来的呢。
丘力居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哈,瞟了一眼竹简上晦涩的汉字,意识到自己根本看不懂后,心底越发不以为然。
就这玩意,当柴火烧还嫌次呢。
蹋顿将残片宝贝似地揣在怀里,严肃地把话题掰回来:“总之,这一次叔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趁机南下劫掠了。”
“那咋办?”
“派使者前往汉土,力求结盟,并请求在白狼山一带开贸易边市。”
蹋顿板着脸道。
丘力居摸他的额头:“烧糊涂了吧你?”
不然这崽子咋说梦话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七千字没修,今日第一更,谢谢你们愿意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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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吧唧一声撞上了墙QAQ
(这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