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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江南的夏天,潮湿闷热异常。“我们处于长江中下游平原,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夏季高温多雨,冬季低温少雨……”站在主席台下的我们想起“萧太后”在课堂上那魔性的声音,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和坐在台上阴凉处口若悬河了几个小时的领导,心下不禁暗骂高中教育的理论与现实严重脱节,毒害不止一代人。
      所幸,在我们这几条咸鱼被彻底晒成鱼干之前,领导终于良心发现(当然,要是我,讲了这么几个小时,就算我是个三流玄幻小说作家也编不下去了)开恩放还,于是转眼间几千条咸鱼涌回了各幢的臭水潭,校园里倒是陷入了难得的消停期。
      课么,除了文神那样的学霸,其他人照例是不听的。连砸华那样的模范学生都缩在角落里自顾自地写作业,老师们还能希求我们什么呢?依照惯例,老班早应该对我们训话,告诉我们这是他带的最差的一届咸鱼,但可惜的是,他估计连这句话都不想说了吧。这种话年年讲,也没人放在心上。然而此时此刻,我想老班一定无比希望他上一届能够一语成谶,毕竟不教我们也还不会意识到“没有最差,只有更差”的道理。
      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电风扇嗡嗡地转着,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我假装侧过脸用袖子擦拭鬓角的汗水,偷偷把视线投向隔着一组的某个女生,然而就在那一转头的瞬间,一张瘦而不小的脸把我那如流星似闪电的目光遮了个严严实实。我发现这张脸也在看我,咧着嘴傻笑,门牙上还留着不知是今天早饭还是昨天夜宵的韭菜渣。我瞬间有种上去就是对脸一拳的冲动,但想到这头一个星期没洗宛如打了摩丝般锃亮的头发和因为刘海太长太乱而轻微感染长出一个大痘的脸,还是识趣地放下了我的手。
      “老刘,今天的解析几何还有数列大题做了没?给大哥我拿过来……”我一面翘着二郎腿,一面飞快地从老刘杂乱的书桌上抽出了一张数学卷子,放到我同样杂乱的书桌上为数不多的空间上飞快地“参考”了最后两道大题的主要步骤。
      “你check through”老刘瞥了我一眼,然后便又傻笑着埋头看起了那些奇奇怪怪的小说。
      关于check through,其实是本地方言。作为一个从小说普通话听普通话长大的孩子,老刘表示在我们这里上课都是双语教学。方言里有食shi了的说法,可惜老刘学了个把月愣是没学会,直到有一天英语课福至心灵,结合了方言与普通话的精髓,借助大英帝国的发音工具,造出了check through这个我班的通用口头禅,引领一时之潮流。
      待到下课,早已飞速“借鉴”完的我把考卷丢回给他,宛如一只脱缰的野狗,就要奔出教室。
      “唉,你要自己写啊……”老刘此时此刻在我眼里宛如一个老妈子般苦口婆心、喋喋不休。
      “唉哟,这不是不会嘛,不会怎么写?”
      “那你前面的为什么抄砸华的?”
      “那是借鉴,怎么能叫抄呢?再说了,我都已经会做了,为什么要做呢?”
      “……”
      “拜拜了您嘞!”说着,我欢脱地跑出了教室……

      我叫“道长”,呃,关于这个名字的来历,已是年代久远而不可考了,大约是因为我平时总喜欢喋喋不休天南地北地瞎扯,同学们觉得日后我若是高考失利可以不去工地搬砖而是去天桥下面摆摊算命挣钱。是的,我作为一个高二化学一年不及格,数学长期不及格,英语罚在教室外面上课的学渣,整日沉浸在工地搬砖的恐惧之中,却依然事事不上心。我有时想,现在的我去高考,大概只有老师眼瞎脑抽或者系统出错才能挽救了吧。
      不会做的肯定做不出来,会做的为什么要做,这大概是那时候我状态的真实写照。新高考改革的第一届,我们有足够的理由为自己的迷惘与碌碌无为开脱。选课结束后,我从理科实验班出来,吊着车尾进入文科实验班,从此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死水潭中,慢慢变得悄无声息。没有想象中吟诗作赋的风雅,没有期盼的博览群书的自由,每天机械重复着的就是背书和刷题。人逐渐会变得麻木,而这时,校园的一点点风吹或草动,对我们沉闷的神经来说,都是一种难得的刺激。
      我加入了一个平庸的社团。除了一个火凤的帅气名号,整个社团,一如它的社员或是它的社长一样,每天思考的是如何苟住,把自己任上的这两年给苟过去,没有什么目标,都只是为了生存而艰苦拼搏着。
      大约我在那时唯一能够全校皆知的,就是每天两次放学铃响的那几分钟。
      铃声甫一响起,在众人还在整理桌面或是寻找饭卡,顺便商量一下一会儿吃什么的时候,一道人影早已夺门而出。当所有人到了食堂正准备前往各窗口指这个那个的时候,那道人影往往已经打着饱嗝,心满意足地出来了。
      我有时候觉得,每天在县中教学楼到食堂间这段距离的跨越,会不会是我这辈子跑得最快的时候?每当体育课长跑测试垫底时,我总是那样安慰自己:没事,谁让他终点没有放个食堂让我去呢。
      当然,同时能从食堂走出来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一个普通班的妹子。我和她可以说是殊途同归,区别在于,我快在跑速和抢饭,而她快在吃。每当看到她一丝不苟快速地把食物往嘴里送的时候,我内心总是小声哔哔着,这女人,有我的风范,前途无量啊……
      如果没有食堂,我觉得我可能没有动力再学下去了。当然,每天为数不多的愉快并不仅仅局限于饮食,茶余饭后闲谈中穿插的各种八卦总是比小说游戏更能给人带来身心的愉悦。每当几只万年单身狗聚在角落里叽叽喳喳并不时发出宛如学校里发情的野猫那样忽高忽低的啸叫时,我这只大漠孤狼总是捧着我反复循环利用装水的塑料瓶灌上半壶温白开坐在一旁并随着他们故作猥琐的笑声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
      可能脱单是一种惯性,初中考上了本县中创新班的班长又顺理成章地脱单了,显然没有受到被前女友无情抛弃这件事的影响。而我嘛……脱单是不可能的,起码就那时看,之后也是不可能的。初中班长脱单了,高中班长也脱单了,文科班第一的人物和“表哥”在一起了,敖日天又在动歪脑经该给外班那个谁谁谁送什么了……
      在言语中,似乎也因之得到快感,有如爱情的力量给予谈论者们以最大的幸福与满足一般。然而热闹只属于他们,对于我来说,一切快乐都浓缩在填饱肚子后那杯白开水里。
      生活每天都是这样,不断地循环着,单调、枯燥又乏味。那时,每到午休的时候,独自趴在自修室桌上的我偶尔也会抬头看看窗外的那一角天空,仿佛自己能够像天上的云一样,随着风去往外面的世界。
      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从何开始,更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何时能够结束。借着老刘的作业苟命,每天草草抄完各科的作业,然后,开始了长久的发呆……
      有时候总会感到不安,但最后总是安慰自己:或许,这就应该是十八岁的光景应该的样子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就不定期写写,有人看了就定期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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