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爱》半斤红妆

4、第 4 章电影

　　那是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碎的声音。

　　谢尾萤一直觉得顾影自怜无病呻吟这种类词汇都是些郁郁不得志的废物才最钟情，她自认不是这一类人。可此时的端着酒杯，看着窗外太阳留下的最后一点余晖。突然就很矫情的想到了北岛在《波兰来客》中的这条感伤的句子。

　　难不成自己还有伤春悲秋的天分，谢尾萤自嘲一笑。

　　冬日昼长日短，黑幕铺开后。窗外万家灯火如旧，北京年轻人的夜生活却才刚刚开始。

　　倪赢刚结束完这顿饭的最后扫尾工作，走出厨房时瞧见她这副萎靡的样子，白眼道:“谢尾萤，你想知道你现在这副鬼样子像什么嘛？”

　　“什么？”

　　“真想知道？”
　　“不想！”

　　谢尾萤答的干脆，试图让她闭上嘴。这厮嘴里一向有毒，你别指望从她口中能听到什么好话。

　　“切，德行！”倪赢夺过她手中的酒杯，也不管会不会沾到对方的口水，仰头一饮而尽。

　　谢尾萤扔了个白眼给她，可惜被倪赢惯例无视掉了。

　　她们一起长大，虽然没能穿过同一条开裆裤，可好歹也是在一起厮混了十几年，裙子也换着穿了不少，彼此都知根知底，谁也不嫌弃谁。

　　倪赢也凑到飘窗前，和她肩并肩的坐在长毯上，放下杯子特文艺的感慨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呐！”

　　天都黑了，哪来的夕阳？

　　谢尾萤嘴角抽了抽，懒得搭理她。闭上眼享受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谢尾萤，想不想听故事？”
　　”不想。”
　　“既然这样，那姐姐就勉为其难的给你讲个。”

　　倪赢最擅长的就是把话反着听，尤其是这种时候。只要她起了说的兴致，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虽然每次都打着讲故事的名号，说的其实就是倪赢自己在全国乱跑乱窜的长途旅游史，多半都是她在外面的所见所闻，加上自己的见解拼接而成。没有故事中那些跌宕起伏情节，也没有催人泪下的扣人心弦的情感纠葛。

　　谢尾萤睁开眼睛。

　　倪大小姐平日里疯疯癫癫大大咧咧的，尤其是单独和谢尾萤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一个当姐姐的样子。可唯独这种时候，她却最像个姐姐。

　　十几年前，谢尾萤因为一场意外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一年多。手脚不能动弹，眼睛也睁不开。那时候还很年幼的她也像今天一样，在她的床头给她讲故事、读书，说学校同学间发生的趣事糗事，讲假期旅行的开心事，讲她小小的烦心事。

　　那个时候，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辨别不出白天黑夜的更替，昏昏沉沉中，唯一能记得的就只有她的声音。

　　她不是她的光，却是身处黑暗的她最大的期待。

　　时间缓慢的流逝着。

　　一开始只是倪赢说谢尾萤听，后来她说累了，就让谢尾萤说。等到谢尾萤说的口干舌燥，才发现她竟倚在她的肩头不讲义气的睡着了。

　　睡着的倪赢安静而柔和，谢尾萤微微侧了侧身子，想让她睡的更舒服些。

　　这人虽然平时老喜欢以姐姐自居，可其实身份证上比她也大不了几天。周围的人也都说，相比起来，谢尾萤比她更像个姐姐。

　　可他们哪里知道，谢尾萤其实比谁都要依赖她，比谁都需要她。

　　谢尾萤要说回去了。在她肩头睡了半个多钟头的倪赢伸了个舒舒服服的懒腰，说睡饱了，要她陪她出去看电影。
　　谢尾萤不大喜欢看电影，也不愿意去电影院那种情侣遍地的地方吃狗粮。偶尔有人给她安利一两部确实很好片子，她也都宁愿等到手机上映后充会员看。可倪赢风风火火想一出是一出的，她的抗议一点效用都没有，最后还要迫充苦力，骑着自行车载她去二公里外的电影院。
　　一路逆风而行，等到了地方两人差点被冻成狗。

　　八点多钟的电影院正是热闹的时候，倪赢在路说想看的几个热门的电影票早就售完了。冷门的她又不愿将就，就央着谢尾萤骑车栽她去下一家。
　　路上吃了一肚子冷风的谢尾萤的火气被她噌的一下勾上来了，指着售票处的显示屏上冒绿光的几部电影没好气道:“这些你愿意看就看，不看就滚回家去！”

　　出都出来了，就这样回去多少有些不甘心。倪赢眼睛骨溜溜乱转，纠结了半天，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学小孩用点兵点将的方式选了一个冷门电影中最冷门的电影。
　　在场排队的还有几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女，估计没见过什么世面。陡然看见一个长的漂亮的无法无天，脑子却不好使的女神经，都一副我好想笑但不好意思想的样子。谢尾萤觉得丢人，拉着她胳膊进了放映室。

　　等她们落坐的时候，电影已经放了映了好几分钟，两人没头没尾迷迷糊糊看了半天，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是部寻亲题材的小众电影。

　　谢尾萤不懂电影，可光从画面质量上也看得出来，这部片子的导演拍的很用心。不论是细节上处处展现出高超的摄影技巧，还是在情节起伏的转换上，都可圈可点。演员在情感的渲染上把握的也很到位，单就电影本身来讲，确实算的上一部好片子。之所以上映了一个多星期还没什么票房，大概原因还是在题材上。

　　现代人急功近利，电影的受众群体又多半是年轻人。年轻人接受讯息的途径广泛且多而杂，挑选的时候更容易受到宣传信息的影响。一些国际大片和知名导演之所以会花天价片酬去请知名明星或是新生流量出演自己的作品，不一定就是多肯定对方的演技，而是权衡之下不得不作出的取舍。
　　这个电影，题材本就偏冷，又是新生导演的处女座，主演又都是不愠不火的二三线演员，既没有大明星作为门面担当，又没有当红新生收割流量。里面甚至还大胆的用了几个生面孔。宣传再做的不到位，票房自然带动不起来。

　　就谢尾萤一个溜神的功夫，电影中的十七岁的大男孩已经在告别养父母，即将踏上了寻找亲生父母的征程。

　　这是这部电影的第一个小高潮，导演也赚足了观众的眼泪，坐她边上的一个女生已经发出了抽噎。

　　就连一开始还很嫌弃的倪赢看的也很投入，约摸是被这剧情给带进去了。谢尾萤捧着倪赢每次来电影都要买却从来不碰的爆米花，始终不为所动。

　　一场电影放映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等他们走出电影院的时候，竟然还下了着不大不小的雪。

　　向来很喜欢下雪的倪赢很开心，指挥谢尾萤拿手机给她拍照发朋友圈，说是要用自己的盛世美颜吊打那些动不动就在手机上秀恩爱的心机婊。

　　被雪花糊了一脸的谢尾萤翻着白眼，倒也没扫她的兴，任她龇牙咧嘴的摆姿势，一口气连拍了十多张。

　　等到倪赢心满意足的收起poss,雪也就停了。
　　明明天气预报上也没这场小雪的。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谢尾萤载着她，两手搂着她腰的倪赢顺势把半个身子都摊在她后背，又冷又累的谢尾萤骑的越发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摔一跤，万一破相的倪赢跟她拼命。

　　安全到达目的地，谢尾萤也要回去了。下了车的倪赢视线一直绞在她身上，上下打转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搞得谢尾萤差点自作多情的以为这货又要对她见色起意。

　　这倒是不怪她多想，自从模糊中知道了谢尾萤的性取向后，这厮就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总有一股子异与常人的兴奋，平日仗着自己先天后天的优势，极尽手段的挑逗谢尾萤的底线。

　　一时兴起或者深更半夜睡不着觉了，隔着大半个太平洋也要骚扰她，故意穿的花枝招展的跟一朵花孔雀似的要求激情视屏，抓住一切机会向她展示自己的优越傲人的资本线。
　　一年到头回来一次两次，也都不肯安分。在倪家老宅的四合院里，非得半夜三更挤进她房间，美其名曰谈谈人生理想，实则尽给她灌输一些道德观扭曲的长篇大论。直到勾起了谢尾萤杀人越货的心思才得意洋洋的潇洒抽身离去。

　　经过她这么多年孜孜不倦坚持不懈的骚扰调教，谢尾萤对那些烂招早已烂熟于心，也早就锻定了一定程度的免疫。

　　其间收获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提升了自己审美水准。这也正常，毕竟就算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在这种尤物的长年累月的戕害下，也很难再对别的普通小花小草有兴趣。当然，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谢尾萤至今还能保持单身就是最好的说明。

　　“有话快说！”

　　倪赢破天荒的有些犹豫，但还是问了出口:“你年前又去上海了？”

　　刚在电影院的时候，谢尾萤就知道她早晚会问，倒也没多大意外。

　　“外婆知道嘛？”
　　她不回答，倪赢就知道她肯定去了，摇头道:“不知道，反正我没有告密。”

　　谢尾萤没再说话，深吸了口气，调转车头，道了声走了，就挥手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