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滑头鬼]不死鸟》君亚知

5、书房

　　“讲故事！给我们讲故事吧！”我刚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铺中爬起，就被纳豆小僧拽住了袖口。较为胆大的纳豆身后，还有不少小妖怪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以前居然没发现组里的这些小妖怪们会这样黏人！我伸了个懒腰，无奈地推辞道：“我才刚起床……”一句话刚开了个头，那些小妖怪们眼中的光芒便黯淡下去了，莫名地让我觉得有些良心不安。

　　我只得举手投降：“好啦好啦，等我吃完早饭给你们继续讲。”

　　我话音刚落，围着我的小妖怪们居然自发地让出了一条道。一只木盆化作的付丧神慢慢地挪了过来，装着半盆清水和我的洗漱用品……还没等那只付丧神挪到我跟前，便见一只独眼的小妖哭着跑来，却是大半身都被冰覆盖了：“纳豆！雪女她……她不准我们在房间里吃饭，我本想偷点吃的，但是……但是被她发现了！我只拿到一个饭团！”他在周围小妖们的帮助下打碎了被冰禁锢着的胳膊，露出他死死护住的饭团，献宝一般递给我。

　　我所说的故事的魅力，真的有这么大么？

　　可我不是青行灯那种钟爱八卦的妖怪，成天和人讲故事什么的……还是饶过我吧。

　　“大家请让开一点，别挤在我面前，听故事人人有份的啦……”那些小妖们乖乖按我说的做了，退后围成一圈。

　　你们真的以为我会老老实实呆在这儿说故事吗？天真啊太天真了！我双手合十，往地面上一拍，从炼金术制造的地道中跑出了屋子。

　　一群小妖围着我刚做出的地道入口，瞪大了眼，下巴都快掉地上的惊愕表情实在是逗乐了我，我一边哈哈不顾形象地笑着，又双手一拍把地面恢复原样，趁着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溜喽~

　　现在最重要的是整理思路。说实话，最初进入那家小店与老板交易时我并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够来到三百多年前；而且交易得匆忙，尚未作出万全准备我便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只能但愿亡羊补牢为时未晚了。

　　逃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查明当初设计想要谋害我的究竟是谁，没有寻求父亲死去的真相，甚至于无法鼓起勇气去直面曾经的回忆……

　　我该从哪方面开始着手寻找呢？

　　奴良组毕竟是魑魅魍魉之主所创立的组织，树大招风，暗中怀恨在心的妖怪应当不少才对。

　　那些家伙的首要目标是父亲。父亲遇袭的当时，我和弟弟都还未成年，爷爷则由于早年生肝被羽衣狐挖去，苍老到几乎无法主持大局，所以只要杀掉父亲，奴良组便会如同抽了梁的屋子那样倒塌。

　　妖怪都是以人间流传的传说故事为基础，吸收人类的畏惧而存在着的；一般而言，越是有名的妖怪会越强大；强大到有可能杀得了父亲的妖怪……绝不可能只是无名之辈。
　　我在睡前故事里听到过的大妖怪只有羽衣狐和山本，然而羽衣狐早在父亲出生之前就被干掉；山本正好碰上了巅峰时代的奴良组，身体被分成了整整九十九块，下地狱去了；除了这两只以外还会有什么强大的妖怪吗……

　　记得家中的书房有妖怪名录，一直是牛鬼在帮忙整理。牛鬼有“牛步”的绰号，因着他从来都是个细致认真到古板的保守派，干什么事都深谋远虑，按理说他所收集的资料应该会相当有参考价值……那就去书房看看吧。

　　我伸了个懒腰，拿上平板电脑，向书房跑去。刚走上几步却觉得不对劲……沿着这条走廊再拐个弯就能到的书房，怎么不见了？我停下了脚步：迷家那个调皮的小家伙出来捣乱了。

　　就在停下脚步的瞬间，走廊无限延伸，房间无限增多，速度越来越快。迷家的畏，在我童年时代还没如此恐怖……而现在整个空间当中都渗出了大量的畏，光线也越来越暗，整个建筑中都透着一股阴森与恐怖。若我真的只是普通人，大概早被吓得尿裤子了吧……

　　我轻笑，迷家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完全不会掩盖自己“畏”的走向。无论是童年时期偷偷多变出几间屋子来耍人也好，还是如今将畏布满整个空间也好，他自己的位置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呀——我双手合十，往地面一拍，做出一根长棍向右前方狠狠砸下去。白色的小人捂着脑袋哭唧唧地被我抓在手里了。

　　“可以把你的‘畏’解开吗？”虽然用了客气的说辞，我的语气中却满满地透着威胁。迷家这种熊孩子，只有让他知道你的厉害，第二次才不会再有胆子敢耍人。

　　迷家身体一僵，大哭着摇头。

　　“这么固执呀？那我把你的本体——这屋子烧掉好不好呀~”我打个响指，由指尖放出一丢丢火星。

　　这只小人依然不答应，只是大哭——明明这家伙性子软得很，按理说这番威胁早该有成效了呀？

　　“你刚刚说什么？烧掉？”极其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诶呦，完蛋。看到牛鬼那张阴影具现化一般的脸时，我的脑中只剩下了这么一句话。

　　牛鬼仿佛自然界高阶的捕食者遇上猎物那样，带着威压地一步步逼近。然而，看着他满身煞气地走近，我甚至完全没有为刚刚的误会进行解释的想法，只是定定地盯着他。

　　自从我能提起木刀后，牛鬼就成了我专属的剑道指导。说实话，牛鬼实在是位很认真负责的老师，教学也一丝不苟，然而童年时期的我心里还是有隐约的对于他的畏惧存在的——他见了我几乎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仿佛只为完成命令才勉强教的我，只有在我初次妖化后吹牛说自己要继承奴良组后才常常露出笑容。

　　三百年前的牛鬼，和三百年后几乎没什么变化。依然是被头发遮住了一半的脸，同样的死板表情，同样的严肃眼神——我对他再熟悉不过了。

　　牛鬼既然有“牛步”的称号，必然不是单纯直接仅凭第一印象就妄自下结论的家伙。怎么说呢，他是那种极为棘手的家伙，拥有强大的实力与智力的同时亦十分傲慢。得到这种人的认可很难，能被他彻底地厌恶也难，然而一旦被他认可，必然死心塌地地跟随。

　　迷家不见了，再一看，我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指尖的火花早已熄灭，我抬起头看他。

　　他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死人脸一样，我早便看惯了。
　　他没有放出畏，然而这周围的空气依然凝结了一般，停滞了不再流动。
　　我和他对视，僵持着。
　　他踏着往常一样的步子，走近了。
　　一步，两步，三步，我暗自计算着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接下来他会怎么办？将我看作奴良组的威胁将我处理掉吗？
　　让我想想，牛鬼先手，大多数情况下会从右方突刺进攻，这里可以用格挡拦下，然后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呢……我握紧了手中的木棍，随时准备着。

　　走过时的衣摆掀起了些微的气流，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只是与我擦肩而过了而已——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甚至没将现在的我看在眼里。

　　偷偷瞄了一眼他的背影，确认他傲慢得甚至没回头看上一眼之后我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就这样，不被关注便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从一开始就考虑好了，牛鬼这样的妖怪……并不能成为帮助我探明真相的助力。一方面，以我目前的身份，实在是一点说服他帮忙的把握都没有；另一方面，牛鬼做事虽然细致然而慢吞吞，根本不适合搜集情报类的工作。

　　不过，我记得每次干部会议结束之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他总是会立即回自己的地盘，这回干部会议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还没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