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聊发少年狂》谧娴

2、第一章

　　“你们都下去，叫夫人来伺候老夫沐浴。”我站在浴池边发号施令。

　　果不其然，下人们都用一种看老淫贼的目光看我一眼，才领命退下。我都习惯了，唉。不是我难缠，而是不得不这么做。我是女儿身的事情整个唐府没有人知道，若是叫下人们伺候我沐浴，一切就都暴露了；若是不叫人伺候，老夫堂堂男儿就会更加令人起疑。老夫都是迫于无奈啊！

　　没一会儿，陆云忻就来了。她一来就用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白我一眼：“快把那人皮面具撕了，老态龙钟的看着瘆得慌。”我边撕边撇嘴：“什么嘛，我们是夫妻，你还敢嫌弃我老？”话音刚落就挨了一个暴栗：“云姜你还敢说！老娘在山上待得好好的，要不是你，能被师兄在师父面前进献谗言，从而下山沦落到这劳什子的‘唐夫人’这一步？”继而她又喋喋不休：“私底下就不要再用口技了好嘛，老男人的声音老娘真不习惯。”我清清嗓子，从善如流地换回自己的声音。没人权，没办法，谁让我打不过她呢？

　　我们泡在浴池中，就像从前在山上一样惬意。

　　陆云忻眯着眼睛道：“我突然想起今天莲妃秘密派人送来一样东西，像是对玉的一半，你看看。”说着站起来从裹胸里取出一方精致的手帕递过来。

　　我早都习惯了她这种惊世骇俗的豪放举动，默默接过来，里面果然包了一块半月形通透玉佩，上面还隐隐有个字“恪”。莲妃的儿子辰王就叫这个名字，这又是对玉的一半，她是要与我结盟的节奏？目前他们那边朋党人才济济，所需的正是我这种能随时随地参别人一本的人。虽然我这样的人对政敌没什么太大杀伤力，但是俗话说得好，苍蝇虽然不咬人，却极其烦人哪！也不知道莲妃母子受了什么刺激，要这样恶心别人。只不过……结盟就结盟，送对玉不太好吧，像定情信物一样。我向陆云忻委婉表达了此意，她嗤笑：“人家芝兰玉树的翩翩青年能和你一个老头子扯上什么桃色关系？别忘了他可是全京城姑娘的春闺梦里人。你自我感觉不要太好！”

　　第二天我就派人将那手帕送回去，意思是东西老夫笑纳了，同意与之结盟。没多久，莲妃那边就给了回音，邀老夫去京城最大的酒楼清平乐一聚。待老夫赶到时，吏部尚书何尚志、礼部侍郎张昌宗、兵部尚书王岩也在。这些人都是朝中的老人了，知道轻重，饶是如此，一见我来，也还是愣了一下，大约是没想到我这个臭名昭著的御史中丞竟然也上了他们这条船，一时间都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我摸摸鼻子，假装之前弹劾何尚志用人唯亲、张昌宗铺张浪费、王岩目无法纪纵仆伤人的人不是我，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何大人、张大人、王大人，下官给各位大人见礼了。”大约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他们沉默了一下，终于拿出了官场老油条的架势，一脸假笑：“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唐大人。”

　　正当我觉得气氛太过尴尬，琢磨着是不是要讲个笑话助助兴时，一身暗紫色长袍的辰王到了，面目清朗卓然，身长玉立，果然生的一副好皮囊。“各位大人久等了。”他的声音也清清凉凉，温纯悦耳，我不禁有点恍神。

　　“现如今诸位大人都是我公孙恪可以仰仗的大树，故而我开门见山地说。幕僚一职极具危险性，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诸位可想清楚了？”几位大人异口同声地表明忠心，我亦然。他笑了：“既如此，各位大人，我在这里保证，日后无论局势如何，定不会相负。”也许是防着我，正事只有这轻描淡写的几句，接下来就是私人饮宴。他挥挥手，上来一群舞姬助兴。良辰美景当前，趁着陆云忻那悍妇不在，我少不得要多喝几杯。清平乐的酒果真不错，我一边喝一边觉得莲妃母子此举蹊跷——我区区一介御史中丞，除了恶心别人，还有别的利用价值吗？为什么把我和尚书侍郎级别的人放到一起接待？倘若真心与我结盟，辰王今晚就不该如此语焉不详，倘若非真心，那又何必在我面前暴露势力？难道只是试探？亦或者是透过我在向什么人传达讯息？我在脑海中画出自己的关系图网，然后悲哀地发现朝野上下基本都有人被我参过一本甚至几本，其中以丞相为核心的几个官员更是被我得罪狠了。我越想心里越凉，宴席散后，趁着月色匆匆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