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阴》佳话儿

26、天牢

　　清晔来救我了……鬼娘娘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于是赶紧朝来人大喊：“清晔，快，快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
　　还没待她把话说完，清晔手中利剑已经寒光烁烁，直指女鬼。

　　“孽障，私开断念，霍乱阴间，还不知错！”
　　“你……你在说什么？清晔，你听我说，”鬼娘娘死死抓住清晔青蓝色的衣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清晔眉头微皱，他看着地上那人的半张血肉模糊的脸，莫名生出一股怜悯……
　　“你是谁？”
　　“我……”鬼娘娘一时语塞，她是谁？张三三？还是如梦？不，都不是，她谁也不是，只是一个无名无姓在无间地狱游荡了数万年的女鬼而已……

　　“清晔……”晃神之际，一个娇柔的女声再次传来。

　　可是这次鬼娘娘却没有心思再去厌恶她，她像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次次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又一次次因虚弱摔倒在地，无奈她只好冲着来人远远央求：“宵玉殿下，刚才您看见了不是吗？快帮我跟清晔上神说清楚啊，不是我，不是我放出了那些厉鬼，我是来阻止他们的……”

　　宵玉想起她原先清高出尘的模样，又见她如今面目全非，狼狈不堪，心中不禁生出一股快意，她面作无辜状，“你这个丑八怪，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呢？我明明是见到你冲破断念锁，带领地底的厉鬼出来作乱的啊……”

　　“不，不是这样的……”听到宵玉这么说，鬼娘娘惊恐万分，事已至此她早不在乎生死，哪怕就这么留下千古骂名也无所谓为，可是她不能让清晔误会，她不能任由宵玉在清晔面前把自己说成一个阴险残忍是非不分的人。

　　“怎么就不是了呢？”宵玉继续装糊涂，“莫非……你当日只毁了净尘天尊的仙躯还不甘心，非要带领这些厉鬼再杀了清晔，或者说要灭了三山岛才肯罢休吗！”

　　宵玉此言一出，一旁的清晔讶然，他看看言之凿凿的宵玉，又看看地上哑口无言的女鬼，似乎终于明白自己方才为何会产生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原来是你。”

　　“不，我不是故意的……”鬼娘娘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肆意横流，嘴里却只能做无力的辩解。

　　“清晔，”毕竟曾经张三三与清晔甚是亲近，宵玉担心清晔在这关键时候念及旧情，心慈手软，在一旁煽风点火道：“这女鬼屡次冒用他人身份，先是毁了天尊仙躯，如今又带领厉鬼霍乱阴间，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十恶不赦的罪名，你万不能轻饶于她啊。”

　　“的确都是重罪，”清晔脸上辩不清喜怒，“带回天牢，听候陛下发落！至于其他厉鬼，暂锁于地底。”

　　“慢着！我看谁敢拿我鬼界的人！”

　　清晔话音刚落，阎王黑袍带风，陡然落地。

　　“二殿下。”清晔拱手见礼。
　　“清晔上神，好久不见！”阎王亦恭敬回礼，只是言辞之间，极为不悦。
　　“二哥哥！”宵玉见状撒着娇跑上前来，
　　“那女鬼她趁你不在放出地底的厉鬼，荼毒阴间，罪不可恕！”

　　阎王听了垂下眸子，很快又将目光从自己妹妹那张无辜的脸上移开，他提高音量，坚定沉稳：“荼毒阴间也好，遭人暗算也罢，阴间之是非，本王自会裁断，如今诸位在我鬼界大动干戈，莫非是觉得我宵木无能治理不成！”

　　“二哥哥你……”宵玉见阎王有意维护鬼娘娘，心中不甘正欲理论，却被阎王打断。

　　“只要我一日是鬼界之主，你们就一日别想把人带走！”

　　“二殿下，”清晔缓步上前，淡漠中带着强硬，“清晔此次奉陛下之命前来平乱，绝无冒犯之意，张……不，此女鬼带回天牢，我定亲自派人看守，若她当真无辜，我也定还她公道。”
　　“清晔上神，”阎王语气很是讽刺，“本王可不会像当初那陆将军一样，错信于人啊。”

　　此言一出，清晔脸色微变，似是被堵住一般，再也说不出话。

　　“你们尽管回去交差就是，就说本王不放人，父皇若是怪罪，我也绝无怨言。”

　　“等一下！”地上的鬼娘娘突然叫道，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仿佛苍茫天地间那朵风一吹就会散尽的蒲公英，可是飘零的身姿下，却又岿然不动的坚定。

　　“我跟你们回去，我鬼娘娘生于天地间的这许多年，万不敢说从未做过错事，可是至少我光明磊落，敢作敢当，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是我看管不力才致使天尊仙躯被毁，该我认的，我自然认，但是今日无间地底之事，绝非我为，我也绝不会认，今日我被毁掉的半张脸，还有地府白白送命的无辜游鬼，等到真相查明的那一日，我定要加倍讨回！”
　　“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阎王闻言着急起来。

　　鬼娘娘只是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向清晔，“我没有逞能，我只是相信，清晔上神，不会冤枉无辜之人。”
　　清晔心头像被钝器击了一下，丝丝阵痛回荡期间，个中滋味，五味杂陈，无法言说。

　　“也罢。”阎王知道鬼娘娘的性子，只能无奈叹息，“今日时候也不早了，那你们就暂且把她带去天牢，好生照看，若她有半点差错，本王决不罢休！”他边说边看着一片狼藉，尸横遍野的地府，“地府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明日，明日我会亲去天界向父皇禀报，说明此事。”

　　深夜十分，天界上空群星璀璨，光芒旖旎，银河点点透着夜的凉意。
　　万籁俱寂之时，只有九阴山巅依稀有人影浮动。

　　几个看守火精的侍卫看着火前站着出神的青衣上神，大气都不敢出。

　　自打几万年前的那场大战后，火精就成了天地间的命脉所在，要不是当初陆将军以神躯祭火精，又何来如今六界安定的局面。当初一人的万死不辞，换来九州万世太平，只给当初领战的那上神，留下千万年的凄凉落寞，个中恩怨，因果轮回，局中人也好，局外人也罢，有几个能看得真切呢？

　　只是啊，故人已逝，英魂尚在。这些年，火精日日燃烧得旺盛，有时甚至火光铺天盖地，像是能烧透半边天，总让人想起当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女将军，似是她一直与火精同在一般……

　　而另一边，与想象中不同，天牢里没有阴诡，没有血腥，也没有什么恶魔厉鬼，相反的，这里分外安静，安静极了。

　　也对，鬼娘娘慢慢蜷缩起来，茫茫天地间，又有几个人会这般惊天动地地，被关进天牢呢？她不禁苦笑，自己这也算没有白活一场吧！

　　世界从来没有这般安静过，她的心底也从未如此平静过，只是这种平静太过死寂，甚至让她生出一丝丝的难过。

　　她在难过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她自己问自己，是因为脸被毁了？并不是。是因为被关起来了？也不是。是因为清晔？想到这里，她心急突然一阵酸楚，可是他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容易胡思乱想，想当年她刚在地底醒来的时候，偶尔也有许多感触，不过后来跟恶鬼打打架也就无暇想那么多了，再后来，有了风云，她好像就再也没有想过那么多……
　　鬼娘娘想了许久，却并无半点倦意，不过还好，有人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天牢的黄铜门响了几声，有几缕暖风随之溜了近来，然后是轻轻浅浅的脚步声，鬼娘娘竖着耳朵听了一下，只是感到陌生，这让她愈加好奇起来。
　　这里没有旁人，不管那脚步的主人是谁，最后，都一定是停留在她眼前的。

　　来人是个模样稍显稚嫩的小仙童，虽着素雅衣袍却隐有仙光附体，甚有神威。

　　“给！”小仙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将一支红晶质地的小药壶递上前来。
　　“这是什么？”
　　“你现在身体虚弱，长夜漫漫，天牢阴冷，服下这粒药丸，可调理气息，增强内力。”

　　“还有这个。”小仙童又将另一只手伸过来，这次是一双祥云锦履。到底是天界的神物，这鞋子亦被仙光笼罩，十分奇妙。“穿上它，脚就不冷了，伤口也会愈合。”
　　鬼娘娘接过东西，还没来得及说谢谢，那小仙童便转身离开了。

　　她把鞋子穿上，没想到大小刚刚好，正如仙童所言，这鞋子穿上之后脚上的伤口一点也不疼了，还生出暖暖的感觉，甚是舒服。
　　但是她并没有吃下药丸，这天牢虽然阴冷，可是自己在无间地底过活了几万年，比起阴寒，这天牢要比地底差远了，她暂且熬得住。

　　她把药壶收好，重新在地上蜷了起来，开始后悔没问问这小仙童是谁派来的。
　　她一个无间地底的女鬼，哪能高攀上天界什么人，要说认识的，阎王是天界的二皇子，虽说近些日子不那么乐意跟自己做对了，但他此刻应该还在地府收拾烂摊子吧，断不会派人来送东西。再就是他的妹妹宵玉公主了，那个黑心坏女人巴不得自己死在这里，除非这药壶里的是毒药，不然便绝不可能是她送的。
　　再然后就是清晔了。在三山仙岛的时候自己没少惹他厌烦，后来更是害天尊仙躯被毁，他这个人一向公正严明，非黑即白，如今自己尚是戴罪之身，他自然不苟关怀……

　　鬼娘娘想着想着，听见门又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