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阴》佳话儿

25、地狱

　　显然不巧，宵玉来到地府的时候，阎王已经离开了，接待她的只有郁垒。

　　“真是不巧，公主殿下，”郁垒一边给宵玉奉上茶，一边解释道，“阎王殿下眼下有些急事，匆忙离开了，至于这何时归来，那便说不好了……”
　　“哦？”宵玉心生疑虑，“何事如此着急？”

　　“这……郁垒还真不清楚。”
　　“那水伯伯呢？他可有随二哥哥一同前往？”
　　“这倒不曾，水麒麟上仙近来身体有恙，不便同去，殿下他是独自离开的。”

　　郁垒一番话让宵玉警觉起来，“水伯伯怎么了？”
　　“这……”郁垒吞吞吐吐，左右为难，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宵玉见状便明白事有蹊跷，她面色放柔和，一边劝慰一边央求道：“郁垒前辈，您也知道，水伯伯他多年来一直跟在父皇身边，从小都是他带着我和哥哥们，我早就视他为亲人，如今他身体抱恙，我又怎不心急，奈何二哥哥不在，有什么事，我也只能向您打听一二了，还望您把实情告知于我啊……”
　　“唉！”郁垒见宵玉心急，不免心生不忍，“殿下您别急，水麒麟上仙没什么大事，只是前些时日，他为了救无间地底那女鬼瘦了些小伤，静养几日便好。
　　”
　　“无间地底的女鬼？”宵玉听言倒真是摸不着头脑了，她只知水麒麟是为了救那张三三才受了些伤，可是这是何时又从何处，冒出来一个女鬼的？

　　郁垒始终还是有些怕事，压低声音，小心谨慎地嘱咐宵玉：“殿下，此事万万不能生张！数万年来，那无间地底都有一个厉害角色，人称鬼娘娘，那鬼娘娘连断念锁都锁她不住，整日惹是生非，阎王爷也拿她没辙，前些时日她代人复生去了凡间，惹了些麻烦，阎王这才让水麒麟出手相救，此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您可万万不要让天帝陛下知道呀！”

　　“竟是如此？”宵玉这才明白，怪不得那张三三处处与自己作对，又怪不得他会整日缠着清晔，原来，他根本就是个女子！只是……她二哥乃是天界二皇子，一身本领，又咋么会对一个女鬼束手无策？
　　“是个什么样的女鬼竟敢如此肆意妄为，我倒想去见识见识，可否劳烦郁垒大人带个路？”
　　“使不得使不得！”郁垒闻言色变，“那无间地狱里都是十恶不赦永世不得超生之徒，要不是断念锁锁住，这地府恐是早就血流成河，寸草不生，殿下若鲁莽前去，后果不堪设想……”
　　“大人您尽管放心就是，好歹我也……”宵玉自然不会轻易罢休，继续央求。
　　“殿下！”郁垒正色道，“这六界是帝族的六界，您的吩咐，郁垒自该唯命是从，但是鬼界也有鬼界的章程法度，有的事该做，有的事不该做，有的事能做，也有的事不能做。鬼界虽卑微，却事关六界之轮回往复，牵一发而动全身，为六界生灵之安危，今日殿下之求，在下恕难从命！”

　　“你……”宵玉正要动怒，眼睛一瞟，正正好好看到了挂在郁垒腰间的那一把锈迹斑斑的铜钥匙，她面上转怒色为笑意，慢慢靠近郁垒……

　　郁垒自然也知道帝族不能轻易得罪，方才一番话说来心中也是忐忑不安，如今见宵玉不怒反笑，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想来公主殿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自己方才所言确实有所冒犯，他正欲再向宵玉赔个不是，却突然脑子一懵，整个人迷糊了起来，后来再发生什么，便怎么也弄不清楚了……

　　宵玉站在无间地狱的入口，手里紧紧攥着那把钥匙，虽然锁还未打开，但里面凄厉的嚎叫和咆哮已经让她不寒而栗，断念紧锁，里面的恶鬼不断冲撞，锁声叮当作响，像是他们的示威和申诉……她从小在天宫养尊处优，连个粗鲁之人都不曾真正接触，又何况恶鬼，郁垒一番话还在耳边回响，或许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她二哥，二哥的鬼界，乃至九州八荒都要遭殃，可是，她深知自己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既已经走到了这里，便也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止步，去杀了那个女鬼，便再也不会有人再提起明玉的死，不会有人怀疑净尘的仙躯如何被毁，也不会有人再缠着清晔，所有的这一切，于她而言，都是值得的，值得她以六界苍生为注一赌。

　　然而，当地狱之门打开的那一刻，她还是后悔了……

　　空气里、泥土里全都被暗红腥臭的血液染透，地底的厉鬼如饿狼一般接二连三向她猛扑而来，她根本无力招架，见到门口亮光的厉鬼更像是饿了许久的困兽，蜂拥而出，很快，外面手无缚鸡之力的游鬼凄惨的叫声就不绝于耳……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宵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逃，正当绝望之时，突有一飘飘白衣翩然而至，出手干净利落，招招致命。白衣之下，是一双白皙的脚，未着鞋履，杀伐之际，渐渐伤痕累累，白衣之上，是一张隐隐能够辨认的桃花面，可惜半张脸覆在面具之下，难睹全貌……

　　是她，一定是她……

　　宵玉没由来地笃定，这就是传说中厉害的鬼娘娘，虽然从未见过，但是那人凛然的风度，让人无法忽视的正气，让她知道，那是个不平凡的存在，而如此不凡的存在，不要说阴间，就是整个六界，恐都是无双之辈，宵玉突然就觉得，自己逊色了……

　　虽然鬼娘娘身手不凡，可是宵玉很清楚，她此前被魔王所伤，此时又是以一敌众，根本支撑不了多少时候。外面哀嚎惨叫此起彼伏，黄泉路都被染成了血色，惊恐之中的宵玉顾不得许多，跌跌撞撞地逃离了地府。

　　九重天依旧是一派清朗，仙云缕缕，菡萏飘香，寂静安逸，只是这闲适的光景却被一慌慌张张的叫声打破——
　　“父皇，父皇！不好了，无间地底的恶鬼跑出来作乱啦！”

　　龙椅上的天帝被这声音一惊，手中的杯盏差点摔到地上，他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狼狈不堪地跑来，又怜又惊，忙疾步上前，“玉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在三山仙岛吗？怎么跑去阴间了？”

　　“我……我是去找二哥的，后来……”宵玉这才从惊慌中回过神来，意识到不能让大家知道是自己放出了地狱的恶鬼，“父皇，我去地府找二哥，二哥不在，我就跟郁垒大人说了几句话，没想到说着说着，无间地狱的厉鬼就杀了出来……”

　　“什么？无间地狱不是有断念锁锁着吗？那些孽障是怎么出来的？”
　　“是鬼娘娘！对，是她，郁垒大人说过，那鬼娘娘是地府的厉害角色，连断念锁都锁不住的，女儿亲眼所见，就是她带着厉鬼在阴间杀伐，如今忘川畔，黄泉边，都已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女儿实在不忍看到这生灵涂炭之象，父皇您快想想办法吧！”
　　“别急别急……来人！”天帝一声令下，“速传清晔上神，率十万天兵去鬼界平乱！”

　　“清晔？”宵玉愕然，“清晔他回来了吗？”
　　“是啊，还好他回来了，否则旁人去，我都不放心。”天帝丝毫未发现异样，欣慰答道。

　　而此时的无间地狱腥风血雨，尸横遍野。

　　毕竟寡不敌，鬼娘娘已经遍体鳞伤。

　　“女鬼，这些年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休要又来坏我们好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一个久居地狱的厉鬼恶狠狠威胁道，狠绝的言语间依旧透露出几分畏惧。
　　鬼娘娘已经面无血色，虚弱不堪，但她闻言眼神中却是深深的轻蔑，轻哼一声，用断断续续的声音回应道：“手下败将，何以口出狂言！”
　　“你三番五次坏我好事，在这地府称王称霸，作威作福，今日我等就要一雪前耻！”此人话毕，脚下后退数步，双掌并拢，一朵血色莲花慢慢在指尖凝聚，随着一声低喝，血莲像一道闪电划破暗夜，直窜向鬼娘娘……

　　鬼娘娘有心闪躲，却力不从心，只能任由血莲击穿自己，霎时血染白衣，心口处仿若莲花盛开，愈浓愈艳……

　　“扑通”一声！
　　那抹孑然的白色轰然倒地……
　　厉鬼们自不会错过大好时机，数千年来，只有这一次，他们终于可以亲手杀了那女鬼，只见一厉鬼手一抬，一到火光再次冲向地上的鬼娘娘……

　　“不！”地上的可怜人终于还是发出一声哀嚎，她双手紧紧捂住面具之外的另半张脸，可滴滴鲜血还是从指缝溢出，滴滴，答答，像是无比清晰的啜泣……

　　“大胆孽徒，还不就此收手！”
　　清朗淡漠却充满威严的声音自上空传来，方才还沉浸在即将胜利的兴奋中的众厉鬼见到来人开始四处逃窜。
　　地上的鬼娘娘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心中就已燃起希望。
　　是清晔，清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