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漫漫路消曦》思君无邪

50、医仙、疏竹

　　“也真亏你还记得我啊。”

　　黑色纱绸的长裙，星星点点的金线点缀其中。乌黑的长发伴随着晚风轻轻飘摇，头顶的盘发……是那支钗子。
　　“阿树……”
　　玉树抿嘴笑道：“什么阿树？你方才，不是还叫我阿曦吗？”
　　司阳觉得不对，定神一探，气息确实与白日不同。更多的，充满了仙气。双目间的寒气，还有这久远的熟悉……
　　“阿树，真的是你。”
　　玉树不言，纵身一跃，从屋顶上翩翩落下，单脚着地站在司阳面前。她仔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轻笑一声说道：“我这算是又死了一回，首领、还是当初的模样啊。”
　　“是我欠你的。这条命，你若是想要，随时来取。”司阳拍着心脏跳动的位置，认真地看着玉树。
　　“呵，我可不敢。”玉树偏头，逃掉司阳的双眸，“我就一个小小的医仙，在天宫没有一官半职的那种。你不同，你是整个魔族的首领。你要是死了，魔族查下来，发现又是我，我可不是又得遭罪了。”
　　“此生我已是道家弟子司阳，魔族与我，并无瓜葛。”
　　“那谁说得清楚。”
　　玉树背过双手，踱步走到院门口的桃花树下，就着旁边的石桌坐上去，肆意翘着腿，伸手折断一支桃花放到鼻子前轻嗅。
　　“这桃花开了几百年，从未凋谢……我那可怜的後霆花，却再也不见了……”
　　话到此处，竟有些伤感。玉树迅速抹掉涌出眼眶泪水，奈何越涌越多，直至泪流满面。一只手递上一张纯白的手帕，玉树抬头，是司阳。
　　她赶忙别过头，抽抽鼻子，“我没哭，你看错了。”
　　“那给你擦汗用？”
　　“我……”玉树咬咬嘴唇，眼都不看一眼，抢过手里，捂着眼睛吸干泪水。
　　司阳在一侧的石倚上坐下，说：“後霆花乃神树。一枯一败、一花一树，都证明着与它相关的那个人。而且，天上天下，仅有一棵。”
　　“然而，它死了。”

　　久经沉默，司阳还是问出那句，“这棵树本在天宫，为何来了人间？”。
　　玉树垂下头，看着手里的桃花枝，缓缓说道：“是我……非要它走的。”

　　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的天宫，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医官，名为玉树。除了医治各路神仙、出出外诊，便把自己关在医馆内，看些闲书或者钻研一些人界带回来的小玩具，哪儿也不去。传闻她本是凡人，被医仙长汀收为弟子，刻苦钻研、勤学修炼，不出两万年，便封为医仙，接管天宫医馆，震慑四海八荒。
　　医仙，随名为仙，却是神。不知是从哪代医神开始的，觉得医神不好听，便请命天君从此将医神改为医仙。所以有了那句话，“说是仙不是仙，仔细一看、是神仙。”。

　　仙童慌张张的医馆内四处奔跑，见人就问：“有见到医仙吗？”
　　奈何这医馆内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口中的医仙去了哪里，没有一个人不是摇着头离开的。
　　“医仙啊，你倒是快出来啊。”仙童快被急哭了，一屁股坐在医馆门口。

　　这时，一位青衣男子缓步走到他跟前，轻声说：“你要找医仙吗？我知道她在哪里。”
　　仙童一听，高兴地赶忙跳起来，“真的吗！她在哪儿！”
　　可一见来者的真容，仙童赶紧恭敬起来，立马作揖行礼，“拜见疏竹上神。小仙不知是上神光临，请上神责罚。”
　　疏竹微微一笑，抬眼看看医馆坐诊处坐着的人，说道：“你家医仙在後霆花那儿，去寻她吧。”
　　“多谢上神！”说罢，拔腿就跑。
　　疏竹看着仙童慌乱的背影，笑道：“这医馆的人，倒是都和她有几分相似。”

　　“医仙！医仙！”
　　仙童一边跑，一边朝树下打盹的玉树吼叫。
　　“医仙——！”
　　“啊啊啊啊！我不是说过了我在睡觉的时候不许叫我吗！”玉树一个翻身、一个怒吼，吓得仙童赶紧闭嘴站着不动。
　　玉树几度深呼吸，“说吧，什么事。”
　　“是、是伯尔上神。”
　　“伯尔上神？”玉树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如此粗壮的，来我医馆做什么？找茬？”
　　“我也不知道，您还是快去看看吧，伯尔上神他脸色不太好，大家都害怕不敢接近，也不敢上前询问。不过听上神说，似乎是……病了。”

　　医馆内，看诊处坐着一位高大威武粗狂、皮肤黝黑的男人。乍一看似乎并无异常，再仔细一看……确实也无异常。
　　玉树在仙童的再三催促在，终于是慢慢地走回了医馆。
　　伯尔是天宫战将，一般出没在天宫大门监督兵将工作。两人在这天宫进进出出，也算是旧识。再加上性格都属于大大咧咧的，常能说到一块去。玉树刚一踏进门，就开始与之调侃起来。
　　“哟，原来是伯尔上神啊。您这是首次光临我医馆吧，怎的？病了？”玉树玩笑着，坐在伯尔上神的对面。没有立刻准备把脉，而是提起茶壶，倒了茶。一杯给自己，一杯推到对面。没等对方做些什么说些什么，自顾喝起来。
　　伯尔上神轻咳两声，挥手驱走了身边的所有人，待人走尽，才悄悄凑到玉树面前，含蓄地说：“我有病了……”
　　玉树噗嗤一笑，“我知道你有病。说吧，不会又是……关于那位公主的吧？是什么来头来着？西海？东海？是西海吧？瞧我记性多好。”
　　伯尔上神脸颊顿时上色，点点头。
　　“诶，我说你哈，堂堂天宫战将！杀敌数万！是个人都怕你三分的，怎么一遇到这事儿就变得猥琐了呢？”
　　“你懂什么！别人是西海公主！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一个天宫的战将，长得还这么……”
　　“壮？黑？丑？”
　　“你！”
　　“哈哈哈。”玉树开始大笑，“所以你单身呢！”
　　伯尔上神气得一时没说出话来，大喘气后才怼回去，“那你呢，你不也是喜欢人家疏竹上神一直没说嘛！还好意思说我呢。”
　　这句话差点呛着正在往嘴里送茶的玉树。
　　“咳咳，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谁、谁喜欢疏竹上神了。人家疏竹上神这么帅，试问这天宫哪个仙子不喜欢！”
　　“啧啧啧，看看你，”伯尔上神咋着嘴巴，可算是轮到他来数落玉树了，“还说不喜欢呢？方才你那仙童到处找你，你去哪儿了？不就是去了後霆花那儿嘛。试问这天宫，哪个不知道你喜欢疏竹上神的？嗯？”
　　“嘿，你这黑胖子。你到底是来我这医馆看病的还是找茬的！”
　　伯尔上神立刻败下阵来，“我错了我错了，请医仙替我诊治。”
　　“哼，没法，无药可救，伯尔上神请回吧。”
　　玉树气呼呼地双手抱在胸前，嘴巴嘟囔着。
　　伯尔上神又想了想，“这样，你替我想个法子，我……我告诉你疏竹上神的府邸在哪儿！”
　　“当真！”玉树立马眼睛都亮了，一掌拍在伯尔上神肩膀上，“一言为定。”

　　“慢走啊。”
　　玉树和仙童一起站在医馆门口目送伯尔上神离开。
　　仙童突然想起什么，对玉树说：“对了医仙，你今天见过疏竹上神了吗？”
　　玉树摇摇头，“没有啊，为何这么问？”
　　“没有吗？刚刚我在医馆找不到你，是疏竹上神告诉我你在後霆花那儿的。”
　　“什么？！疏竹上神来过？还知道我在後霆花那儿？”
　　“对啊……我以为你们见过，所以他才知道你在哪儿……”
　　“那他人呢？”
　　“我去找你了，我哪儿知道啊。”

　　完了，今天完美的错过了与疏竹的见面。

　　很久很久以前，玉树还尚未成为医仙的时候。
　　“这位姑娘……”
　　她缓缓转过身，迎面走来一位青衣男子。面目清秀，潇洒俊朗。她知来者定是上神，连忙作揖行礼，“拜见上神！”
　　青衣男子笑了，“你我素不相识，你怎知我是这天宫的上神？”
　　“因为、因为你好看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只有上神，才会这么好看。”
　　青衣男子轻轻一笑，这一笑，着实让她烙印在了心头。
　　“疏竹，掌管人间与天宫所有的树木的神。”
　　“树神？”
　　“正是。不知姑娘是？”
　　“在下！不对，小女玉树，是医仙长汀的弟子。今天奉天君之命，来此拿一样东西。”
　　青衣男子点点头，“那，把你的手掌摊开，我把东西交予你。”
　　“多谢上神！”
　　她摊开手上，等待着会是什么礼物。结果疏竹只是轻轻的在她的手掌上拍了一下。
　　“好了，此物贵重，务必保管好。”
　　玉树不解，傻傻地盯着疏竹看。
　　“天君赠与你的，是你身后的这棵後霆花。方才，我已将这棵神树之名赠与你，以后，它就是你的了。倘若有一日，你死了，那么这棵後霆花，便会跟着你一起死。”
　　人在、花在，不管你到哪儿，它与你始终是连在一起的。

　　“好了，东西既然已经交付与你，那我先告退了。”
　　“诶！疏竹上神留步！”她叫住他。“这树这么大，我要怎么带走啊？而且，我住在逸鲜阁，突然带一棵树回去，师傅会觉得很奇怪的。”
　　疏竹抿嘴笑道：“那你想如何？”
　　“要不，我就把树继续放在你这儿，等有一天，我也成了这天宫的神仙，再来找你要，可好？”
　　疏竹点头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