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漫漫路消曦》思君无邪

22、真的、初吻

　　小男孩迷迷糊糊睁开眼。自己正躺在一间屋子的地铺上，旁边是大开的纸糊木门。他问旁白那位正在用勺子倒腾冒烟药汤的姑娘，“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小男孩似乎听到不得了的消息，震惊到大喊一声。
　　玉树一脸嫌弃，“能不能别一惊一乍，老年人心脏不好。”
　　“老年人？你多大年纪了？”
　　“三百多岁吧。”
　　“……”
　　“那你呢，你多大？”轮到玉树问了。
　　“十六。”
　　“扑哧，瘦得跟杆儿似的，我以为你才几岁呢。”
　　“……”

　　小男孩刚开始只是一动不动盯着玉树，然后张大嘴巴不知道怎么说。
　　她撇他一眼，“什么表情？”
　　“三百岁？你没有骗我吗？”
　　“三百岁很小了好吗，不然你以为什么？二十几岁当神仙？呵，天真。”玉树感觉手里的药汤温度差不多了递给他，“喝吧。”
　　小男孩接过，一饮而尽。
　　玉树撑着脑袋看他皱着眉灌下药，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羊……二娃……”
　　他说的很小声，玉树完全没听见他说啥，要他再说一遍。
　　“羊二娃！”
　　“扑哧——”
　　果不其然，他就猜到会这样，没休止的嘲笑这个名字。

　　玉树足足笑了半个时辰，擦擦眼泪花，“不行不行，以后要是这么叫你，我得活活笑死。”
　　“那你说我叫什么！”羊二娃憋着嘴。
　　“羊……总不能是山羊那个羊吧。嗯，要不你就叫——司阳！”
　　“司阳？”
　　“对！司呢有掌握、处理、承担之意，阳呢，阳刚之气、男子气概。愿你成为一个独当一面，万人景仰的人。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谢谢你，玉树。才发现，你人不坏嘛。哪儿有听说的那么冷酷，你是个好人。”
　　难得有人夸，玉树还是不改一脸嫌弃，“别给我发好人头衔，我还是觉得做个坏人有威严。”

　　那天起，司阳便在玉树家住下，顺便打个杂。身体也因为吃了玉树的药没多久就痊愈。不知道是出于司阳太过勤快、还是玉树越来越懒，这家里很少出现玉树的身影，倒是司阳忙前忙后的跑。屋里屋外、屋前屋后，刚做了饭就要去后院拔草的那种。玉树呢，除了一天看两个病人，就是在房间里待着。

　　“这料子的衣服很难得的，好生洗啊，别给我洗坏了。”玉树把自己那身黑绸子的衣服丢给司阳，哼着小曲继续回房悠哉。
　　司阳抓过衣服叹口气，“哪有人把衣服拿来丢还说很贵重的。”

　　“那个请问玉树大神在吗？”
　　店里传来一位大娘的声音，司阳见玉树半天没从房间里出来，擦干手上的水刚忙跑到前厅。这里是玉树出诊的地方，也算是花田居营业的地方。每天来的客人不多，营业的时间也有限。看诊的桌子上有一香炉，没人的时候焚一缕檀香。
　　司阳到前厅见到了呼唤玉树的这位大娘，桌上的香炉正冒着檀烟。
　　“大娘抱歉，我们这儿有规矩，这个时候不看诊，您请回吧。”司阳抱歉地说道。
　　大娘却一下子跪在地上，满眼泪水，“请大神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啊！”
　　“大娘你干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大娘使劲摇着头，“大神如果不愿就我儿子，我就跪在这儿不起来。”
　　“这……”这为难司阳了，“大娘，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进去通报一声。”

　　“不去。”玉树斩钉截铁、二话不说直接拒绝。
　　“为什么？救人一命，你身为医仙为何不救？”司阳急了，他以为玉树会答应救这位大娘的儿子。
　　“我说不去就不去，我乏了，你去拒绝吧。”
　　司阳站着不走，玉树撇他一眼，翻个身继续躺。

　　“你不去，我去。”司阳小声地说。
　　“呵，你怎么救？你怕是连草药都不认识几个，就想去救人？天真。”
　　“你又不去！大娘看着好可怜，她一定很担心她的儿子。”
　　“蠢蛋，”玉树伸着懒腰坐起身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记住咯，这是我给你上的第一科。去把我衣服拿过来吧，蠢货。”
　　“那衣服干嘛？”
　　“你傻呀，帮你去救人啊！”玉树一巴掌拍打在司阳的小脑瓜子上。
　　“是！”屁颠屁颠跑去拿玉树那件穿白色的襦裙，这是玉树出诊的专用服装。
　　看着司阳欢快跑开的背影，玉树无奈道：“克星，照他这么折腾，我没一天清闲日子可过了。”

　　大娘家在玉树长街外，靠近绿杨烟的一个僻静村落。房屋孤零零的树立在小山包上，周围很远都没有人户。零星有几座茅屋都没人居住。
　　走到门口玉树一把拦住司阳，“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靠近了。”
　　“为什么？”
　　玉树没打算跟他解释，语重心长的留下一句——“在门口等我。”

　　大娘和玉树进屋后，房门被关上，司阳被拒之门外。
　　屋内陈设不多，床上直直的躺着一个男人，面色苍白，一动不动。
　　玉树揭下方才一直戴着的面纱，“现在就咱两，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大娘尴尬一笑，“我是请大神来救我儿子的，没别的意思……”
　　“床上这人都死了快三天了你叫我来救他？你是不是傻。有话就赶紧说，没事我就回去了。”
　　大娘愣了一会，然后退开一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 ，“请玉树大神随我回天。”
　　“就知道没好事，不去！”
　　此人一进花田居玉树便察觉来者不善，没打算搭理。谁晓得那个小鬼……偏要她来，晦气。
　　玉树刚要开门，身后的人沉重说了句，“长汀大人回来了。”
　　她全身僵住，良久，回过头问那人，“长汀真的回来了？”
　　“是，还请玉树大人尽快动身。”
　　玉树透过门看一眼门口站着的小鬼，眉眼低垂。
　　“我知道了，我跟你回去。”

　　屋门再次开启，出来却只有玉树一个人。
　　“大娘呢？她儿子没事吧？”司阳问。
　　玉树回答的很无力，“没事了，回家吧。”
　　司阳以为玉树是医治过程导致玉树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多问，默默的跟着她回家。

　　玉树偷瞟身旁默默无闻、一言不发的小鬼，心里莫名堵得慌。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难道是我表现的不够明显？一点都看不出来我现在很需要安慰吗？
　　司阳也察觉到玉树在瞟他，暗自窃喜。
　　她肯定觉得自己不说话莫名很乖，嘻嘻。

　　唉，毫无默契的两个人。

　　这夜无雨，天空晴朗的不像话。
　　玉树像往常一样坐在自家廊庑，一瓶清酒、一个小酒杯。只是这次，少了平时的闲淡。
　　突然一盘热乎乎的丸子递到玉树眼前，“来，热乎着吃才好吃，尝尝。”
　　夹起一块包在嘴里，热气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同时伴随的还有说不尽的美味。看玉树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司阳也会心一笑。
　　“所以，”司阳开口道，“要不要跟我说说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玉树停下嘴上活路，瞪他一眼，“小屁孩，跟你说了有什么用。医书背到了吗，就来这儿偷懒。”
　　“放心吧，你给我那五本医书我全背下了。”胸有成竹，拍着胸脯自夸。
　　玉树扑哧笑他。
　　不过这小鬼真心有些努力过头了。在这儿昏睡了三天，醒来之后就找到玉树讨要医书说要学医。玉树没太上心，随手丢给他基本医书就没再多管。哪儿晓得这小子挑灯夜战，白天忙于干活，半夜点着蜡烛看书。
　　几次玉树起夜都看见司阳的房间透着烛光，悄悄趴在门背后看那个努力啃书的少年，某一瞬间，她甚至感觉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个努力到不惜把身体搞垮、就为跟在长汀身边做个医童的自己。
　　长汀啊……那个说走就走，一走就走了几百年的人，如今真的回来了吗。

　　司阳见玉树的思绪不知道飘哪儿去了，一个劲儿喊她都没反应。最后灵机一动，偷笑一声，吧唧一口亲在玉树脸颊上。
　　这下真的把魂儿带回来了。
　　“你干嘛！”
　　“我叫你你没反应，就急中生智亲你一口咯。”司阳嘟着小嘴、耍着小孩子脾气。
　　“男女授受不亲你没听过吗！”
　　“我一个小孩子，这有啥。”
　　“你……”
　　她简直快被气疯了，你了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一气之下把手边的酒壶举起来一饮而尽。这拙劣的样子实属可爱至极，司阳收住笑容，猛地凑近玉树。奈何自己坐的位置的是柱子旁，司阳这一过来完全没退路。两人就这样鼻尖之间仅仅一指距离。
　　“你、你干嘛……”
　　“阿树，等我长大了，让我娶你好不好？”
　　“哈？”玉树被弄得一脸懵，这小子说什么傻话呢。
　　“我说真的。再过几年我就弱冠，反正你也是神仙年龄多大都无所谓。到那时候，我肯定会成为一位名医，你——嫁给我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是……”话未说完，就被司阳突如其来的吻给硬生生堵回去。

　　这个臭小子在干嘛！

　　玉树一把推开司阳，想开口骂他，却一时语塞，落荒而逃。
　　司阳看着她逃开的背影，意犹未尽。轻轻抹过嘴唇，害羞的低下头暗自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