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后不小心撩了前任转世》暮色轻尘

41、寻梦

　　江引初捧着前尘镜向内窥看，乍见饭桌之上秦锦的容貌，不由震惊，“这位不是？”

　　祝沉头也没抬，“是呀，和姗妍长得一模一样。但我觉着这人和姗妍完全不是一人。镜子里的那位，嗯，如何说呢……”

　　祝沉有些犹豫，她对镜中人的观感并不好，但仅凭匆匆几眼就去断定一个人品性如何并不妥当。

　　她乍见秦锦，便立刻想到凡间有种名为“菟丝子”的植株，这种花只能攀附在其他强大植株的身上才能存活生长，秦锦就给她这样的第一印象。

　　“她很，嗯楚楚可怜，惹人怜惜。”祝沉思来想去，斟酌了一番用词这才说出她对秦锦的看法。

　　是的，惹人怜惜。同样的琼鼻丹口、同样的淡扫蛾眉，不同的是慕姗妍的美是鲜妍张扬的艳光四射，秦锦的美则仿若一触即碎的柳絮。

　　她好像太容易破碎，太过柔弱可怜，太需要有人去精心呵护。

　　江引初脑中浮现出无相殿上那位巧笑倩兮的女郎身姿，再与镜中凝眉淡淡愁的女郎相对，这么一看虽然面目相像，但也不似同一人。

　　镜中饭桌上已摆上五道菜肴，菜色虽不精致却也是寻常人家能拿出最为丰盛的了。秦绣咬牙端着一个盛饭的木桶。临近饭桌与秦锦聊得火热的何云天才注意到她，忙伸手去接，被她白了一眼又悻悻收回手。

　　“都到桌上了才想起来伸手。屎憋不住了才知道找茅厕。”秦绣小声嘟囔，显是有几分不满，放下木桶又转身去了厨房。

　　何云天被她这么一通刺脸上有些挂不住，连忙起身告罪，“小生实在唐突，光顾着与秦大娘子谈论诗书，应该去灶间一同帮手才是。”

　　说这话时秦绣刚走至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是客，哪儿有让客人动手的？你好好坐着吧，和阿姐好好聊，剩下的我和小弟能搞定。”

　　“是呀，我家妹子也不是有意。何夫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秦锦也在一旁帮腔，“而且她也说了不是么？来者是客，夫子您就好好等着便是。”

　　何云天坐立难安，勉强坐下。屁股刚沾上木凳就见秦洪端着一大盆汤进来，这次他可没有半分懈怠，立时冲上前抢着要帮秦洪端汤。

　　二人僵持不下之际，秦锦柔声道：“小弟，你便让夫子帮帮手吧。要不然今晚夫子回去可要悔青肠子。”被美人这么一番打趣，何云天的脸直接成了烧红的铁块，又热又烫。

　　秦锦面上笑意忽地一收，“洪儿，你去问问娘今夜与我们一同进晚食么？还是说按照老样子给她单独送去？”

　　“哎好。我这便去。”秦洪爽快答应，他松开手，对着何云天行礼，“有劳夫子。学生有事先行一步。”

　　何云天将手里的野菜汤放在饭桌的最正中位置，低声询问：“老夫人可是身子欠佳？”

　　秦锦缓摇青颅，眉间淡淡愁绪凝作一丝委屈，她正欲开口，秦绣拿着碗筷进来打断了她。

　　秦锦侧过脸，轻轻拭去眼角泪光，回眸之时面上早就换成欣喜，“只待洪儿回来，便可以开饭了。”

　　秦洪果然是独自一人回到众人眼前，秦锦见状颔首起身，“你们先吃，我去给娘送饭，一会儿便回。”说罢，端起一旁早已分好的小份饭菜向秦洪来时方向而去。

　　江引初眉头不展，是他看错了么？他为何觉得秦锦在看到秦洪独自返回时暗自松了一口气呢？

　　“你且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之处，我先闭目养神片刻，待会儿便来接班。”祝沉合眼，却不是如她所说的闭目养神，她集中精神，施展寻梦之术找寻慕姗妍。慕姗妍先前被自己的狐火所伤，看那情形伤得不轻，此刻意识必然还未恢复。

　　无论是谁中了她们火妍妖狐的狐火，她们便可借由寻梦之术与其梦境相连。也多亏了方才地府那条大蛇问起她的种族，她才想起自家的妖火还有这么一功效。如此一来也能潜入慕姗妍的表层意识，看看她究竟有没有骗自己。

　　施展寻梦之术的火妍妖狐有一统一的名称——寻梦者，而中了妖火的则统一称为——构筑者，因其构筑了整个梦境。

　　不同于构筑者的亲身经历实感，寻梦者入梦大多都是旁观视角，并不会对梦境中发生的一切感同身受，这也更方便寻梦者找寻答案及自由来去。

　　于是祝沉便作为无关之人旁观了慕姗妍的梦境，没想到她的梦就是秦锦儿时经历，祝沉也惊讶地发现灵堂之上小秦锦指证男人打死了姨娘和她的亲娘。

　　那么方才前尘镜里秦锦口中的“娘”又是什么人呢？难道是醉酒男人又续弦了？还是说秦锦死去的娘亲复活了？

　　未等她解开心中疑惑，梦境之中场景再度变化。茅屋内灵堂上的白布刚刚拆去，门那边孩子们的醉酒家暴爹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在木门上。

　　“一个个都死哪儿去了？小兔崽子们，都给老子滚出来！”男人故意将声响弄得很大，听上去十分骇人。

　　不多时，三个小童畏畏缩缩地从茅屋里间走出，领头的女孩怯生生喊了句“爹”就被男人粗暴地打断。

　　男人厚实的手掌直接印在小秦锦粉嫩的脸蛋上，她被打得侧过脸去，很快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浮出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吃里扒外的东西！啐！”男人从喉间咳出一大口浓痰，吐到地上大声咒骂，“两个小的不懂事瞎起哄也就算了。你个做姐姐的也不懂事！你多大了？”

　　小秦锦抬头，眼泪在眼眶中转悠却不敢落下，她吞了吞唾沫，“锦儿今年九岁了。”

　　小秦锦身侧的两个孩子被眼前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双手死死拽住姐姐的衣袖。秦绣小小的眼中却蕴含着不屈的怒火，她那副架势像是只虚张声势的幼兽，爪子牙齿尚未锋利，又有谁会真的惧怕呢？

　　“九岁也不小了，你不是孩子了。那女人死了，从今往后这个家就由你来操持。以后买菜做饭洗衣，你们两个记着。”话自然是对着小秦锦和小秦绣说，毕竟在他空空的酒脑袋里这类杂事都得是女人来做。

　　“既然是姐姐，以后看着点弟弟妹妹。再有下次，我打死你！”男人抡起拳头以示威吓，看见三个孩子被自己的拳头吓得缩成一团，男人竟哈哈大笑，十分开怀。

　　渣滓！祝沉只恨自己身处梦境，不能冲上去用拳头将这人渣揍得满地找牙。而今她左不过是个寻梦者，改变不了任何事。

　　不过祝沉倒是注意到了小秦锦的眼神，当她从房内走出看见男人的那一瞬，她的眼神很是复杂。绝不是爱，但也谈不上恨。

　　梦境几经变化，男人两鬓渐染霜，三个孩子的身高也似拔节的竹子，眨眼间长得飞快。而随着梦境时间的改变，小秦锦的模样出落得越发妍丽美艳，此时的她周身还没有洋溢着那股子易碎的忧郁美感。

　　男人并未再续弦，家中的事情看得出一直都是锦绣两姐妹轮番操持，起初应该也没少挨打，后来两姐妹已将家务事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家暴男又岂会因为她们听话懂事就不对她们动手，每每醉酒或是赌输了就打两姐妹出气。

　　或许是因为之前打死人的缘故，这么些年他控制自己的力气，没将姐弟三人任何一位打死或者打残。

　　这日应是秦家谁的生辰，一大早秦绣就在厨房中忙活，做了一碗长寿面，偷摸着去鸡窝里掏了蛋加到面里，还特意藏到最底下。

　　男人还未起身，秦绣小心翼翼地端着长寿面去了房里叫醒秦锦。她将碗捧到秦锦面前，轻声祝贺，“阿姐，生辰快乐。”

　　秦锦睡眼惺忪，美目微张，“好香。绣儿谢谢你。”

　　“快尝尝，我亲手做的。”秦绣抬手遮在唇边，“我偷偷在底下加了一个蛋，趁老东西还没起来，你先把蛋吃了。”

　　画面陡然一转，秦锦提着竹篮去将做好的绣品送到画楼，出来之时恰好见到男人和别人攀谈什么，秦锦本打算无视他们，但却在他们聊天之中隐约听到“银子”之类的字眼，不由悄悄凑近些，借了一旁的路人掩护自己。

　　离得近些，男人们的话语顿时清晰起来。家暴老男人腆着面皮，嬉皮笑脸，“我那女儿出落得那叫一个美。怎么着也得二十两银子呀。”

　　听他言语间要卖女儿，祝沉低声咒骂，“混球！”

　　脸上有刀疤的男人一巴掌拍在老男人脸上，打掉他虚假的笑脸。而平日在孩子们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在两个男人面前此刻像个没脾气的软蛋，任他们打骂丝毫不恼。

　　“你小子跟谁讨价还价呢？也不去打听打听，我们欢喜阁也是你能乱开口的地方？”唇上两撇小胡子的瘦男人上下打量老男人，“就您这副尊容，女儿还能美到哪儿去？能给你十两银子就不错了。要就拿着，不要就滚，外头多的是人要进我们欢喜阁。”

　　“诶诶诶，十两就十两吧。”老男人忙不迭点头，好像生怕煮熟的鸭子飞走一般，“今儿个我回去就把她带来，咱们还是在这儿碰面。您二位等着，黄昏前指定把人给您带来！”

　　祝沉看着墙边偷听到全部谈话，此刻已面如金纸的秦锦，不由替她捏了一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