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如意茶

11、11

　　前往野营地的路途遥远，大巴车上，带头的班长组织大家一起唱歌，最会活跃气氛的几位同学纷纷响应，挑了首当时最流行的一首情歌，拍着手合唱。
　　有些同学放不开，听着听着也被歌声渲染，嬉笑着加入合唱的阵营。

　　角落里的池城嫌他们吵，扣上帽子，靠着车窗玻璃睡觉。
　　中间车子似乎停了一会，给同学们下车方便的时间，这时有些聊熟了的开始换座位，池城一直在闷头睡觉，身边人无聊，便找人要换座。
　　最后一个瘦瘦的白皙的男同学被挤到这边，坐在池城身旁。

　　大巴车很挤，那个同学却很小心的和左右同学保持距离，坐的端正又拘束。

　　赶路的前半部分，大家还能欢声笑语不断，后半部分基本所有人都在不断摇晃的车子里昏昏欲睡。

　　睡得太久，池城觉得他的脖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难受的想要活动一下，却觉得自己肩膀上似乎靠了个什么东西，热热的，软软的。

　　他挪动僵硬的脖子往旁边看，就见身边的男同学不知何时悄悄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
　　估计是半途实在撑不住了，人一旦陷入困倦，就难免控制不住自己的坐姿。

　　池城不认识他，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一抖肩膀，将那人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抖下来。
　　他自己的脖子都快断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那个男同学显然没睡多久，被他一抖便惊醒，立刻坐直，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靠在池城身上，连忙一迭声的小声道歉。
　　池城看了他两眼，没有理他，扭头换个姿势继续睡。
　　男同学满脸通红，这下不敢睡了，只好直直的瞪大眼睛，避免自己再打盹。

　　可车子一直在晃，车里又热又闷，所有人都在用各自难受无比的姿势补交，光他一个睁眼，实在熬不住，于是撑着撑着，一颗脑袋又不知何时靠在了池城肩膀上。

　　刚换了个姿势的池城昏昏欲睡，懒得理会。

　　正在平行前进的车身突然一震，大约是路不平坦，震的靠在池城肩膀上的同学一颗脑袋直接从肩膀滑到了池城怀里。

　　他大约是太困了，在梦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都不舍得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了，突然一阵大声的哄笑把他从梦中惊醒。

　　“纪杨，你怎么睡到池城怀里了！”
　　“哈哈哈哈哈哈！”

　　纪杨猛然坐起来，双颊涨红，这才发现自己睡着睡着，倒在了身边男同学的怀里。

　　“看不出来你平时闷声不响的，原来你也喜欢池大帅哥噢！”
　　“趁着睡着揩油，你段位高噢！。”

　　同学们大笑不止，纪杨不知如何解释，只能低着头拼命搓自己因为睡太久在池城衣服上印出的红印。

　　池城也被众人的哄笑声吵醒，勉强睁开酸胀的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眼前就有一个身影飞快的跑下车。
　　同时更加嚣张的笑声回荡在车厢里。

　　之后背着大包小包，跋山涉水来到野营地，众人开始卸货搭帐篷准备活动基地，那个男生一直没有出现。
　　众人又累又饿，无人再去关注他，只是各自忙着。

　　春末的山林中已是一片郁郁葱葱，溪水潺潺。
　　灵动的鸟鸣与林间学生们的欢笑声交织。

　　池城和两个相熟的朋友选了一块临水的草地，掏出自带的帐篷，三个人睡两个帐篷，注定有一个人落单。

　　朋友李品嬉皮笑脸的凑过来：“老朱脚臭，我今晚和池帅哥睡。”
　　池城十分冷漠的拒绝：“你脚更臭。”
　　正在努力拆货的老朱发出无情的嘲笑声。
　　“睡前我绝对洗干净！”李品一脸不甘心：“出来野营，你还要一个人睡？这荒郊野岭的。”
　　池城一边忙着组帐篷，一边抽空抬头看他，眼底有些戏谑：“那也比听你磨牙好。”

　　池城拒绝的非常坚决，李品十分难受，被看热闹的老朱打发去干活。
　　池城搭完自己的帐篷后，回头看朋友还在忙，不忘叮嘱老朱：“帐篷离我远点。”
　　老朱想到李品的磨牙声和梦话，顿时比李品还难受：“你就不能克服克服你的鼻子，咱俩一起？”
　　池城无情的转过身去。

　　待众人三三两两的忙完，终于有时间坐在帐篷前的草地上喝杯汽水歇一歇时，才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人。

　　“纪杨呢？”一人在附近的帐篷观望。
　　“不知道啊，好像下车就没见着了。”身边人回答道。
　　“奇了怪了，我还打算观摩他怎么搭帐篷呢，怎么让他跑了。”前番带头打趣纪杨的人阴阳怪气的笑道。
　　“哈哈哈你做个人吧，让那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搭帐篷，岂不是要等到明年。”
　　那人笑嘻嘻的推搡了同伴一把，得意的看着自己眼前搭好的帐篷：“等着吧，估计过不了多久，小少爷就该来求咱们了。”

　　傍晚时，一个瘦瘦的身影才磨磨蹭蹭的从林子深处走出来，正是纪杨。

　　纪杨在林子深处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合适的搭帐篷地方，只好又回到人多的平地上。

　　此时的河边草地，休息的打闹的烧烤的很是热闹。
　　纪杨默默来到行李堆放处，从里面掏出自己的帐篷包，拖着往人少的地方去。

　　组织野营的领队见状，叮嘱道：“别走太远啦，有事就招呼我们。”
　　纪杨朝他点点头，弯下腰继续拖，他个子不算矮，但奈何太瘦了，拖行沉重的帐篷包十分吃力，费了半天劲才拖到一个没什么人的河边。

　　纪杨左右观察了一下，觉得此处地势平坦，离那边的人群不远不近，离河面和树林也有一定距离，位置颇佳，于是蹲下身开始拆包，准备按照说明组装帐篷。

　　就在他看说明书看的云里雾里，完全无从下手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无比震惊的“卧槽！”

　　老朱对着一个绿色的背包大叫：“咱们的肉呢！”
　　正准备钻进帐篷里的李品和河边的池城同时回头。
　　李品‘嗖’一下钻出来，用更大的嗓门指责道：“你没拿？”
　　老朱不可思议的反问三人里身板最小的李品：“不是你拿吃的，我俩负重吗？”
　　李品理直气壮：“所以我以为肉那么沉肯定是你们拿呀！”
　　老朱无语。

　　池城走过来问：“怎么了？”
　　“咱俩白负重了。”老朱一掀包，包里只有一些泡面：“这混蛋全程只背了泡面！”
　　李品连忙指着老朱澄清自己：“我以为他拿了！”
　　毕竟肉很重的！
　　池城：“……”

　　“我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多的。”脑子活络的李品为了晚餐，立刻自告奋勇的跑到另一边去蹭吃的。
　　可惜问了一圈，大家拿的都不多，且都没有什么奉献精神。
　　李品垂头丧气的跑回来：“怎么办，难道今晚吃泡面？在这么好的地方吃泡面也太浪费了吧。”
　　老朱气的想揍他。
　　池城看着两个不靠谱的朋友，无奈的摇摇头。
　　从一开始说要和老朱李品组队，他就预感这次野营别想好过。

　　不远处将争执全程听入耳中的纪杨，若有所思的放下手中的说明书，起身来到自己的包里，掏出临走时母亲亲手塞进去的食物背包。
　　打开一看，满满当当的一大包烧烤肉串。

　　纪杨一边十分无奈母亲这种过分高估他食量以及他厨艺的行为，一边扭头去看不远处已经扭打在一起的老朱和李品。
　　一个想法从心里冒出来。
　　他想用这包肉，换对方来帮自己装一下帐篷。
　　但身边冷漠看戏的池城却让他的想法刚冒出来就掐死了。

　　白天闹的笑话还像巴掌一样抽着他的脸，社交恐惧令他内心深处还很抗拒和那些人说话，最后还是决定自己闷头装，想着就算最后帐篷支棱不起来，被子那么厚，应该也冻不着。

　　山林的夜晚来的要早一些，渐渐地，四处燃起篝火，外放的音乐远远传来，烧烤的香味开始在山间飘散。

　　纪杨沮丧的蹲在地上，因为装帐篷累出了一头汗，但他的帐篷还是没能成功站起来。

　　自己孤身一人来参加这个野营，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纪杨十分窘迫，无形的焦虑渐渐开始侵染他的情绪。

　　这时，一个脚步声在附近响起，登山鞋踩在地面上的碎枝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纪杨忽然惊醒，连忙回头去看，就见一个高高的个子站在不远处，手电筒的灯指着他的脸，沉声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纪杨吓得心脏怦怦直跳，躲了躲直射的光，辨认出这个独特的磁性声音来自那个白天被自己靠着睡的男生，顿时更紧张了，“我，我在搭帐篷。”

　　“搭帐篷？”池城平淡的语调中都难免有些惊讶。
　　四周已经黑漆漆一片，他在水边洗手时发现这边有些动静，却看不清是什么，警惕心促使他过来看一眼。
　　纪杨尴尬的低下头。

　　池城的手电筒左右晃了晃：“就你一个人？”
　　纪杨低声道：“嗯。”

　　池城奇怪的打量了他几眼，没再多问，拿着手电筒走远了。

　　纪杨稍稍松了口气，但现在这样的黑暗下，帐篷今晚显然是搭不好了，更别说支烧烤摊了。

　　正发愁时，离开的池城的手电筒光芒突然又照过来。

　　纪杨又开始紧张。

　　池城似乎有些犹豫，手电筒指着他好一会儿，才道：“你还搭的好吗？”
　　纪杨下意识想说搭的好不用管我，但形势比人强，逞强的话说不出口，求人的话同样难以启齿，于是纪杨沉默了。
　　莫大的无助感以及社交废柴的自我认知令他原本就惊惶不定的心情更加低落。

　　池城等了一会，等不到回答，想了想，又问：“你带烧烤了吗？”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纪杨脱口而出：“带了。”
　　“要过来吗？”池城的手电筒从他脸上挪开，光芒指向不远处他们搭好的烧烤摊。

　　比起主动求人，顺坡下驴对纪杨来说难度低很多，更何况他确实早就有此意，这时候哪里还敢再矫情，连忙点头，然后拖出烧烤包，跌跌撞撞的跟在池城身后，朝他们搭好的烧烤摊走去。

　　泡面已经在篝火上煮了，烧烤架无用武之地。
　　老朱正在嚷嚷着要把李品串好放架子上烤，看见池城一个人拿着手电筒走向远处的黑暗，又看池城带着一个瘦削的男生从黑暗中走出来，正一头雾水时，男生怀抱里的烧烤包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

　　“卧槽池城，你背后的帅哥抱着的是什么大宝贝！”李品激动地冲过来。
　　池城果断叫醒他：“他是来借烧烤架的。”
　　李品一个踉跄险些倒地，接着失望道：“老子就知道你没这么大脸。”
　　池城回嘴：“我的脸让你不背肉了吗？”
　　“啊啊啊别说了！”李品大叫。

　　“可，可以一起吃的。”纪杨连忙道：“反正，我自己吃不完。”
　　李品和老朱惊喜道：“真的吗？”
　　池城无情的打断他：“泡面已经煮好了。”
　　三个人的份。

　　老朱和李品被池城连着提醒两回，也收敛了不少，面对现实的准备盛泡面吃。
　　结果面刚盛到碗里，一边烧烤架旁的纪杨犹犹豫豫的凑过来。
　　因为是池城招呼他过来用烧烤架的，所以他第一时间找上了池城，想和他商量一件事。

　　“用肉换泡面？”池城脸上有些纳闷。
　　“我不会用烧烤架。”纪杨红着脸，不好意思低声道：“而且，我吃不完。”
　　池城：“……”

　　旁边的老朱一拍大腿：“这好办！你吃不完的我们帮你吃！”
　　李品帮腔道：“晚上还可以借你帐篷睡。”
　　纪杨惊讶：“真的吗？”
　　“当然真的。”李品一脸认真：“你看你帐篷今晚是搭不好了，肉过夜又会坏，我们和你一起吃，你和我们一起睡！大家两全其美。”
　　纪杨一个劲点头。
　　果然两全其美。

　　一边端着泡面碗的池城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一个脚臭打鼾，一个梦话磨牙，睡个屁。

　　结果临睡前，李品将纪杨推到了池城的帐篷前。

　　池城：“……”
　　纪杨：“……”

　　李品理直气壮：“看什么看，我俩一个脚臭一个磨牙，怎么能让恩公跟我们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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