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旧时光番外集》郭夫冷

6、耿耿x余淮

　　2006年7月25日耿耿：“余淮，多活一年就赚回来了。”

　　自高考后，余淮就彻底得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某天，耿耿收到了张平的短信，知道余淮回了振华去取毕业证。于是她匆忙换了衣服就奔去振华，可当她气喘吁吁跑到张平的办公室时，并没有见到她期待的身影。

　　失落仍挂在她的脸上，耿耿走到张平面前：“张老师，余……余淮呢？”

　　“余淮啊，他走了有一会儿了吧。”张平见到耿耿满脸的失望，无奈地摇了头，“其实他的成绩，按理上本地的好大学没什么问题。”

　　“他有说什么吗？”耿耿追问。

　　“我问他有什么打算，他说可能会高复。他是理科的好苗子，要是再拼一拼，清华应该没问题。”张平坐了下来，忙着收拾桌上翻乱的档案。

　　“张老师，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您。”耿耿向张平道了别，就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办公室。可她沿着振华附近的小道一路小跑，也没能找到余淮。他出现了，却没有告诉她，这让耿耿有些沮丧。

　　“余淮，你就是个骗子。”耿耿低头踢着路上的石子，尔后用力将石子踢向一处，“说好的高考结束后一起对答案，就连领毕业证，也不通知我。”

　　五班走廊栏杆处，余淮就趴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耿耿风风火火的跑出振华。手心里攥着毕业证书，他望着那抹消失的身影，眼神忽明忽暗。

　　以耿耿现在的跑步速度，怎么当初体测的八百米成绩却是倒数。

　　2007年6月12日耿耿：“余淮，你是最棒的。”

　　舍友将打包好的晚饭放在耿耿桌上，只见她手里拿着小灵通，网页停留在了今年高考的招生网站上，好奇道：“耿耿，你整天拿着小灵通，是在等什么人的短信吗？”

　　“算是吧。”耿耿苦笑。

　　“可现在谁还会用小灵通？”舍友好奇心愈发强烈，“该不会是你以前的喜欢的人吧？”

　　“开什么玩笑，我们只是同桌。”耿耿忙不迭地辩解，说完才发现自己的脑门上刻着四个字，叫作“欲盖弥彰。”

　　“如果只是同桌，干嘛这么上心。”舍友拍了她的肩膀，“好了，不打扰你吃饭了。”

　　舍友离开后，宿舍里静悄悄的，只有笔记本风扇运作的声音。耿耿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晚饭，注意力全程都落在了今年高考的试卷上。虽然隔了有一年，高中的知识点几乎全都还给了老师，可耿耿依稀还能根据这些考题来判断难易。再则，她又逛了振华的贴吧，看考生们对这次高考题目的分析。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余淮可以考上清华，因为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最棒的。

　　她忐忑地等着结果，那心情仿佛自己也跟着他再度经历了高考那段日子。

　　离出分数的日子越来越近，余淮每天都心弦紧绷。耿耿寄去复读机构的信，他都收到了，就被他整整齐齐摆放在了书桌上，成了他每日缓解压力的一剂良方。他的小灵通一直充了钱，为的就是能正常收到耿耿的消息。

　　可他始终都没有回过一次短信。

　　终于，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输入了自己的准考证号，当看到自己成绩的那一刹那，他拿起了手机，想要给耿耿打电话，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好消息。然而就在他拿起手机的一瞬间，一通陌生电话打了进来。于是他还没来得及联系上耿耿，就骑车去了山海市医院。

　　病房外，小灵通再度响起了消息铃声，可余淮却不敢打开。他还未沉浸喜悦，心情就瞬间跌入了冰窖，凉得彻底。

　　2008年3月22日耿耿：“余淮，你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是全班第一？”

　　耿耿从徐延亮那里打听到余淮的成绩，知道他考上了清华，可她不明白的是，直至今日余淮都没有联系过她，哪怕是在这偌大的北京街头，她也没能遇上他。只要没课，她每周都会去清华门口，盼着有朝一日能见到他。

　　冬日的北京，虽没有山海冷，却也让人感觉瑟瑟发抖。耿耿裹着棉服，哆嗦着身子，站在清华门外，伸着脖子看着来往的学生，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认错了多少人，可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是余淮？

　　12月31日那天，她在后海等到了零点，因为她听同学说，许多外地学生都会去后海跨年，那里气氛好。她满怀期待，在寒风萧瑟的后海等上了好几个小时。那里确实聚集了不少的学生，可她没有等到想见的人。

　　倒计时的那五秒，人群骚动。漆黑夜空中绽放着烟花，点缀了这座城市的夜景。

　　“3”

　　“2”

　　“1”

　　“余淮，新年快乐。”耿耿抬起头，仰望夜空，她不知道此时的余淮会不会也在人群里，与她看着同一簇烟花。她很想很想亲口和他说一声新年快乐，因为零点的新年祝福，她想亲口对余淮说。

　　病房里，余淮站在窗口看书，床上的妈妈已经进入了梦乡。

　　窗外的烟花不间断地燃放着，发出嘈杂的声响，他放下手中的书，趴在窗台上，看着夜空时而绚烂，时而黯淡。又是新的一年，也不知道耿耿在北京过得好不好，那里的冬天会不会比山海冷。为了照顾生病的妈妈，他放弃了清华，选择在本地一所大学读书。这下在耿耿心里，一定认定了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耿耿，新年快乐。”天知道他多想亲口对她说。

　　2008年11月3日耿耿：“余淮，有好消息一定要告诉我呀。”

　　余淮依旧没有任何消息，耿耿每次看着已发送的信箱，回顾着每一年的短信，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逼余淮出现。

　　暑假回山海的火车上，她还在期待着是否会与余淮坐上同一班车，只不过恰好她在车厢头，而他在车厢尾，这才没能遇上。

　　与简单、徐延亮他们回了一趟振华，喝着小卖部里的北冰洋，耿耿趴在单杠上，看着空旷的操场，想起了往昔读书的日子。她发现对振华的回忆，许多都与余淮有关，原来一个人的影响可以这么大，让她每到一处熟悉的地方，都能快速回忆起和余淮经历的种种。

　　“你说余淮怎么考上了清华也不和我们联系，到底还拿不拿我们当朋友？”简单看着郁郁寡欢的耿耿，心里为她鸣不平。

　　“余淮这么做，说不定有他的苦衷。”徐延亮的内心是矛盾的。他曾接到过余淮的电话，向他打听了关于耿耿的消息，问了北京具体的地址，原本他以为他们已经和好，可现在看来两人似乎根本就没联系过。他答应过余淮，要保守秘密，看到耿耿这么难受，他欲言欲止，可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可他为什么连一点消息都不告诉我呢？”耿耿陷入了自我困惑中。

　　暑假的振华校园里，几乎没什么人，耿耿和简单坐在单杠上，晃着两条腿，两人手里拿着早已喝空了的汽水瓶，她们和徐延亮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高中时候的事。可他们都避而不谈余淮，怕触及了耿耿的伤心处。

　　如果时间能倒流，回到振华的那三年，该有多好。

　　暑假的两个月，医院和家里两点一线，余淮几乎没有什么可喘息的时间。即使在医院里陪着妈妈，他也没有好好休息过，为了能提前修完所有的课程，他拼了命地学习。进了大学后余淮才知道，当初高考的那些成绩优势，一旦你有了松懈，就会被后来者居上。

　　他去了北京，找到了耿耿的学校，他想给她一个交代，可等来的却是她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到宿舍楼。眼前的画面，使他缩回了前进的脚步，退回了原点。

　　是他食言了，又还怎么能要求耿耿留在原地等他？

　　2009年6月13日耿耿：“余淮，你在哪里？”

　　大三临近尾声，宿舍里的人相继脱单，就连当初那个教她滑冰的男生，身边也有了女朋友，仿佛周围的人都在恋爱，就耿耿一个人落了单。

　　余淮送给她的数独，徐延亮帮她解开了，可这段数字背后的答案却是未知。也许余淮都忘了，忘了该给她一个答案。

　　那台高中时候一直陪在左右的相机已经旧了，耿耿时常会打开这台相机，看里面一直保留着的照片。每一帧，都是对振华那三年的念想。她将所有的照片导出，传到了校内网上。那一晚，校内上炸开了锅，五班的人纷纷在相册里留言，嘲笑说当时的自己有么土，多么搞笑，多么的幼稚。可最后他们都会忍不住感慨，那会儿是真的好啊。

　　爬山时的集体照、军训时的迷彩服、徐延亮的糗样、艺术节的花絮照、高考前一天拍的班级照，每浏览下一页时，记忆的匣子仿佛就被打开了。那段穿着校服的时光，是真的让人怀念。

　　她上传了所有人的照片，唯独没有放余淮的照片。那是她的私心，她想偷偷保留着，一人怀念。

　　当晚，就连张平和潘主任，都纷纷点赞了她的相册，夸赞说耿耿拍得真好。

　　临睡前，她躲在被窝里，用手机刷着校内网，一一回复所有人的留言。点开最新的访客时，她发现了一个无真实头像的游客，进入了她的主页，地点显示是山海。她点进了他的个人主页，空空如也，没有任何的更详细的资料。

　　或许只是巧合吧，耿耿安慰着自己，随后放下了手机，翻身进入梦乡。

　　深夜里，电脑的网页停留在了耿耿的校内网主页，余淮已经不知道反复点开了几次相册，看着五班集体的照片，他的嘴角一直挂着笑。

　　2010年8月15日耿耿：“我旁边这同学叫耿耿，跟我连起来念耿耿余淮。”

　　耿耿走出答辩考场的时候，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无比。大学四年，算是彻底的告一段落，可她该留在北京继续寻找余淮，还是现在就收拾东西，买张火车票回山海扎根。

　　回宿舍的路上，她接到了简单的电话：“简单，我答辩结束了，这会儿打电话来是打算请我吃饭吗？”

　　“耿耿，我和周末这个周六就要去美国了。”

　　耿耿放缓了脚步，走在通往宿舍楼的小道上：“这么快？上次见你的时候你说还在准备材料，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支支吾吾的，耿耿安静地听她说完，约定了送机的时间，随后挂了电话。宿舍门口，陆续有拖着行李箱走出的学生，从耿耿身边经过。毕业季注定了分离，耿耿还来不及感伤，与简单的离别之日近在眼前了。

　　耿耿很早就去了机场，在看到简单出现的那一刹那，她们热情地拥抱了彼此，耿耿的鼻子一阵泛酸，她拍着简单的背：“要是吃不惯美国的食物，就和我说，我给你快递来。”

　　“耿耿，我真舍不得你。”简单的眼眶已是通红。

　　“简单！”忽然间，在她们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是贝塔来了。

　　她依旧穿着牛仔背带裤，潇洒利落地出现在了她俩面前：“幸好赶上了，我说你俩订的时间也太早了吧，害得我差点起不来。”

　　耿耿和简单相视一笑，三人拥抱在了一起。贝塔小声说：“简单，要是周末敢欺负你，尽管电话我，看老娘我不收拾他。”

　　“贝塔，耿耿，我好舍不得你俩。”说着说着，简单哭了起来。

　　耿耿替简单抹了泪：“瞧你，这还没到美国呢，就开始想我们啦，等到了那边，可记得要多和我们视频，看看美国的汉堡薯条会不会把你养胖。”

　　“耿耿，你有什么打算？是继续留在北京，还是回山海？”简单哽咽着，“你还要继续等余淮吗？”

　　“余淮啊……不知道，就……不知道。”耿耿的语气透着无奈。

　　简单给贝塔递了个眼神，贝塔搂着耿耿的肩膀：“余淮那臭小子，要是哪天他站在老娘面前，我一定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贝塔你这么暴力，哪个男人敢要你。”耿耿捅了捅她的咯吱窝。

　　贝塔禁不住痒，笑着说：“我那不是心疼你吗，你还数落我。”

　　机场里响起广播通知，简单和周末托运了行李后，就挥别他们。耿耿勾着贝塔的胳膊，靠在她的肩膀上，看着简单离开的背影，原本一直强忍的泪终于还是落下了：“贝塔，我还怎么办，到底要不要留在北京？”

　　贝塔摸了摸她的头发，想安慰些什么，最后还是沦为了一声叹息。都过了四年了，余淮要是想出现，早就出现了。即使耿耿留在北京，可能也只是一个无望的结局。

　　就在耿耿和贝塔离开机场没多久，一辆出租车停在了机场外，余淮从车内走出。他拖着行李箱，手里拿着护照，走向值机处。目的地是美国，就在简单和周末后一趟航班。

　　他提前修完了大学所有的课程，决定去美国读研。他知道耿耿会来送机，所以不得不选择下一趟航班。直到决定去美国的那一刻，他都没有勇气去找耿耿，哪怕简单和周末一直旁边念叨着，数落着他的不对，他依旧差跨出那一步的勇气。

　　飞机驶入云端，距离北京已是三万英尺。

　　2011年5月14日耿耿：“你要继续崇拜我。”

　　留在北京已经一年了，耿耿时常因为忙碌的约拍而忘了吃饭，有时候囫囵两口吃下面包，算是应付了。余淮也应该从清华毕业了，不知道他会不会继续留在北京准备考研，以他的实力，无论在哪里都会闪闪发光。

　　因为他是她最崇拜的人啊。

　　耿耿依旧会发短信给余淮，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这好像成了她每日的习惯。小灵通已经随着科技被淘汰许久，耿耿已经找不到任何一家店可以修好它。

　　她给无数对新人拍过婚纱照，看着每一对新人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她也由衷地祝福他们。她曾进过清华园，为新人拍摄校园草坪照。那时她就在想，余淮是否也曾躺在草坪上，抬头望着湛蓝无垠的天空。塑胶跑道上，余淮跑过1000米，还有那个篮球场，余淮会不会因为忙于学业而放弃了他最爱的篮球。

　　透过相机的镜头，望着清华园的背景，她幻想着余淮会经历的种种。

　　“来，笑一个。”耿耿举着相机，镜头定格在了新郎与新娘手拉手斜靠在单杠处。

　　休息时，新娘过来看耿耿相机里的照片，笑着说：“你真叫耿耿？你的名字真特别。”

　　“是吗？”耿耿习惯性地拨弄刘海。

　　“对啊，耿耿，听起来就很特别。”新娘看着相机里的照片，“你拍得真好。”

　　耿耿谦虚地答道：“是你们配合得好。”

　　“我们俩从高一开始就是同桌，那时候我俩话不多，后来都考到了北京，是他主动联系地我，这才慢慢走到了一起。”新娘回忆起了他们谈恋爱的那段日子，忍不住想和耿耿分享。

　　耿耿安静地听着，偶尔会跟着笑：“说不定高中那会儿他就喜欢你了。”

　　“可能因为我俩是同桌，在学校里接触的时间最多，其实那时候我就喜欢他，只是我俩谁也没有表示过，我以为他一心只想学习，也就没有早恋的想法了。”

　　耿耿笑着说：“真好，真羡慕你们。”

　　每天的日子，看来十分枯燥，可耿耿已经过习惯了。

　　余淮到美国已有一年，每天除了浸泡在图书馆，就是找地方打工，为自己攒学费。人一旦忙碌起来，大脑就来不及去思考那些虚无的事。来美国后，他就再也无法收到耿耿的短信了。他只能靠着网页的搜索，看到她拍的一些照片，得了国内的一些奖。

　　高中那会儿她就爱拍照，没想到真的成了一项了不起的技能。看到耿耿脸上洋溢的自信，余淮感到一阵恍惚。她变得越来越好，而他呢？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有12小时的时差，白天和黑夜的距离，还有4年空白的时光，任谁也无法去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