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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一章 ...

  •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呢?”
      “我要去赚钱,我再也不想过伸手要钱命运被人操控的生活了。我再也不想强制自己用最谦卑的态度对他们所谓生活的艰难洗耳恭听了。我要救赎我自己!”她说着拳头攥得紧紧的,握在手心里颤抖,随之带动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那你不读书了吗?马上就要高三了。”
      “读?怎么不读?他们越想困住我,我就越要走出去!对于我,成功的第一步是从读书里杀出一条血路来,我永不放弃读书。我刽允许自己连外面的世界都没看过,更不能允许自己连大学的风景都没领略过!他们可以回家结婚生孩子,我却偏要读书,我永不放弃!”她在满面的泪流李含着泪花哽咽道:“我只悲天而不悯人,我不悯这些无情的人,我悲叹老天不值得被信仰,因为它始终做一个无情的旁观者,永远没有幸福从天而降的可能。”
      “那你去做暑假工住哪儿呢?”
      “住我姑那里,除了她那里,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也好。”俞颖无奈而深切地长叹了一声。
      俞颖因还有其他事,又见刘璃这副模样,收拾好东西后只依旧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这样静默了好一阵,窗外的麻雀又在灰蒙蒙的天边雀跃起来,显得永远不知人间疾苦。好一会,刘璃有些察觉俞颖面有难色,便说:“你有事的话先去忙你的吧,我正好一个人待会儿。”
      俞颖说道:“你一个人可以的吗?你这样子也让人实在放心不下。”
      刘璃这时嘴角又咧出一丝惨淡的笑,她吸了吸鼻子。
      “我一个人也不差这一会儿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你走吧。”
      等到俞颖轰轰隆隆把东西抱走的抱走,挪走的挪走后,她仍旧坐在那张竹席子上,地上的东西:塑料梳,破了一角的小圆镜子,旧笔壳,用到底的笔芯,纸条,练习本子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之前还堆满房间的娃娃,堆积如山的书本转眼间都消失不见了,很有种人去楼空的意味。如今堆满房间的,堆积如山的,只有她的悲伤与遭遇而已。
      热而潮的一缕风送进来,刘璃打了个寒颤。她仿佛麻木地静坐着,不时地又像被刺激了按钮的机器做出痛苦的表情,面目如同拧得变形的麻花,眼中噙满泪水,却已不像那会儿扑簌簌地流。再一会儿,她也只是作面目扭曲状,而不再落泪。眼泪的水龙头终于被拧上了。
      她的心,同时也什么被关上了一道似的,她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什么。她倒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那笑容的意味因为唐突而愈显得诡异。浓浓的绝望洒上一层芝麻,咀嚼起来又香又脆。那绝望,在她的心上,同时地被她咀嚼着,香而脆,有一丝苦味。
      等到她收拾好行李,她双手扶在行李箱的扶把上,仍是那大红格子的印花窗帘,碎花的墙纸,她前不久还弹过的木吉他仍安详地躺在床边,却有一种默淡而凄然的意味。麻雀不知人间疾苦地欢快地,叫着。
      再见了,她想着。
      刘璃不知道她在和什么告别,因为需要告别的太多了,木吉他,乐谱,幻梦,音乐,夹缝生存而终于磨灭的幼稚,以及,今天以前的刘璃。当患得患失终于尘埃落定时无论如何地做好心理准备都是徒然的。她的内心仍然凄清。
      她拖着行李箱,换了身干净的衣服,洗了把脸,理了理头发,把那道木门关上了,而且上了锁。校园内,仍有人在打篮球,空气里是雨后的潮湿味。略过校园一丛花草,有夹杂着水的草香气味。她走在那条路上,用食指扒拉一下一丛花,摇碎落在花上的雨滴。场景一切如初。天上已稀稀落落有几颗黯然的星,天色微微地暗了些,也许因为下雨的缘故。
      她走出校园而到车站时,已经天色将晚。地面湿漉漉的沾着泥水,微微浸湿她的白球鞋,鞋面上浮着斑斑点点的灰色泥水,像灰色的花朵一颗粒一颗粒在鞋面上绽开。是最自然的水墨画。
      她低头盯着鞋面发了呆,等车等得不耐烦时望向远方,路灯星星点点,是望不尽的黑。对既定的黑,她早已不觉值得恐怖。车开来了,她提着行李箱上去,然后车开走了。走了,像从没有来过。
      痛哭一场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使人平静而迟钝,刘璃在车上一路像短暂休克的状态,只是保持迟钝看着窗外。一树,又一树,朦胧的黑影在路灯下嗖地闪过去。然后,人,树,灯,人,树,灯,乱,全是乱。
      她下了公车以后,自顾自地走,到了姑姑家,敲了门。姑姑家在遗漏,楼道口是幽幽的蝉鸣,不远处路边一棵碧桃树在风中摇摇晃晃,飘下几片花瓣,透过楼上住户的灯光,隐约可辨清是粉色的。黑夜里的粉色,刘璃盯着它看得眼睛痛。
      她在门前站着,双脚在门前顿了顿,然后吸了吸鼻子。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露出一张约莫四十多岁的脸,这张脸上堆满笑意,却仍然满是对不速之客的诧异。她微笑着说:“哟,闺女,你来啦!”说道忙接过刘璃手中的行李箱,刘璃也应和着微笑了一下。
      “你光是上次和我说你暑假要来,却不想是今天,也不提前和姑说,姑去接你!”刘璃只是一直微笑着,就当做是回应了她。
      “姑父呢?”刘璃探着脑袋对周围瞄了一眼。
      “遛狗去啦!溜完估计还去看会儿牌。”她转身过去拿了拖鞋让刘璃换上,“你就睡你茹结的房间吧,刚好她一年到头也不在家。”姑姑啪地按下了开关,灯点亮了房间,她只热情而友好地招呼刘璃,又洗了水果端去刘璃的房间,一时间殷勤地使刘璃不好意思不开口敷衍地与她聊些家长里短。虽然她不惯与与人周旋,却也感到离开那个伤心的县城成了暂时的慰藉,仿佛暂时的离开也是解脱,像飞出牢笼,自欺欺人以为不会再回去。“和善的絮叨总好过刻薄。”刘璃在心里想着。只是一直拘束地敷衍地微笑,不时地回答几句也只是轻声慢语,出于疲劳的缘故。
      姑姑的面容与父亲的相似,特使是在她笑起来时。她是一头碎发,细长的眼睛由于中年发福笑起来埋没在脸颊里,鼻子大而长,与她的圆脸有些不相称,离近端详一颗褐色的痣不偏不倚地长在眉心。刘璃自小只与姨妈更亲近,由于母亲的娘家人只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就是她的大姨与老姨,大姨已病故,现今只有一个老姨与母亲常来常往。刘璃是在老姨跟前长大的。而与姑妈,印象里她总是满面笑容的对她的,却怎样也亲近不起来也许因为父亲的兄弟姐妹太多,又不常走动,便也自然而然地疏远了。此番若非刘璃不愿留在怀远,又无处可去,也不会想到来找姑妈。她想着,每次来蚌埠,姑妈总会热情地留她几天住下,血缘总是使人与人之间不会相隔太远。
      刘璃刚放下行李箱,姑姑来催她去洗澡,并拿来睡衣让她换上。刘璃虽然不想动弹但也不好推脱,便洗好澡换上睡衣即刻关了灯侧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幽暗的灯光透过奶白的窗帘影射进来。仍然是淅淅沥沥的声音,刘璃分不清那是通水管的声音还是下雨。在无人的暗夜里,这下可以敞开心扉,将悲伤仔细品读。她将右手枕在脸庞下,灯光越来越模糊了,一颗热泪行将留下脸庞,顺着她的下颌滑到手上,把心烫得痛了。
      她越想越不明白,为什么世道如此不公平,对音乐无动于衷的人,可以去学,而热爱音乐的人,却注定与它失之交臂。她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最热爱的东西像是在任由人的玩笑,践踏,尤其梦想,是由她最亲的人。正当她想到伤心处,又开始低声啜泣时,刘璃又隐约听见门外钥匙扭动锁扣叮叮咚咚的声音,刘璃便忙将脸向枕头蹭了一下。只听门又吱呀一下。“小璃,睡了吗?”灯忽地又被打开。
      “还没有,怎么搞的?”
      “我是想问问你,你来和你爸妈说了吗?”
      刘璃沉默片刻答道:“没有。”
      “不是,姑姑的意思是你来了没有关系,来这就当自己家,不碍紧的,但是你来了和你爸妈说一声呀,不然他们不知道你去哪了。你爸知道了也要吵我的。”
      刘璃不做声。姑姑看看她,又回去自己的房间,屋内霎时又灯火通明。刘璃尖起耳朵,听见那屋隐约喁语,料想是姑妈在打电话告知家人了,心中不免有些烦躁,是不想再面对他们的烦躁。稍顷,姑姑便拿着手机过来要刘璃接电话,刘璃只将脸一别,淡淡吐出一句:“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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