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何叶子子子子

36、第三十六章

　　刘璃推了门进去，俞颖正蹲在地上搓着起了泡沫的袜子。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滴进脖子里，刘璃换了衣服，这次轮到她率先插上了门。
　　“这唱的哪出啊。”俞颖停下了搓袜子的手，把袜子捏在手里回头朝刘璃的房间纳闷的看了一眼。
　　“也许，刻意安排缘分的人是要遭天谴的。许多事情往往在一瞬间，仿佛一切都结束了。”她想着，“我已经尽可能地让自己不错过你了，可结果好像都是一样。”
　　付出一定是有回报的，回报不是你想要的回报。被动的那方只能乞讨，如果人格可供选择，要做又寻求温暖的主动权在手里的人。她持续这种想法很多天，一天，她捏着拳头，看来决绝而面色平静地对八哥说：“我以后不会再去找他了。”
　　八哥故作不知地问：“谁啊？”
　　刘璃没有回答。
　　八哥抬起头，开始佯笑：“怎么了？”
　　刘璃低着头，一言不发。对亲情的失望和对爱情幻想的破灭是不停的，前者令她崩溃，后者令她迷失心智。对爱情幻想的破灭是种不明显的、悄然攫取。
　　每当她和妈妈提起七月去集训的事情妈妈总是支支吾吾，不肯定，也不否定。她由于梦想与这种破灭的交织，在这种迷惘里徘徊，开始浑浑噩噩地过活。她只常常自我安慰：随他吧。进一步，是浩瀚烟雾，退一步，是万丈悬崖。后来，她索性也不去想了，报告楼也不去看。只是每在她在教室里坐着听课时，心却早已飞去那个回荡着《我像雪花天上来》的那个楼层。她看着后排的同学日复一日地玩着手机，李思成早已做好打算——学业水平测试一过他就回家结婚。他们看似还平静如水，可虚度光阴的人是可悲的，尤其明白自己正庸碌无为的人，他的内心往往煎熬。
　　刘璃也煎熬。她不知道何去何从，她只知道读书是唯一的出路，至于怎么读，总还不知道。当初为了什么坚持，现在因为什么放弃，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在迷茫的思绪里旋转着，只感到眩晕。她自己该怎么办呢？许多问题也许永远找不到答案。在这接近学业水平测试的日子里，她索性得过且过了。因为只有那时，她才能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或许是令她欢呼雀跃的答案，也许，只是一个成了形的梦想的死胎。她既想象不到将来实现梦想的模样，也不敢想象她被迫放弃梦想的境况，放弃，实在是个可怕的词。
　　天气渐热，气温越来越高。班里没有风扇，只能依靠人力——用练习本扇。班里有些同学索性买了小风扇放在课桌上，以缓解暑热。许多同学只是下了楼上躺厕所便又是脸上缀满汗珠。班上不时有同学嚷着：“热死了！”
　　体育课时间刘璃和柳柳及其他女同学一起练球，准备迎接校篮球赛，站在太阳下打着球时周雨生、江寻、八哥及其他男同学一边冲刘璃喊着：“女神！”一边在那小篮球场整齐地坐成一排。刘璃看见江寻，还没回过神，篮球就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她的脸上。她先是感到眼冒金星，随后血顺着鼻孔流下来。
　　“你没事儿吧？”柳柳扶着刘璃的胳膊关切地问着。周雨生上前递来一包纸巾，刘璃用纸巾捂着鼻子，她走出篮球场，透过铁丝网看见江寻坐在球场的酒红色地面上，穿着灰色的T恤坐在阴凉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刘璃一直走到洗手池才拿下纸巾，太阳的直射与剧烈运动使刘璃汗流浃背的脸蛋红通通的，胳膊也被晒的红了一片，鬓发上渗出汗珠来，几绺头发也被汗的湿漉漉的贴在脸上。她拧开水龙头欠着身子用双手去接水，随后朝脸上一拍，眼睛从脸上的水珠里刚朦胧地睁开眼睛，江寻走过来拧开水龙头，双手接上去。
　　刘璃见状转身走上教学楼，仿佛有什么人在身后撵她似的。江寻不紧不慢地在她身后走着，刘璃一连跨了三个阶梯，右脚往前一蹬踩到二楼的地面上。
　　一丝热风从脸庞掠过。
　　班里部分同学已回到座位，手里各自拿着书或练习本在面前扇动着，刚打完球的男生声势浩大的回班时更是满头大汗。刘璃正与八哥、周雨生谈的热火，江寻也跟在后头呵了一声。刘璃回头，江寻由开始的斜睨变为直视不避。
　　她本该为这一视感到快活，而刘璃却视而不见地拿起一本《世界通史》装模作样地读了起来。热情，不该任人蹂躏，纵然这权力是刘璃给了他的。江寻在刘璃这碰了个钉子，不一忽坐到刘璃的旁边去。刘璃是面如止水，心却如烈火焚烧，直烧的她心跳敦促。她低着头，对着书本，那一页的几行字已反复读了几遍，却一字也不进心里。她只感到脑袋嗡嗡的，任雨滴阶前点滴，残阳之下那目光在她心中燃起的火却一寸一缕地灼热她的心跳。
　　“总有人是那把火，能点燃你。而似乎是他，点燃了我的青春。”刘璃想着，却赶快从脑海驱赶出这种想法。重使一种带有敌意的傲慢态度冷面坐在原位，暗暗地骂自己没有出息。她越是感到被灼热，便越是要抗拒。
　　江寻没有同她说话，倒是在刘璃无意间与周雨生聊天时不时插上两句。刘璃始终没有抬眼看江寻，与其说不看，不如说是不敢。
　　爱恋使她心生怯懦，不敢期待，不敢与他直视。何况，如果快乐的事情不是自己所期盼的，那么所获得的快乐也不会像自己所期盼的那样。一种快乐落空，用别种快乐弥补，有时也是不作数的。
　　“我也不能明白这些，不能明白自己了。也许，也许很快我就走了，学业水平测试一过我就走了。”至于走去哪里，刘璃也没有着落。她在关于人生的紧要关头的焦虑中惴惴不安，又在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境况下游移不定，于是便生成了一种浮躁。
　　无论怎么也平息不了这种浮躁。
　　刘璃拿着手机，□□分组点开随即又合上，她整个人像被定住似的在原位坐着，也不去管在一旁殷勤的江寻。最后，她终于下定决心把江寻从好友里删掉，删除的瞬间，她重新找到她那报复心作祟的快感。
　　“生活，我可以不要高高在上，但我也不要逆来顺受。”无论谁也好，什么都好。越抨击她的她就越要强硬起来，越能温暖她的反而越使她柔软，然而近来人生，总是抨击多于温暖。因而她在抨击中越发强硬，逼迫自己无孔不入，忘记温暖，也忘记柔软。
　　篮球赛结束时江寻递刘璃一瓶矿泉水，悻悻地对她微笑着，刘璃接过水浅淡地说了声谢谢后去和柳柳、八哥他们一道了。
　　他们正要一道去校门口的小饭店聚餐庆祝，女篮拿了三等奖，男篮拿了一等奖。走到门口，刘璃想着心事，脚下险些一滑。江寻笑着说：“哈哈，刘璃，你是二货吗？”
　　“是吧。”刘璃眼睛斜睨了一下江寻进到小饭店的包厢里。饭店的老板戴着围裙上了碗筷，隔壁包厢的门恰巧是他们班男篮对赛的男生也在吃饭。柳柳两手握着两只竹筷子，在瓷碗上敲得叮叮当当。
　　“家都被你敲穷了。”周雨生正说着也在手里扬起筷子飞快地在碗沿敲了两下。
　　“你家又是我敲穷的了，太不讲理了啊。”柳柳用她洪亮的嗓子对着周雨生故作生气地笑着，睁着她那对琥珀色的眼睛。
　　“岂敢岂敢，不然阿林收拾我。”说着周雨生冲对面的阿林挤挤眼睛。
　　桌上放着几支绿瓶的啤酒，大家倒在一次性的塑料杯里，一齐站了起来举杯欢饮。江寻站起来时与刘璃对视了一眼，刘璃慌忙地移开了眼睛，随后呷了一口杯里的啤酒。柳柳正调侃八哥，八哥说了句“林哥安排”笑的全场前仰后合，个个在场的人咧着嘴笑。不多一会，又上来一盘豆苗炒馓子，江寻在大家筷子忙活之际拿起杯子说：“刘璃。我敬你一个。”刘璃看了看他，礼貌性的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啤酒，此后再与他没有什么交流。
　　饭后，大家都要去洗澡，有的一起去澡堂，有的回宿舍，刘璃经过校门口的小卖部买了只雪糕，刚放进嘴巴里，江寻和周雨生正好和她打了个照面。刘璃嘴巴里含着雪糕，机械地朝他们哼哼干笑了两声，江寻也学她那样哼哼笑了两下，刘璃匆忙地从他们身边走开。
　　天空像蒙了一块蓝黑的布，还有些剔透，万家灯火朦胧在这块布里。刘璃光感觉整个人迷迷糊糊，耳根在发烫。纵然她时刻警醒自己别再犯傻，她自己也的确没再犯傻，但还是显得她很傻。
　　但动情的人都傻，这是有目共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