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何叶子子子子

34、第三十四章

　　刘璃换上睡衣双腿叠在一起继续盯着眼前的大红色印花格子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把我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她低声地自言自语着躺下渐渐睡去，想在睡梦里迷失烦恼。夜来风雨，雨声淅沥，突然空中响起一道轰鸣，刘璃被惊的身体在床上一震。紧接着闪电在空中亮起一道。
　　她仍闭着眼睛，攥紧了被子，身体不觉往墙边靠了靠。黑夜里轰隆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像人发怒前的酝酿，在胸口一阵阵喘息。一阵更大的霹雳终于在黑夜里爆发出来。那声音好似巨大的针锥划破黑夜的尖利。刘璃猛地打开了双眼，在黑夜里用眼睛四下摸索着。她将被子往脸上扯了扯，最后索性用被子把头蒙起来，身体紧贴着墙。
　　电闪雷鸣，黑夜不会有人在她身边。她一直相信公主与王子的故事，且有骑士保护，只是公主不是她。人人都羡慕女主角，只是许多时候全凭视角而定。因而豌豆公主也是主角，灰姑娘也是主角，幸运不分身份贵贱，然而不是人人都幸运。“以我为主，我就是我的人生独一无二的主角，其他的，所有人都只能是配角。”她想着，“可是，我明明可以做自己人生的主角，却偏偏要跑去别人的世界充当配角，甚至是过路群演，真是自取其辱了。”这时空中又打了个响雷，刘璃被吓的一哆嗦，她打开被子，被子蒙住脸使身上出了汗。她打开台灯，开始翻看床词语边堆成一摞的日记本。
　　她津津有味地读着：“毕业那天，我们撕书撕练习本，折纸飞机飞愿望，我们在美好的欢愉中度过，庆祝自己已经解放，纸片漫天飞舞，梦又飞了一个。”时间是2013年高一对初中毕业的怀念。人们总是喜爱在走向未来的时候怀缅过去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会被称作从前。在“开始”这样的词语璃沉浸时万没有想到两年又已经过去了。
　　对面楼的灯依然没有灭掉，时间在无声中流逝，黑夜是神秘的，适合孤独的人真情流露。“不就俞颖也要走了，就又剩我一个了。”她再次躺下把被子裹紧，仿佛这被子防得住雷声。她感到自己总也动不了的被定在原地，她开始微微地张了张嘴，想喊出什么，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后来她终于喊出了声音：“小颖，小颖！”她紧闭着眼睛不停地喊着，直至噩耗结束。
　　太阳被云层挡住，阴沉沉的放着微光。
　　放学，刘璃踩着脚下的白球鞋，半睁着眼睛。她因为昨夜的雷雨没睡安稳，今天在课桌上睡了一上午。混迹于人群，走在江寻的后头。他越走越快，眼睛盯着前方微笑，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欢喜的东西。他最后索性小跑起来，拍了拍前面一个穿着淡粉色外套的女生的肩膀。那个女生回了头，圆圆的脸，小巧的鼻子，恬淡的模样，是蓝清。
　　一眼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是刘璃的特长，而江寻的特长，是找到蓝清。
　　这时有人在后头喊了一声：“刘璃！”刘璃回头，是邹敏瑶。一瞬间，她感到地转天旋，也许是由于贫血。邹敏瑶笑着上前来挽刘璃的胳膊，刘璃只是盯着前方的蓝清勉强的抽动一下嘴角。云层匀开，一时间阳光刺的眼睛痛，刘璃却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寻已从蓝清跟前走开了。
　　短暂的情节，像电影的一帧永远地刻在她的脑海中循环回放。江寻对刘璃在身后全然不知，只在看见蓝清时疾步追上去。分别时，他轻快的脚步，愉快的神情，都使刘璃觉得像《等待戈多》那样。另类而无限循环着，没有人知道答案。
　　她是爱情的随从者，只负责在他的身后，安静地用目光消化自己目睹的场景，最后有些消化不良了。
　　邹敏瑶用胳膊抵了抵刘璃，她才回过神，目光黯淡。
　　“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邹敏瑶睁着她黑亮的眼睛，关切地问。
　　刘璃笑着摇摇头。说要坐车回家。
　　走到校门口的车站时刘璃与蓝清客气地打了招呼，邹敏瑶见状才恍然大悟地说：“奥，明白了。”不一会，八路车到了，刘璃上车投了币，却没料想蓝清也紧接着走了上来。她惊奇地看了刘璃一眼说：“你怎么也在？”
　　“我坐八路车也能到家。”
　　“你家在哪？”
　　“石榴街。”
　　她哦了一声后刘璃走到座位上。刘璃感受不到妒火焚烧，她只失魂落魄。这场角斗场里，她是不战而亡的。她爬上家里的楼层，敲了几下那棕黑色的防盗门，门吱呀地打开。是朵朵的一张笑脸，熟悉的怯弱的敏感的那张脸。脸盆架上是妈妈洗漱以后的温开水，正冒着水蒸气。她总喜欢搓着热毛巾洗脸。
　　“吃饭吧。”妈妈正在洗手间对着镜子梳头，嘴巴里喊着顶卡，卷发垂在肩膀上。
　　刘璃的棉皮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她坐在客厅的矮桌上吃着饭，筷子在那碟四季豆炒肉上来回夹动。
　　“妈。”
　　“干嘛？”
　　刘璃没有继续说话。
　　“妈。”她又喊了一声。
　　“你讲呀！”
　　“我想学音乐。”
　　“什么？”她因距离的问题没有听清。
　　“我想学音乐。”她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大点声！”
　　刘璃没有说话，仍然低着头，筷子在碗里来回戳着米饭。
　　“你要学音乐可对？是不是？”妈妈伸出脑袋，音调颇高地问她。
　　“恩。”刘璃感到没有希望地哼了一声。
　　妈妈手里拿着梳子，趿着拖鞋走了出来。
　　“你要学去学就是了。”她从鞋柜里掏出高跟鞋。
　　刘璃听着妈妈轻松的语气，心想着是没戏了。
　　“你要想学，就去呗。没事，砸锅卖铁让你学。”
　　“真的？”刘璃的眼光明亮起来，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恩。”妈妈恩了一声，拿起钥匙拧开门把，“朵朵，你可跟我走？”
　　“去。”朵朵背着书包走到门前。
　　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楼道口传出的是妈妈高跟鞋的声音。
　　刘璃坐在那矮桌前，没有顾上吃饭。一颗清泪从眼中滑落，是为着感动。一直以来她为了自己的音乐梦在邹敏瑶的催促中摇摆不定着，终于有一天，她轻而易举地得到了许可。像在渺茫里抓住了什么，又稀里糊涂地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什么，也许仍是渺茫。
　　门的那头传来敲门声，刘璃心里纳闷是谁，起身开了门，门前俞颖圆润的脸庞呈现眼前。
　　“你怎么来了？”刘璃上下打量着刘璃。
　　“你这话问的，好像我不该来似的。”俞颖径直地走进客厅，放下了书包，“我二姨呢？”俞颖在客厅四处张望着。
　　“走了。”
　　“打麻将去了？”
　　“恩。”
　　“朵朵怎么也走了。”
　　“她们顺路。”刘璃又坐回自己的矮桌上，“吃饭没？”
　　“不饿。”
　　“饭在锅里，自己盛。”
　　“我不饿。”俞颖又在口里重复了一遍遍，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没精打采地看着刘璃不停地夹菜咀嚼。
　　刘璃把碗收到洗碗池时看见她这个样子，笑着说：“你怎么了？”
　　俞颖没有说话，两只手开始不停地，在脸颊上摩挲着。她那张圆润的脸，一时间哭得双下巴露了出来。刘璃盯着她，感到莫名其妙。转身抽了几张抽纸，搬了一张凳子在俞颖旁边，一张一张地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前段时间赵逸轩跟我表白，我拒绝了，结果今天他在班里一口咬定说我前几次帮班里买东西私吞班费了。我这班长当的，里外不是人，最后钱还都是我吞的了！”俞颖双脚交叉地坐在凳子上，手里捏着刘璃递给她的纸巾，像小媳妇受了委屈似的抽抽搭搭。
　　“然后呢？”刘璃问。
　　“然后我就和他算账啊。”
　　“他怎么说的？”
　　“他说我不管你这么多，你把钱都退给我们。难道我会私吞你那三块五块的吗！”俞颖擤了擤鼻子，眼睛、鼻子都哭得红红的。
　　“有什么可解释的？他不摆明了要和你公报私仇？我从一开始就烦他，长着双眼睛成天贼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刘璃说着从凳子上起身，倒了杯热水，水杯握在手里。
　　“可是不会吧？他真的这样针对我？”
　　“什么真的假的，贱人就是贱人，狗改不了吃屎。他阴别人不是一次两次了吧？什么德性！追不到别人就排挤别人，还算账！算什么账！你不是数学好的吗？你跟他算！我看他能算出什么花色头来！”刘璃说着扬起水杯抿了口水，放在桌上时杯里余下的水往外四溅，杯中打了个水花。
　　“你别太激动。”俞颖怔怔地盯着刘璃。
　　“一点了，回学校了。走了！”刘璃一只手拎起书包搭在肩膀上，一只手把俞颖的书包也抓起来。
　　“可是，我感觉我不敢过去。”俞颖楚楚可怜地看着刘璃，睫毛上还垂着细小的泪珠。
　　“不敢过去？”刘璃气愤地别过头去，又回过头来，“为什么不敢过去？凭什么不敢过去？去！一定要去！他还能吃了你不成！”刘璃不由分说地把书包撂给俞颖，扳动门把率先跨出门槛。她双手揣在风衣口袋，盯着仍在屋里磨蹭的俞颖，她叹了口气一把把俞颖从屋里拽出来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