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乐妮

4、青春大学，往事难觅

　　对于一个许久不怎么做梦的人来说，从梦境回到现实确实需要一番气力。
　　适逢工作日周一的早上，苏晨夕破天荒地起晚了，醒来时已经接近8点，她手忙脚乱地洗漱，穿衣，在卧室与浴室间跑来跑去，已然顾不得是否会吵醒尚在睡梦中的纪荣轩。
　　当她对着镜子涂上口红时，镜中出现了被迫起床的某人一张困倦的脸。
　　纪荣轩睡眼惺忪，显然有些不在状态，他懒懒地微倚在床头，“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的车子太显眼，恐怕到时我还得提前下车。”
　　苏晨夕对着镜子左右看，转身跑去床头拿自己的手机，俯下身时被纪荣轩一把拉住。她不解地看向他，纪荣轩伸出手指，轻轻拭去了她嘴边一点溢出的口红，神情颇认真地说，“等我十分钟。”说完放开她，很快起身去了浴室。
　　晨夕站在门口穿上鞋子，检查手袋中的东西，纪荣轩此时已经衣着整齐地走向自己。两人匆忙下楼，快到一层时，纪荣轩对着她伸手，“钥匙。”晨夕没明白，但对方已经有些不耐烦，“你的车钥匙。”苏晨夕这才反应过来，赶紧翻出自己的车钥匙递给了他。
　　苏晨夕自己有一辆白色的高尔夫，但并不经常开。主要是因为她自己的技术实在有限，越是紧张时越是容易出错，当年考驾照时，也是全凭幸运才得以侥幸通过。有一次，为了躲避路上突然跑出的小狗，她紧急转弯差一点就撞到路边的围栏。事后被纪荣轩知道了，讽刺她外强中干，只是看似精明而已。于是，平时上班，除非时间充裕，否则苏晨夕宁愿选择去坐普通的公共交通车。
　　纪荣轩有时也会送她，但她总是在距离公司还有一站多地的时候，就提前要求下车，理由是不想遇到公司的同事或是其他的什么认识的人。纪荣轩对苏晨夕的这种作法极为反感，两人刚刚结婚没多久，第一次送她去上班时，他们还曾因为这件事情弄得不欢而散。不过，再后来久而久之，他也就懒得再理她。只不过，每次当她提前下车时，纪荣轩总是臭着一张脸。晨夕想，或许今天是看她太着急，所以他才这样好心提议开她的车送自己去上班。
　　纪荣轩开着白色的高尔夫，很快将她送到了公司大门口。下车之前，晨夕有些迟疑地问他，“你要开我的车去公司吗？”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司机一会儿会把车送回你楼下的停车场，下班你自己开回去。”说完，解开了车锁。苏晨夕推开车门，想了想返过身来在纪荣轩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在看到他似笑非笑地表情后，她赶快下了车。很快，白色的高尔夫打着左转驶入了洪洪车流中。
　　晨夕边向前走边想，她这可不是无端对纪荣轩示好，权当是感谢他今天好心送自己上班。快速往前走了几步，一只纤白的手挎住自己的手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香气。这样熟悉的香水味道，晨夕微微转过头，果然，市场部的陈丽娜已经一脸八卦地贴了过来，“苏晨夕，刚刚那不是你的车吗？车上谁啊？怎么开走了？”
　　晨夕无奈地一笑，“我老公呗！今天时间有点来不及，让他送我上个班。”
　　陈丽娜好奇地说，“哟，这可不常见啊！你这老公也挺神秘的，我可到现在还没见到他长什么样呢！”
　　“即将奔入地中海的人，有什么好看的？”晨夕心中揶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纪荣轩真的变成了地中海的时候，不知道他还会不会那么装腔作势。
　　“我可不信，今年咱们公司组织出国游，你可一定得把他带上，我们全都还没见过呢！”
　　“陈姐，你再这么说下去，咱俩今天可就都迟到了！”打断陈美娜的追问，苏晨夕加快了脚步。两人冲到公司的主打卡机，时间将将8点58分，总算没迟到，晨夕轻轻舒了一口气。
　　上午苏晨夕主持了自己手头上一个策划案的评审，虽然需要修改那么些微几处，但评审的结果方案总体还是可以通过的。会议结束时，蒋国宇叫住了她。待众人都离去后，蒋总笑容可掬地开口，“晨夕，叶凡前两天过来找我，说她做的元东科技的那个策划，预算超出了一点点，你这边没有批准，……”
　　苏晨夕心中不免诧异，没想到叶凡她还真的去找蒋总申请了。她没有出声，只是听着蒋国宇将话继续说下去，“我听她形容，案子好像确实做的不错，你看看，……”
　　晨夕明白了，蒋国宇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让自己放行这个案子。苏晨夕笑了笑，“蒋总，叶凡那个策划案预算超出的可不是一点，而是将近三分之一了。至于策划案的具体内容我也看了，成本并不是没有压缩的空间。”她顿了顿，“不过，如果蒋总您这边给她特批了的话，我也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怕另外两组的人以后有样学样也来找你，那将来咱们再想提成本控制的事儿可就有点被动了。”
　　蒋国宇一听她这样说，想了想，立刻表示，“晨夕呀，现在你已经是企划部的主管，我当然还是尊重你的意见，这样事就照你的意思去办。”

　　苏晨夕快步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心中腹诽，这叫什么事儿啊？还有老板嫌自己的钱多了的。迈入办公室之前，她堪堪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过身，对着身边格子间中坐着的助理，用足以让坐在格子间中的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大声说道，“小姿，你去准备通知，今天下午咱们公司的小会议室，开展关于产品策划案预算控制说明的培训，要求企划部的全员必须参加。”说完，抬眼看了一眼正在左前方品茗的叶凡，略去众人们的反应，开门走入了自己的办公室。

　　其实苏晨夕大学时期学习的并不是如何策划产品，而是工业设计。
　　当年高考结束后，父亲苏振邦特意请假去了学校，陪同她一起参详和选择了大学与专业。父亲的意思是希望她能够填报D市或是本省内的大学，苏晨夕表面似是没有反对，可在真正填报的时候，她却填了距离D市距离较远的B大，专业也与苏振邦为她规划的工商管理大相径庭。晨夕为自己挑选了一个不冷不热的专业，工业设计。她对自己的选择意外地满意，甚至直到今天也从来没有后悔过。
　　收到大学通知书的那一天，苏振邦第一次对着大女儿大发雷霆，他没料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有如此主意，置他的意见于不顾。反观苏晨夕，对于父亲的震怒通通选择了视而不见。在大一新生入学报到日期来临前，她甚至拒绝了父亲送自己的心意，只是孤身一人扲着重重的行李箱，踏上了去往B市的火车。
　　再后来，顺理成章地，她在B大遇到了她的第一个男朋友，周子安。
　　到底是怎么认识周子安的，苏晨夕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
　　刚刚进入大学的少男少女们，刚刚从高考的战役中获得解放，一方面放纵着自己暗自狂欢，另一方面又明显感觉到大段空余时间折射出的生活空虚，处于这个阶段的年轻人们精力旺盛的简直可怕。于是，在大一不怎么繁忙的学业之外，B大的校园内也不能免俗地充斥着各种晚会、舞会、联谊会。
　　而苏晨夕与周子安，就相识于这当中动机最不单纯的联谊会上。

　　苏晨夕成为大一新生的第三个月，B大校园内逐渐开始流行男女宿舍结成联谊寝室。这种别样组合，除了在上课时可以为彼此抢占座位，偶尔还可以相约一起出游。更直白地说，联谊寝室的最佳之处在于，增添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荷尔蒙高峰期的男孩子，可以堂而皇之地向心仪女生献殷勤，从而得到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获得允许将晋升为对方的男朋友。
　　晨夕的同寝的舍友一菲、佩佩还有雨馨，都是性格快乐又单纯的女孩子，她们当然不愿放弃将来有可能得到的免费开水与打饭服务的便利，于是，在晨夕根本没搞懂状况时，她们已经与工程学院的四个男孩相约，计划了一场奇特的联谊会。
　　晨夕对这样的安排有些无奈，她也曾试图表现出反抗之意，但是遭到其它三人的武力镇压，只好妥协。就在那个周六的上午，她跟随舍友到达了指定地点，与对方寝室的人会面。
　　大学时期的学生聚会没有步入社会后的奢华，当时更多还是偏向经济性。晨夕还记得两个寝室当时是约在了一家KFC，四男四女面对面坐在两排高脚椅上。对方寝室的舍长是一个叫马超的男生，特别活跃，介绍时说自己能文能武，他不断说些校园的新奇事儿逗得大家开怀大笑，在这种气氛下，男孩女孩们很快相熟起来。吃过东西，马超提议大家一起去附近的溜冰场，晨夕想说不，可一旁的林一菲已经代她举手表示赞成。
　　进入溜冰场，大家都换好了鞋子准备下场，只是除了苏晨夕，还迟迟立在围栏边一动不动。林一菲速度飞快，滑了一圈又回到了晨夕的身边，怂恿她赶快换鞋子一同下场。晨夕艰难地摇摇头，她对于这种非常考验平衡能力的运动，极不擅长，从前也完全没有尝试过。看着其他人在场上滑来滑去，她笃定自己是完全享受不了的。对方寝室的马超也滑了过来，劝说苏晨夕，“走吧，咱们先滑行两圈，然后就可以玩火车和接龙。”
　　晨夕谢过他们的热情，直接回答，“我真的不会滑，你们去吧，不用管我，我就坐在这边看你们玩。”马超挠挠头，左右环顾，最后视线落在了他的一个舍友身上，大声喊对方，“子安，苏晨夕不会滑，要不你过来教教她吧……”
　　这种感觉多少有些窘迫，晨夕觉得自己的脸都有点红了，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学这种运动会很慢的，还是你们先去玩吧！”林一菲缠着她，小声嘀咕，“晨夕，你就先跟周子安学嘛！一会我们要玩接龙的，人多了才有意思啊！”
　　晨夕还记得，当时的周子安，慢慢滑来自己的面前，说话时脸上露出干净纯粹的笑容，“苏晨夕，你穿几码的鞋子，我先帮你去取一双。”
　　接下来的时间里，在苏晨夕的记忆中，堪称她人生中最经典的竞技时刻。
　　开始的时候，苏晨夕不好意思去扶周子安递来的手，只是固执地扶着围栏，一步一步危险地挪着脚下的双排轮。周子安也没有催促她，或是开口说其它的话，只是在她即将扭转身体要滑倒时，稳稳地在后面撑住她，低声提醒她要小心。
　　就这样无比艰难地绕着溜冰场走了一圈，苏晨夕觉得自己的脚踝都有些酸疼。她不好意思地对周子安说，“我真的学不会这个，要不你也跟他们去玩吧！不用陪着我一起走。”
　　周子安微微一笑，“没关系，慢慢来。谁一开始滑都是这个样子的。”
　　苏晨夕咬咬嘴唇，继续慢慢向前挪着步子，她不习惯在这种尴尬的时刻，自己身旁一直站着一个男生看着自己，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别扭极了。原本这样的运动就是她的弱项，再加上此刻她严重的心不在焉，导致她摔了今天第一个跟头。周子安反应迅速地伸出手，可是晨夕已经跪在了地上。
　　林一菲他们几个很快也滑了过来，大家询问她摔得重不重，晨夕摇头，勉强笑着，“你们去玩吧，我没什么事儿。”一菲眨眨眼，回头告诉其他人先玩着，她自己陪晨夕练一会儿。大家散开后，一菲对周子安说，“咱们两个一边一个，拉着她慢慢滑一段，让她先感觉一下。”说完，不由分说拉住晨夕的左手，眼神示意周子安去拉另一边。
　　晨夕刚想开口，周子安已经牵住了她的右手，他的手微微有些凉，晨夕敏感地想抽回，可是周子安却牢牢地握紧了她的手，转过头冲她挑挑眉，“走吧，咱们先慢慢来。”话音落下，两人一左一右拖着她的手慢慢向前方滑去。
　　晨夕没有心思再去想其它，全部的力气都用来控制让自己不再摔跤。这样小心翼翼地滑过了一圈，林一菲终于再次被马超他们呼唤着离开，而周子安拉住苏晨夕的右手却没有再松开，林一菲滑走后，他面向着晨夕伸出了另一只手。那样耐心和温柔的眼神，苏晨夕怕是永远不会忘记。看着他眼底的笑意，苏晨夕犹豫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他的手中。再后来，周子安双手牵引着她，缓慢地在滑冰场的一边来回练习。每一次在她要摔倒时，他都帮助她牢牢稳定住重心。
　　那天离开滑冰场之前，苏晨夕终于不负重望，能够缓慢地滑行十几米的距离。只是松开周子安的手时，她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经潮湿。

　　下班之后，苏晨夕慢慢开车去了家附近的超市。
　　尽管婆婆吴敏言定期会叫家里的阿姨送许多水果生鲜饮品或是其它什么东西过来，但她还是喜欢自己有时间的时候逛逛超市买点喜欢的零食。晨夕的胃不太好，高中时期住校一年后就开始有胃炎，所以她的家里和公司平时各放着一个装零食的盒子，在她不想吃饭或是时间来不及的时候，就会吃点小零食，好让自己的胃中不空。
　　拎着装满小零食的袋子从车上下来，苏晨夕意外地发现自家的停车位上，两个本市出名的少爷正倚在车前吸烟。看到她现身，季成阳露出一个充满妖气的笑容，“哟，嫂子，您还亲自去买东西啦？”
　　苏晨夕想，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她转念一想，也冲着季成阳笑了笑，“你这一会儿弟妹一会嫂子的，我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呢！”
　　果然，纪荣轩微微皱起眉头，看了季成阳一眼，“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弟弟了？”
　　季成阳连忙摆手，“我那天纯属口误，嫂子你可真的是误会我了！要不改天你再到我那里，我请你吃龙虾。”
　　“我可不敢再去了，你那里单是服务费都好几百呢，我可比不得你们有钱人！”晨夕不咸不淡地回答他。
　　季成阳一脸哭笑不得，“你这也太记仇不是！”
　　苏晨夕靠近纪荣轩时，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她微微侧过身，拂去面前飘过的烟，暗想着他喝这么多的时候可当真少见。看到苏晨夕嫌弃的表情，纪荣轩熄灭了烟，转头招呼季成阳，“行了，你回去吧！”说完，慢慢晃着往楼上走。
　　季成阳看着这两人不理会自己，径直上楼离开，有些气急败坏，“你们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苏晨夕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真不明白季成阳怎么就这么听纪荣轩的话。电梯里，她问纪荣轩，“干嘛站在楼下？”
　　“早上走得急，没带钥匙。”
　　走出电梯的那一刻，苏晨夕听见纪荣轩的话，“苏晨夕，国庆放假，你要回D市看你爸爸吗？”
　　晨夕停住脚，慢慢转头看着他，“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没什么，我只是感觉你好像很久没有给你父亲打过电话，或是回去看看他了！”纪荣轩淡淡地回答她。
　　“我暂时还没有回去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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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尽量努力坚持更新，只是观众有些太少了！有点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