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乐妮

14、不想要的身份

　　苏晨夕感觉自己挎在纪荣轩胳膊上的手都要麻了，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僵硬。她有些不耐烦地看向纪荣轩，得到对方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
　　最近的纪荣轩很奇怪，总想拉着自己到处招摇，三不五时在外吃饭，隔一阵子又邀请自己陪同他出席这样的酒会，好像瞬间想让众人知道自己就是从未露面的纪太太，而他身边原来的那些女伴，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不见了。
　　苏晨夕已经明确表示并且拒绝过几次，但今天这个聚会还是没能拗过他，硬被他拽过来。

　　这样的聚会上，难免会遇到认识的人，苏晨夕谨慎小心地四处观察。好不容易混到纪荣轩说提前离开，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两人携手向宴会厅的门口走去，纪荣轩嘴角含笑，“纪太太，你能不能别心神不定的。”
　　“那你干嘛非得拉我过来呢，我又帮不上你什么忙！”
　　“我不需要你帮忙，只需要你安静地站在我身边，这样足够。”纪荣轩拉着她的手，不紧不慢地向外走。

　　即将走出酒店大厅时，听见后面有人叫了一声纪总。两人停下脚步，晨夕回头，看到蒋国宇与夫人正站在身后的不远处，笑容满面。
　　蒋国宇两眼发光，上前与纪荣轩寒喧，假装埋怨苏晨夕与纪总这么熟，之前怎么没说。苏晨夕见状则是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刚要开口，只听见身旁纪荣轩冷淡地介绍，“我太太，苏晨夕。”

　　车子已经前行了一段距离，纪荣轩转头看着自己的妻子，面前的苏晨夕还在生气。
　　纪荣轩有些不快，“纪太太，我这么介绍有什么错？难不成我要介绍说你是我女伴？”
　　“我们从前就说好的，暂时不让别人知道我是你太太。我就是希望我的工作，是靠我自己得到的，并不想人前人后靠着纪太太的身份生活。”苏晨夕望着窗外，无比烦心。
　　“纪太太这个身份有什么见不得人？”纪荣轩觉得她不可理喻，“三年了，你还是这么排斥这个身份，我就不明白，你身边人的位置究竟是为谁在保留呢？”
　　“纪荣轩，你无聊！”苏晨夕，看着他的脸，再想起前阵子沈曼青的阴阳怪气，口不择言，“在我看来，倒是有人迫切想成为纪太太吧？”
　　纪荣轩面寒如冰，看着她的眼神平静无波。

　　苏晨夕只觉得头痛，早就知道压抑太久的问题迟早会爆发。她叫住司机，停下车子，打开了车门，低声说，“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静。”
　　“随便你。小陈，开车。”车门关上，很快驶离。

　　苏晨夕慢慢地沿着街边向前走，这个方向离B大不远了。她慢慢挪着脚下尖尖的鞋跟，自南门进入，缓缓走入校园。
　　眼下已经将近9点，校园内还很热闹，初夏的季节，蓝球场上精力旺盛的男孩们仍然你争我抢，健步如飞。
　　扲着手袋，苏晨夕慢慢走向一边的座椅。年轻就是一个人的财富，刚刚过去28岁生日的她有些怅然若失，总是感觉这几年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身旁有人靠近，苏晨夕抬头一看，竟然是一身休闲的周子安，这样的角度看过云，英气逼人。
　　竟然如此巧遇，苏晨夕低头看看自己，不禁自嘲，自己此刻身穿小礼服，与校园内的气氛极不协调，否则当真以为是与他约好。

　　周子安静静地坐在她的身边，看着球场。
　　“记得吗？我当年可是离开这个球场，陪你练了整整两个月的羽毛球。所以你得的奖章应该分我一半的。”周子安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晨夕只是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心中平白有些难过。
　　周子安再次开口，“B大校园要重新修整了，所以我想在那之前，再来看看。”
　　这样的消息苏晨夕倒是不知。她慢慢站起来，“我想去图书馆看看。”
　　“那边路灯有些少，太黑了。”周子安有些犹豫。
　　“没关系，我只是看看。”晨夕说完，迈向图书馆的方向。

　　图书馆距离这里并不算太远，晨夕拖着裙摆，慢慢向前，周围不断有学生投来好奇的目光。几分钟后，她看到熟悉的博士帽造型，停下了脚步。自己曾经在这里读过那样多的书，经历了那么多的时间。苏晨夕心中有些伤感，学生这个职业其实是世界上最容易的，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少有难堪地感情纠葛，只要关注力足够集中，自己足够努力，总会得到不错的分数，换得大家满意。

　　阴暗的林荫路下，赫然有一对亲热的情侣。苏晨夕走到跟前才发现，倒是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只是那两个热吻的人影如此熟悉，女孩转过脸时，晨夕吃惊，那分明是林一菲。至于那个男人，身影挺拔，倒像是大学时候的小超。苏晨夕不知所措地看向周子安，周子安并没有与她的眼神相接，反而低下头掏出了香烟。
　　“一菲……”苏晨夕到底开口，打断了难舍难分的两人。
　　那个男人飞快地转过头，晨夕捂住嘴，震惊地看着他。
　　她记不得与纪荣轩上一刻的争吵，甚至也忘记了身边站立的周子安，只觉得眼前仿佛有人与自己正在开一个天大的笑话。
　　怎么会是林文浩？

　　片刻后，学校的茶座里，苏晨夕与林一菲相对无言。
　　“一菲，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苏晨夕终于打破寂静。
　　“我当然知道。”
　　“林文浩和纪荣月已经结婚七年，还有一个四岁的孩子……”
　　“那又怎么样，文浩现在根本不爱她。”林一菲一反常态，不再唯唯诺诺，反而据理力争。
　　“一菲，纪荣月毕竟是纪荣轩的姐姐啊，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你们被发现，我要怎么面对纪家的人！”

　　“苏晨夕，你总是这么自私。无论什么时候，你只重视你自己的感受。”林一菲冷冷地说，“你和周子安分手后，短短两年时间就嫁给了纪荣轩，你敢说你真的爱他吗？凭什么你觉得寂寞，就可以选择一个能够保护照顾自己的人去嫁给他，而我却不能去追求属于我的幸福！”
　　苏晨夕不能确认眼前的究竟还是不是与自己有着十年情谊的林一菲。
　　她想认真看清林一菲的脸，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哪里去了？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林文浩竟然将她全然变成了另一个人。
　　苏晨夕只觉得可怕，手指冰冷。

　　她默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女人，慢慢地说，“我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爱纪荣轩，我只知道，他绝不是什么人的替代品。在我心里，他就是纪荣轩，不是其他什么人”，静止片刻，苏晨夕再次开口，“可是，一菲，你能确定现在你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吗？你执着爱着的人到底是林文浩，还是你心中念念不忘的初恋？”
　　“我不需要考虑面前的人到底是谁，我只要知道他爱我，他肯为我做所有的事，他担心我受到别人的伤害，这样就够了。”
　　望着林一菲嘴角漾出的不在乎，苏晨夕撑起额头，闭上了眼睛。
　　很久之后，林一菲听到苏晨夕冷冷地声音，“一菲，你会后悔的。林文浩他永远不会成为小超。”

　　从茶座出来，苏晨夕面无表情地看着林一菲与林文浩相携而去。
　　周子安默默上前，“走吧，我送你回家。”
　　“你早就发现了，对吗？”苏晨夕低声问他。
　　周子安没有回答。
　　“所以你才阻止我来图书馆这边。”苏晨夕讽刺地笑了，“选择在这种地方偷情，周子安，你们真是好手段。”

　　到家已经接近11点，纪荣轩当然没有睡，他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拨着遥控器。晨夕没有出声，径自走去浴室。出来时，见纪荣轩倚在床上若有所思。没理会他，她独自盖上薄被，翻过身子。很快，纪荣轩关上了灯。
　　苏晨夕睁眼，冷冷地说，“我今天很累，想好好睡一觉，麻烦你去另一个房间。”说完打开了床头灯。床微微一动，纪荣轩很快起身，走出房间，重重关上了门。

　　晨夕松了一口气，此刻，林一菲、林广浩、周子安、纪荣月，他们的脸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她想到前不夕遇到的学姐，提及一菲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觉得自己真是蠢，学姐那时分明是在提醒自己。还有那次在商场巧遇纪荣月，她居然天真地以为一菲是害怕沈曼青欺负自己。林一菲何时变得这么有心机？
　　她觉得头痛无比，不想再思考任何事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醒来，纪荣轩已经离开。晨夕打开手机，看到凌晨时林一菲发给自己的一条信息，“晨夕，对不起。但请你不要插手我们的事。”
　　她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字，一时之间自己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的情况。

　　讨论了一天的策划案，晨夕总觉得自己根本不在状态，下午4点钟，索性放下手中的工作，拿起了皮包。走到一楼大厅时，看到蒋国宇从门外正进来。晨夕有些尴尬，蒋总反而很大方，告诉她如果有事情就先回去。

　　今天是回纪家聚餐的日子，苏晨夕坐上车时想着，不出意外的话，林文浩今天也会出现。去纪家的路上，她买了一些婆婆吴敏言爱吃的水果。进门之后，果然在主厅看到陪着纪荣月与婆婆说话的林文浩。

　　看到苏晨夕，林文浩没有一丝不自然，热情地主动与她打招呼。晨夕笑笑，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居然有这样的本事。吴敏言有些诧异，称纪荣轩打过电话，告诉她今天两人不过来了。晨夕平静地告诉婆婆，今天自己事情不多，想着还是过来看看。
　　晨夕洗手出来，发现林文浩已经不在厅里。询问张妈，得知他正陪着自己的儿子在屋后的花园玩。看了一眼在厨房指挥的的婆婆和纪荣月，她悄悄去了花园。

　　林文浩看到她，一点也不惊讶，他哄自己的儿子去给自己拿一瓶水，看着林子睿走进屋子，转头望着苏晨夕，“有何指教？”
　　苏晨夕看着他的脸，“你真是可怕，刚离开一菲，转身又变回了模范丈夫与父亲。”
　　“晨夕，何必这样说话。你与周子安还不是一样。”
　　“我与你不一样，我与周子安发生在认识纪荣轩之前，之所以隐瞒是不想再增添无谓的麻烦。而你既然已经与荣月有过承诺，组成了家族，就不该再去招惹林一菲！”

　　“你与纪荣轩同我和荣月有什么不同。纪家的门庭，你呆得并不比我舒适吧，你不也一直不想别人知道你是纪荣轩的夫人。”
　　“我隐瞒身份，只想关注我的事业不受别人的干扰。我并没有伤害谁。”
　　“我也一样，我和一菲认识时，她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没有欺骗她。”
　　“那纪荣月呢？还有子睿呢，你难道没有为他想过吗？”
　　林文浩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晨夕看着对面渐渐走近的纪荣月，低声说，“一菲很单纯，所以我请求你停止这一切，不要继续伤害她们。”纪荣月走过来，好奇地询问他们在聊些什么，晨夕笑笑，称自己有工作的事情请教姐夫。
　　食不下咽地吃过晚餐，苏晨夕告别公婆，回到了自己的家。纪荣轩没有在家，她想了想，打给了张助理，对方回答纪总今天上午出差，目前并不在B市。挂了电话，晨夕呆呆坐在椅子上，眼下这样混乱的局面，一旦东窗事发，该如何收场？
　　她想把这一切告诉纪荣轩，可此刻他却偏偏不在B市。

　　苏晨夕的心中渐渐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

作者有话要说：　　老实说，我挺喜欢周子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