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夕》乐妮

13、风雨同舟

　　苏晨夕去的F市，周围有许多小镇，这些地方一部分是填海而成，因此每年赶上台风季，都会涨潮倒灌，一般来说，并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但此时正处在台风高频的时节，多少还是叫人有些担心。晨夕与组内的助理两人在市区内的酒店住下后，与合作方协调后，开始了正常的工作。

　　台风来得最强烈的那天，苏晨夕一早自己先去了平台镇的取景地点进行考察，留下助理与对方整理之前与对方谈妥的细节。
　　那天的上午，风势还不是那么强烈，晨夕的工作安排还比较顺利。谁知过了中午，天气很快就阴沉下来。镇上的要作人员告诉她，这是大台风要来的征兆，要她尽快赶回城区去。苏晨夕看着手中的资料，此刻她对于取景的考察部分已经接近尾声。她实在不想再跑来这边一次，遂咬着牙又拖延了一个小时，这才将手中的工作完成。
　　可是就是这短短的一个小时，她打电话约镇上的出租车，已经没有司机愿意开车载她回城，这样的天气里，所有人都跑回家做好抵御强烈台风的准备。没办法，苏晨夕最后只能找到就近的一个旅店休息，等待台风过后再想办法回城区。

　　在旅店等待的时间里，听着外面乌拉的风声，苏晨夕心中十分紧张。夜晚来临时，她悲催地发现镇上停电了，而且自己的手机也没了信号。询问店家才知道，附近的信号塔被台风刮倒了，估计要等风停之后，才能修好。
　　于是，在这个台风过境，风雨交加的夜晚，她在黑暗里，一个人缩在床上，对着被风吹得发抖的窗子，一夜未敢睡。

　　好不容易混到了第二天早上，她终于疲惫地睡去。中午的时候，外面的风声渐渐小了些，苏晨夕无聊地坐在店家门口的大厅，闻着眼前泡面的味道。抬头看着不断飘进屋内的雨，她觉得自己的样子有些呆。旅店门口那个沉重的铃铛声响了一下，应该是有人来投店。苏晨夕心中暗想，不知是什么人居然会和自己一样倒霉，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她低下头捧起泡面桶，小口喝着面汤。湿哒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看到店家迎上去招呼客人时，她转头好奇地打量来人，被雨水冲刷的雨靴很是油亮，淋湿的衣服也还在不断地滴着水，再向上看去，苏晨夕顿住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此刻正凶巴巴地瞪视着自己。

　　纪荣轩慢慢脱下雨衣，用手拂过自己湿湿的头发，低头看着眼前这个捧着泡面傻呆呆的女人，不发一言。店家想是看出来二人是认识的，退回了隔间。大厅里只闻得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或许还有两个人重重的呼吸声。
　　苏晨夕的声音干巴巴地，“你怎么会来这里？”
　　纪荣轩没有回答，只是脸色铁青的拽着她，示意马上回她的房间。

　　纵使苏晨夕对他诸多想法，此刻纪荣轩的出现，到底瓦解了苏晨夕心中对他的最后一丝抗拒。无论两人之间是不是爱，至少，在纪荣轩紧紧拉住自己手的这一刻，她愿意相信这个男人对自己有那么一丝在乎。

　　夜晚，苏晨夕乖巧地躺在纪荣轩的怀里，低声问他怎么突然会来。纪荣轩告诉她，从季成阳打给他电话告诉他，苏晨夕去了F市，他就一直觉得心里不安。犹豫了两天，还是决定亲自过来看看她到底忙些什么。
　　他皱着眉头说，“苏晨夕，你怎么就不让人省点心呢！”
　　纪荣轩嘴上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心里却是波涛汹涌。

　　他没有告诉她，在台风来临时，能够赶到平台镇，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一同前来的张助理，为自己联系了N多辆车，都不肯出行。直到最后，他们找到一个家在平台镇的司机，承诺给他几倍的价钱，他才勉强同意拉他们返回平台。
　　这样的出行实在太危险，纪荣轩制止了张助理意欲同行的计划，自己孤身一人贸然前来。可是，他对于这样鲁莽的行动却丝毫没有后悔。因为没有人知道，在他走进平台镇的这家破旧旅店，看到苏晨夕憔悴又强作镇定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是多么庆幸，他不停地心理建设，幸好她没事，幸好他来了。
　　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他来了。

　　纪荣轩心中暗想，每个人都有自己软弱的一面，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根本不会给别人窥见到自己这一面的机会。他会选择把内心的柔软隐藏起来，即便是眼前的苏晨夕，他也不会让她察觉。

　　第二日清晨，苏晨夕迷迷糊糊醒来时，纪荣轩正倚在床头，手中拿着一只准备点燃的香烟，见她醒来，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打火机。晨夕微微一笑，难得主动又顺从地依偎在他怀中，数着他有力的心跳，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苏晨夕终于打算起床时，她看到脑袋上方的纪荣轩定定地看着自己，“苏晨夕，我们结婚吧！”
　　苏晨夕眨了眨眼睛，似是对这样的提议有些反应不过来。
　　对于自己与纪荣轩的这段感情，晨夕根本没有想得那么长远，也从没有假设过会发生这样的结局。

　　纪荣轩慢慢扶她坐起身来，与自己面对面，神情严肃但更加坚定地又说了一遍，“苏晨夕，我们结婚。”这一次，并不是疑问的语气，而是肯定的宣布。
　　苏晨夕觉得他的提议实在太突然，她试图转过头，不与他的眼神相接，却被他牢牢固定住了自己的下巴。这下她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直直地看着他。

　　晨夕听到自己细小的声音，“我能喝杯水吗？”
　　纪荣轩摇摇头，“不行，你得先回答我。”
　　“我能想一想吗？”
　　“可以，就在这里想。”

　　苏晨夕看着眼前执着于答案的纪荣轩，有些无措。他是疯了吗？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情境下求婚。他甚至还不了解她的家庭，她的过去，而自己对于他的家庭与亲人，事实上也是一无所知，这样的两个人居然要走入婚姻。
　　晨夕心中思考，结婚代表她将与纪荣轩签订一份长期有效的合同，中间如果他们当中一方反悔，想必会造成两败俱伤的结果。苏晨夕自认，尽管自己一无所有，但要一个人走完人生这条漫长的道路，她是没有这个勇气的。既然自己终会嫁给一个人，那么纪荣轩应该会是最好的选择。换而言之，如果他们的合同最终失约，她确认纪荣轩的损失绝对更大。
　　她早已经习惯了放弃或被放弃，或许眼前的这个男人值得她再尝试一次。
　　沉思很久，苏晨夕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任何人的见证，就在平台镇破旧的旅店里，苏晨夕接受了纪荣轩的求婚。

　　苏晨夕第一次邀请纪荣轩回了趟D市，进了家门，在得知大女儿即将要结婚的消息，苏振邦久久没有回过神。尽管纪荣轩语气诚恳，请求他将女儿嫁给自己，但是父亲苏振邦还是一直说话，眼神茫然，他对于女儿成婚的意愿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一无所知。
　　纪荣轩谦恭有礼，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又说明了家庭的意见。苏晨夕看着始终没有开过口的父亲，正打算说话，只见纪荣轩悄悄对她摇了摇头。
　　静默的空气中，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郑海珍偷偷碰了一下苏振邦的胳膊，他终于抬起头，慢慢将目光对准了纪荣轩，“你跟我来书房。”

　　纪荣轩跟随苏振邦走入书房，听着苏振邦缓缓讲述了自己与妻子、女儿之间难以释怀的往事。言谈之中，他听得出，这位未来岳父对于大女儿苏晨夕有着无数的愧疚与不放心。纪荣轩真诚地向这位壮士迟暮的男人承诺，他将永远保护和爱惜他的女儿，永远不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从苏振邦的书房出来，苏晨夕紧张地看着他，直到纪荣轩对他的准妻子露出自信的微笑，她才放下心来。

　　既然已经得到苏振邦的首肯，纪荣轩立即通知了家中的父母。苏晨夕并没有问他是怎样跟父母提及婚事的，她甚至还没有见过他的父母，对于他的家庭还十分陌生。
　　但是很快，纪长云与吴敏言双双来到了苏家，对于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未来儿媳，二老也是充满好奇，面对他们打量的目光，晨夕笑得有些拘谨，身边的纪荣轩倒是自在地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无需紧张。
　　纪长云与苏振邦一见如故，酒桌上很快称兄道弟，吴敏言表情严肃，但面对温柔的郑海珍，表现得客气礼貌。双方父母的简短会面，终于确定了纪荣轩与苏晨夕的婚礼时间与安排。

　　纪氏未来少东家的婚礼没有意外的奢华，在苏晨夕的要求下，他们只请来了双方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整个婚礼简单而又隆重。婆婆吴敏言对此十分不满，无奈儿子却对未来媳妇言听计从。纪长云宽慰妻子，至少由此可以看出，未来儿媳并非是爱慕虚荣的人，而纪荣轩的眼光应该不错。

　　于是，在双方亲人与朋友的见证下，苏晨夕慢慢挽着父亲走过红毯，走向了对面的纪荣轩。苏振邦将女儿的手慢慢交给了他的女婿，握住晨夕的手，纪荣轩向苏振邦深深地行礼。这一刻，晨夕多少有些感怀，如果陆晓晨还在，她定当是为自己开心的，毕竟自己是她唯一的女儿。

　　关于婚礼后的二人蜜月，纪荣轩提议去马来的沙巴，因为那里是潜水者的天堂。他诱惑苏晨夕说那里有金色海滩，不计其数的魅力鱼群和水生物，还有令人着迷的珊瑚。可是苏晨夕对大海有着一段难忘的记忆，她反驳说人在大海面前过于渺小，不希望自己的蜜月在一种怀旧的状态中度过。
　　两人最终的决定是捷克的布拉格。在那片充满灵气的土地上，苏晨夕第一次体会布拉格的平实优雅之美。

　　纪荣轩陪着她去了很多地方，在布拉格的心脏---生气蓬勃又富有古意的老城广场上，观看做工极其精美的天文钟，登上旧市政厅塔楼俯视市景，在大街上欣赏卖艺人的精彩表演。他们参观了CK小镇上拥有世界文化和自然双重遗产头衔的克鲁姆洛夫城堡，从伏尔塔瓦河畔仰望城墙，感受这个历经几个世纪，没有受到工业化影响和战争损失的城堡震撼人心的美。
　　在库特纳霍拉小镇的人骨教堂，纪荣轩玩味地告诉她，这里大约用掉一万具尸骨，吓得苏晨夕匆忙跑出去。夜晚，睡觉时，苏晨夕紧紧抓着纪荣轩的手，纪荣轩无可奈何，说历史上的天文都视死亡为神圣的事，死后将尸身献给上帝，是无上赞美的象征。

　　苏晨夕坚持去距离布拉格约130公里的卡罗维发利，就是KV小镇，因为那里是捷克最著名的温泉乡，许多广告上说，来这里的人，只需一个温泉杯，便可以感受各座温泉独具的特殊疗效。她试图劝说纪荣轩尝尝温泉水的滋味，遭到纪荣轩的强烈拒绝。
　　苏晨夕甚至还偷偷品尝了有600多年酿造历史的比尔森啤酒，只不过后来她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身上遍布红疹，纪荣轩在房间中足足为她挠了一下午。

　　临行时，苏晨夕感到留恋，毕竟在这个充满浪漫情调和神奇色彩的国度，是两人相识以来最难得不受任何干扰与影响，共同度过的最惬意的时光。纪荣轩笑话她，如果喜欢今后可以再来这里游玩，只是苏晨夕心中想，即便今后再来，也无论如何不会有此刻这样甜蜜的心情。
　　苏晨夕为苏之夏和纪荣轩的外甥林子睿带回了世界木偶艺术之都的大名鼎鼎的匹诺曹和可爱的鼹鼠，毕竟在她的心中，孩子才是会对收到礼物感到真正快乐的人。而其他人，她心安地想，就交由纪荣轩代为准备吧。

　　结束蜜月之旅，回到自己的新家，苏晨夕郑重向纪荣轩提出了一个请求，她希望自己纪太太的身份能够暂时保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纪荣轩好笑，女人不是应该更在意自己的身份吗？为什么到了苏晨夕，就全都变了，自己倒成了她拿不出手的丈夫。
　　他托着自己的下巴问，“苏晨夕，你确定要这样吗？“
　　纪荣轩的意思很明确，这样隐瞒可能会为她带来更多的不愉快。对于一个已婚的女人来说，丈夫迟迟不肯公开她的身份，总是会让其他人产生许多无聊的猜想。苏晨夕非常肯定对他点点头，纪荣轩哼哼两声，“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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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你们都喜欢什么类型的小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