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再起》庭前看花

16、绝诀

　　两个星期后，大雪飘飞的黄昏，天地寂静，安妮站在英国海湾边，怀中紧紧的抱着一个盒子，身边是尼森的家人。她的脸和地上的雪一样白，大大的眼睛陷下去，直直的盯着眼前一遍海：尼森，我送你回来了，这是你最热爱的海，是你为我弹琴唱歌的地方，我记得你最喜欢的歌：你是我的英雄，你是那托我双翅，让我飞翔的风。不，不是的，你是火，点燃了我的生命之烛，你让我黑夜不再有恶梦，你让我冷漠的心开始去爱，我爱你，尼森，和你在一起，是我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我不肯说，是因为我的骄傲和自惭形秽，我没有你的单纯激情，你热爱生活，我却厌倦。该死的那个，是我，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不值得的，我不值得的。

　　爱米走上来，对她说些什么，安妮茫然的看着她：“我还有话对他说。”她亲吻着那盒子，盒子冰凉，象火化前尼森的嘴唇，她还记得他的样子，她永不能忘了他的样子。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和他熟睡时一模一样，双眼闭合，长长的睫毛弯弯的在眼睑下留着阴影，嘴角的笑，孩子般的纯真。尼森，我宁可下地狱，如果真有天堂，你会在那里，和我们只有五十七天的孩子在一起，你说得对，是我杀了他，我是一个残酷的坏女人。

　　爱米拿过盒子，打开，开始将盒子里的骨灰洒下海面，那是尼森，他的眼睛，嘴唇，他的臂膀，他的心。他深情的眼睛，他亲吻我的嘴唇，他拥抱我的臂膀，他爱我的心，尼森，我不能让你走。安妮忽然张开双臂，扑进水里去拥抱那海水，她闭上眼睛，整个人连头到脚都浸在水里，象往日，在尼森的怀里，紧紧的贴着他。

　　比利和尼森的父亲走上去，将她从海里拖出来，她又踢又打，生平第一次嚎声恸哭：“我不要让他走，我不要让他走，老天，求你，不要让他走。”她跌倒在雪地，用自己的母语，从内心深处喊了出来。尼森的家人听不懂她，却听出了那声音中的凄厉和绝望，尼森的母亲扑上去，搂着她冰冷湿淋淋的身体，泣不成声，雪花纷纷洒下，象是满天满地的白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