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伶倌》小爷儿我住北山头

8、走火

　　第七章
　　未至门前便见滚滚浓烟盖了半边天，最盛处下方正是自家后院子。大门外围了一圈指手画脚的看客，进门就瞧见仆子小厮丫头杂役乱作一团，一时间沸沸扬扬。越往后走味道越浓，伍修之被呛的不住咳嗽脸色铁青，忽的想到后院那孩子现在还没见着踪影，慌乱中匆忙抓住一扛桶的杂役，杂役大口喘着粗气急火火说不清楚。
　　伍修之不做多想撕下半块衣摆随手在杂役木桶中涮了一把就往后院冲，近卫拉扯不住跟着一同冲进浓烟中。
　　有热浪打来，黑烟熏得眼睛止不住流泪，起火的地点是偏角的一处小厨房，火势蔓延至柴篷再波及到偏房，火舌肆虐直冲云霄，大有不将此地尽数化作灰烬不罢休的气势。一桶桶水泼上去嘶啦一声便化作一阵雾气，火势却不减。
　　伍修之刚进正厅，便看到陆飏端坐在眼前看到伍修之来了也不动作只眼睁睁的看着他，自若在一旁陪着直哭。伍修之来不及做过多解释将人抱在怀中向外跑，自若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脚下发软被近卫一把搀住。
　　出了后院，伍修之将陆飏放下冷声问道：“为何不跑？”
　　陆飏本就熏得眼睛发酸，再加上有意装委屈，这泪可就止不住了，拿小手不住的抹眼睛，抽抽搭搭说不上话。还是后面的自若哑着嗓子说：“我怎么劝都不听，非说您定了规矩，就是被烧死也不敢出这院门。”陆飏耷拉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伍修之脸色像只受惊的兔子。
　　伍修之这下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竟打心底生出一种怜惜来，心想到底还只是个孩子。将主仆二人领到小花园水亭中，叫亲卫在一旁看着，自己转身再回到后院帮着灭火。
　　大火将小厨房柴篷烧了个精光，等救下来时只见满目疮痍。焦黑的石墙与摇摇欲坠的柱子，无一不显示着这场火灾的凶猛。
　　晚半天，伍修之招来后院的人，询问这场没头绪的火灾来源。自若跪坐在一侧哽咽着说：“我家主子本在房中看书，肚子饿了叫我去问问有什么点心，外头的人说不到饭点没有饭但是可以给我们点东西自己去鼓捣点。”自若用帕子擦擦流到下巴颏的泪，又说：“我哪里会这些伙计，好求歹求来了一个厨娘答应给我们下点汤面……谁知，就这样了。”
　　伍修之环视众人又问：“求的何人？”
　　有一身着绛色夹袄的妇人躲在人群最后，自进门便不住打颤，见伍修之淡淡扫过自己，脚跟发软扑通跪倒在地，身边人纷纷退让。那妇人不住叩头嘴里断断续续念叨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别打发我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朱大娘。”伍修之走到那妇人前，伸手扶起说：“朱大娘知道些什么？”
　　这朱大娘不敢抬头小声的说：“我先时帮小娘子煮饭，李婆婆家孙儿溜进院子向我讨火石，我没给他，结果我出趟门回来就柴篷就着了，我赶紧喊人却发现存水的缸被砸了，李家孙儿早就跑到不见了踪影。”
　　“呸，你自个生火做饭不打紧，提我乖孙做什么。”李家婆婆是个老管事一听这话，两眉一竖站出来说。
　　朱大娘缩了缩脖子辩解道：“我，我就这么一说……我这活计做了十多年从没出过事。”
　　伍修之喝住两人，找人寻来李家婆婆的孙儿。小孩子正玩得开心，被人拎过来心中正恼，不住对小厮拳打脚踢，见着伍修之才老实下来缩在自己奶奶身后巴望着。
　　李婆婆将孩子拽到跟前说：“哎呀呀，小兔崽子你说说你去讨什么火石？”
　　“他们都有，就我没有。”小孩儿捂着裤袋说，李婆婆看着鼓囊囊的裤袋，害怕真掏出打火石来又将人往怀中拉扯。
　　“然后你又跑哪儿混去了？”
　　“朱婶不给我，我就去找虎子他们玩了。”小孩说。
　　李婆婆护着小孩冲朱大娘嚷嚷：“瞧见没，和我乖孙没关系。”
　　“把孩子带出去吧。”伍修之挥手叫亲卫去领，谁知小孩子走路一蹦一跳，没留神摔了个狗吃屎，一颗圆滚滚的打火石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哪儿来的？”伍修之还未开口，李婆婆先跑去揽住孩子询问。
　　“哥哥给的。”
　　伍修之皱着眉问：“哪个哥哥？”
　　小孩儿被黑脸的伍修之吓得眼泪打转，咬着嘴唇说：“后面屋子里新来的那个哥哥，他见我讨不到就偷偷唤我过去塞给我的。”
　　“你拿到以后干嘛了？”李婆婆也慌了神问道
　　小孩儿拽着衣角说：“我说这不是火石，别人的不是这样圆的，哥哥就说你要不信就试试，我、我就试了试。”
　　李婆婆抓着小孩肩膀问他：“哎呀我的祖宗，你在哪儿试的啊？”
　　“就，就在那片草地。”小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哭、哭什么，整天不学好，我叫你试，我叫你哭！”李婆婆边说边打孙儿后背，小孩儿哭的越发厉害了。
　　在场的都明白，那草地就挨着柴篷，天干物燥半点火星子都能燎上。亲卫止住了气恼的李婆婆带着小孩儿出门去了，伍修之低着头立在一边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