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雪》合理虚伪

8、第八章

　　飞瀑崖壁上，陆原携风而来，听见上头一阵兵器交接的声音，站在根桩子上听了会儿，陆原心道，这两个家伙居然趁他不在的时候，在他家门口肆无忌惮的打了起来，魏小七究竟干什么吃的，竟也不拦一下……

　　陆原身形轻灵，一跃而上，落在正打得不可开交的寒落和裴蔺君面前。

　　只见寒落握着天问刀，招招刚猛强硬，直取裴蔺君命门，而裴蔺君手持佩剑‘朝暮’，一手裴氏剑法使得灵巧如流星，进退有据游刃有余，陆原看着二人你来我往，眼神瞥向站在一旁的魏小七。

　　魏小七感受到自家公子不满的眼神，自觉地垂头道：“打了小半个时辰。”

　　陆原深吸一口气，忍住一阵阵的头疼，他陆原从没有害怕的事物，独独怕他这两个好朋友打架。倒不是担心他们伤到彼此，而是这两个人一旦打起来总是没完没了没日没夜。

　　陆原揉了揉太阳穴，这两个武夫也不看看眼下是什么要紧关头，尤其是寒落，定是他没忍住先出了手，净添乱。陆原看着眼前这二人彼此又拆了几招，终是忍不住了，身形一闪，那如鬼魅的步伐还没叫魏小七看得清楚，一把铁扇已拦在天问刀和‘朝暮’之间。

　　裴蔺君和寒落身形一顿，可陆原搅扰二人已不是一回两回，此时拆招解招正打得痛快的二人并不卖陆原这个面子，身形一侧，刀光剑影又接着缠斗在一起。

　　陆原面上的笑容快要挂不住了，眯着那狐狸般的双眼，唇边缓缓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脚步一移，频频使出同一招‘瞬步’，一把铁扇上推下挡在二人之间来回地和着稀泥。

　　得亏寒落和裴蔺君出手皆有分寸，又幸而陆原的轻功步法‘瞬步’确实独步天下，故而尽管武功不如他二人，仍勉强在两人之间搅合着，没被天问刀或者“朝暮”刺上几个窟窿，却也累得他够呛了。

　　拆了十来个回合，裴蔺君先收了‘朝暮’归鞘，一贯冷淡的眼神中闪着些许意犹未尽，却终是冷静地看向寒落，道：

　　“今日确实不适时宜，改日切磋。”

　　“哈哈！那就改日再请裴兄赐教！”

　　寒落见裴蔺君没了战意，索性收了天问刀，豪爽地应下了裴蔺君的约战。陆原见二人总算是罢手了，这才松了口气。

　　陆原直奔主题道：“杀姚师的凶手已有了眉目，恐怕并非盗剑之人。”

　　裴蔺君并不意外的样子，道：“是无根门的人。”

　　寒落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微微皱了皱，没有说话，只去拾起切磋时被他扔飞的斗笠，系在背上。

　　陆原问：“何以见得？”

　　裴蔺君答：“你传来消息前，山庄外埋伏的人已尽数撤走，我便料想无根门得了手。”

　　陆原“哦”了一声，面上露出有趣的表情。

　　陆原道：“自从长丰镖局的人到此，至今不醉坊中尚未有一人离开。”

　　寒落走过来，出声道：“赤练剑还在不醉坊。”

　　陆原裴蔺君二人看向他，三人互换眼神后，都在对方的目光中默契地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裴蔺君深晓不醉坊依据着机关城防卫十分牢固，先前决定让长丰镖局将赤练剑送至不醉坊，正是知道在陆原眼皮子底下的东西，进来容易出去难。

　　裴蔺君略一思索，道：“无根门的人得手后并没有离开，故意撤走山庄外的埋伏，想让我们认为赤练剑已经被他们带走了，才好在不醉坊放松防卫的时候借机带剑离开。”

　　陆原大笑：“英雄所见略同。”

　　裴蔺君问：“陆兄打算如何应对？”

　　陆原道：“顺水推舟，守株待兔。”

　　裴蔺君了然道：“那就拜托陆兄了。”

　　陆原颔首，目送裴蔺君的黑袍背影飘下崖岸，同时听见蹭蹭蹭的一阵攀崖声。

　　人未到，声先至，花令仪的声音飘了上来：“咦？见过裴庄主！”

　　花令仪翻身落在崖岸上时，瞧见陆原和寒落正等着他，先走过去对寒落道：

　　“寒大哥！”

　　寒落见到花令仪，面上笑容热烈，道：“好久不见，令仪长高了！”

　　花令仪虽被陆原和程挚养大，除了程挚，却最是亲近寒落，寒落身上那股子豪迈热情的气度，最是让花令仪景仰，就连他一身武艺，十之七八都是受寒落指点。

　　陆原见二人一见面又是其乐融融的样子，口中抱怨着眼中笑意却不减，他道：

　　“小没良心的，明明是我养大你，同时见到我和寒落，居然先叫他，我可伤心死了！”

　　花令仪嬉笑道：“一会儿还有好多话同你说呢，何况日日见你，我都腻了。可寒大哥在时我又总在下面忙事，待我得空了寒大哥又不在，多日未见了当然想念。”

　　寒落闻言哈哈大笑，陆原伸手便要用铁扇敲花令仪的脑袋，三人一阵嬉笑闹够了，陆原问道：“好了，你特地费劲儿爬上来就是讨打的么？”

　　花令仪一贯受不住陆原言语挑拨，气道：“我是攀着石桩上来的，一点儿也不费劲！”

　　又想到确有正事，花令仪紧忙接着道：“我这次上来是要告诉你，那个姚师不仅有龙阳之癖，而且还搞上了自己的妹夫，不过我看柯衡一点也不乐意，程大哥让我去试探的时候，我看柯衡差点儿想杀了我。”

　　陆原很是意外，说道：“虽然我也约莫觉得柯衡和姚师的关系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竟不是自愿的。”

　　花令仪道：“非但不是自愿，恐怕还恨极了姚师，我与程大哥商量，几乎已经肯定是柯衡杀了姚师。”

　　寒落闻言问道：“几乎，是还没找到证据？”

　　花令仪将试探出柯衡手腕上有伤的推断说了一通，又道程挚重返现场发现床头的木兰雕花无故断了一块，似被绳索强力扯断。

　　陆原眼中划过一丝精明，这些线索倒是可以说明当夜攸宁离开后，来找姚师的正是这位妹夫柯衡，但要将他和杀人凶手联系在一起，始终差了个实实在在的证据，所以花令仪才会说‘几乎’。

　　陆原负手而立，落日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投在地面上，和寒落的影子相互挨着。
　　姚师之死查到这里，已逐渐明朗。

　　当夜，攸宁离开后，柯衡因被姚师用了某样器物，来寻姚师，却再次被姚师捆在床上欲强行施为，中途不知发生何事，柯衡奋力挣脱，最终杀死姚师，而后无根门的人进入房中盗走尚未收入机关城的赤练剑，并为佯装赤练剑已被出不醉坊，将埋伏在铸剑山庄的人撤走。

　　陆原沉思片刻，道：“现在能将凶手和柯衡联系起来的只有那件血衣。明日我再复盘一次寒落追逐的路径，说不定有漏掉的线索。”

　　寒落闻言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原摆了摆手：“不必。你现在可是长丰镖局的头号嫌疑人，还是老老实实坐这儿喝酒吧。”

　　寒落不愿连累陆原，只得应下。

　　陆原接着令花令仪解除不醉坊明面上的防卫，允许客人出入。花令仪对陆原的安排颇为不解，陆原笑问：“如果是你，你会选什么时机把剑送出去？”

　　花令仪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道：“三日后，长丰镖局！”

　　翌日，晨光微熹，一个火红的影子从飞瀑崖翩然跃下，向不醉坊后院飘去。

　　陆原来到找到血衣的廊口，这几天没有下雨，凶手若留下了什么痕迹，只要留心，就一定能找到。

　　陆原停在发现血衣的墙根边上，伸手在草丛中扒了扒，却只见到他自己的脚印。他疑惑地抬头看了看高墙，再看了看六七步外的青石板地，难道凶手发现了寒落鼻子灵光，所以刻意将血衣扔在此地？陆原皱了皱眉，转身的瞬间余光一掠，陆原忽然顿住了脚步。

　　伸手将墙根底下的草再次拨开，墙角低处竟露出了一个小洞，陆原蹲下身朝里看了看，这小洞里还窝着一只小猫，酣睡得正香。

　　陆原微微一愣，随即笑了，松开手，草丛重新将小洞掩住了。陆原想了想，进到小洞相连的院子里。

　　这院子内的屋子用来归置舞乐器具，平素除了洒扫的小厮和护花的匠人，鲜少有人出入。陆原沿着墙看过去，只见内院的墙根下，整齐地放着一排杜鹃花，正迎着晨光，开得娇艳欲滴。

　　陆原抬眼看向高墙，唇边露出了一缕微笑，这个凶手看起来还真是慌张啊。只见那原本粉白的墙面上，突兀的出现了一小半个血脚印，看那高度，极像是武林高手翻墙时留下的。

　　陆原的视线往下落，在那一整排盛放的杜鹃花中，独独有一盆相当的不合群——花枝凌乱，外侧的枝桠几乎光了，娇花仿佛被大力的碾压过，只剩下翠绿的叶子，盆中还零散的残留着几片被碾入泥土的花瓣。陆原凑近去看，那湿黏的泥土上还赫然留着半个鞋印。

　　陆原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条线将所有的线索穿了起来，他眯起眼，对着无人的空气轻声道：“小七。”

　　一道黑影出现在他身后，魏小七乖顺地低着头。

　　陆原转过身，摸了摸魏小七的脑袋，对着他嘱咐了几句后，魏小七又迅速地消失在院落中。

　　回到飞瀑崖，寒落正迎着初升旭日练功，见他上来，刀势未收，朝着陆原直直劈过去！

　　陆原琉璃般的狐狸眼倏地放大瞳孔，身体一歪，脚下已展开‘瞬步’，寒落的天问刀擦过他赤红的衣襟。

　　寒落一边进攻一边大笑道：“我看你脸色不错，是找到线索了吧！”

　　陆原也跟着扬起一缕狡猾的笑意，脚步不停，一把铁扇以柔化刚，主动迎上寒落的天问刀！

　　陆原脚步动作不停，回应寒落道：“不错，已让小七去验证了。”

　　寒落眉宇间皆是飞扬神采，声音高扬道：“我得好好感谢你！”

　　陆原眼角闪过一丝促狭，他道：“那你谢我的方式还真是与众不同，相当热情了。”

　　寒落并不受他激，一手天问刀法一如其人，豪迈奔放，坦荡热烈，起刀极快极简，刀落阵阵生风，刚猛强悍，且整个刀身都以浑厚的内力灌注，刀锋所过，带着股强势的吸力，让人一不留神便被黏住，任由宰割。

　　陆原的身形轻灵，犹如一团火，他深知寒落的武功霸道，故而并不与他正面较量，化守为攻，将大半内力凝聚在铁扇上，刻意黏着寒落的刀背，挡推顶打间频频使出‘瞬步’闪避刀锋，才堪堪化解那可怕的力量。

　　寒落见陆原并不使出全力，刀锋一横收了攻势。陆原足尖在他刀尖上一点，轻身落地，朝着寒落大笑道：“你和我打确实没多少意思，还不如趁机磨炼磨炼轻功，免得下回追人追不上，鼎鼎大名的‘洛寒’还要被倒打一耙。”

　　寒落收刀入鞘，看向陆原时眉梢上挑，道：“那就不知道陆二公子肯不肯和我绑在一根绳上陪练了。”

　　陆原蓦地想起昨日说这话时两人的样子，眸中流光一转，转身就走。

　　背对着寒落留话道：“悟性太差，不陪不陪。”

　　太阳在身后缓缓升起，照的寒落身上热热的，注视着陆原走向阁楼的背影，寒落眉眼中的笑意满满地溢出，接着转为爽朗的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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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20啦、一块超小的小甜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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