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雪》合理虚伪

14、第十四章

　　这边攸宁进了房间，刚收拾好衣物，忽而听见院中传来一阵打斗声，推开窗向外一看，却是陆原不知为何与那位名叫寒落的刀客打起来了。

　　攸宁蹙眉观望了片刻，发觉两人只不过是在切磋武艺罢了，看着二人切磋完，你一句我一句地斗嘴，正觉得无聊，伸手要去关窗，只听院门轻响，攸宁不经意抬眼，一道玄色的人影映入瞳中。

　　“救星来了！蔺君快救救我！这家伙缠死我了！”一簇红影晃过，陆原蹿到来人身后，伸着懒腰嚷道。

　　一旁的寒落走过去抱拳，攸宁听见他称来人裴庄主，不由地转回头多看了两眼。

　　只见院子里，庄主裴蔺君朝二人微微颔首，随后一抬眼，正对上攸宁略微好奇的打量。

　　攸宁心下一跳，下意识地低下头，待到察觉对方收回目光，才小心地抬眸去看，却见其人泰然而立，仿佛对自己方才的无礼视若未见，只是那面上尤自覆着一层经年不化的雪，毫无颜色，确与江湖传言那般清冷。

　　陆原自然注意到了二人的眼神交汇，看了看已经关上的那扇窗，眼神带着几缕暧昧，拿手肘捅了捅裴蔺君，嬉笑道：“我还带了个妙人儿，就是楼上那位小公子，不醉坊最出色的琴师，求了我好久非要跟来，只为一睹裴庄主风姿。”

　　见陆原笑得没个正形，裴蔺君自然不理会他，只对寒落道：“此次能得洛兄前来护法，感激不尽。”

　　寒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道：“裴庄主盛情相邀，岂敢不来！”

　　话虽这么说，这却是寒落第一次应邀的武林集会，陆原笑意未退的眸光在寒落身上轻轻掠过。

　　世人都说刀客洛寒性喜逍遥，不爱名利，从不参与武林中的各大集会，连许多门派世家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但陆原却无比清楚，这些年来洛寒有意地避开这些场合，不过是在躲那些他不想看见的人。

　　“干嘛老站在院子里，咱们进屋说吧！”陆原一左一右勾肩搭背推着裴、寒二人，正欲往屋内走，忽闻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二哥！”

　　陆原回过头，一名紫衣少女俏生生立在院门外，眼睛被脸上的笑容推成月牙儿，天真烂漫的脸上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清风拂过，少女微动的裙摆仿佛一朵绽放的花朵。

　　陆原的眼底真实地漫起一阵温暖的笑意，他松开手，转身正对着紫衣少女，唇边浅浅的勾起弧度，还不等他说话，紫衣少女小跑进来，一头扎进陆原怀里。

　　“二哥，想死你了！”少女的声音从怀里闷闷地传来。

　　陆原拍了拍少女的背，拉着她的后衣领从自己胸口挣出来，用另一只手轻轻刮了刮少女的鼻梁，笑道：“想我了怎么不来复州看我，我的小鱼儿什么时候学会扯谎了？”

　　裴蔺君与寒落对视一眼，他二人都见过眼前的紫衣少女，她是陆家年轻一辈里唯一的女孩，陆原的亲妹妹，陆隅。

　　见陆家兄妹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寒落和裴蔺君便一同离开雪院，切磋武艺去了。

　　没了旁人，陆原揽着妹妹的腰满院子转了好几圈才把人放下来，见陆隅高兴得小脸都涨红了，敲了下她的脑门，作势气道：“小没良心的，大半年不见，还以为你早把我这个二哥给忘了呢。”

　　陆隅耸了耸鼻子，不满地瘪了瘪嘴：“要不是父亲和大哥不许，我早就出谷来寻你了……”

　　陆原宠溺的捏了捏妹妹的腮帮子，朝门口望了望，道：“那你这次是同谁一块出来的？”

　　陆隅闻言却有些迟疑，神色还带着稍许不豫，正支吾着，一个黑衣人走进了院子，径直来到陆原面前，低头行礼。

　　“公子。”

　　陆原平静地看着眼前的魏小七，伸手摸了摸妹妹的头，唇畔带笑：“来的是大哥还是父亲？”

　　陆隅小心地觎了眼哥哥的脸色，抿着嘴不说话。魏小七在主子的目光下假装自己是空气般，却硬撑了没两个吐息，便自觉道：“是怀公子。”

　　有那么一瞬，陆隅和魏小七都觉得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冻结了般，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陆隅望着陆原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轻轻地拉过哥哥的手，陆原侧过头，望向妹妹的眸中浸满了温柔。

　　“我记得小鱼儿是第一次来复州，可有进城里逛逛？”

　　陆隅松了口气，拉着陆原将她出谷后的见闻一一说给自家哥哥听。

　　另一边，寒落与裴蔺君出了雪院，到了后山的练武场，说要切磋，对他二人来说并不仅仅是个借口，“朝暮”与天问刀各自在鞘中发出轻微的嗡鸣，与各自的主人一同期待着这次比试。

　　“铮——”

　　天问刀率先出鞘，凛凛刀锋以狂澜之势朝裴蔺君袭去，裴蔺君侧身的同时长剑已出，“朝暮”在内力的灌注下散发着极浅的青色，细薄的剑身迎上宽厚的天问刀。

　　在寒落与裴蔺君二人正交手得难分难解时，距离练武场不远的回廊里，一人锦衣华服缓慢踱步，忽然注意到了在练武场上酣斗的二人，饶有兴致地站在廊中观战片刻，眉间却越发皱紧。

　　总管裴遇过来时，正瞧见锦衣男子盯着练武场的二人看得出神，按理说此人武功不俗，不可能没有察觉他的靠近，裴遇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只好轻咳了一声。

　　锦衣男子回过头，好似之前完全不知道裴遇来了的样子，笑了笑，问道：“练武场中可是庄主？”

　　裴遇点头道：“正是。”

　　“不知另一位是何人，竟能和裴庄主平分秋色。”锦衣男子看向练武场中的蓝衣人影，语气平淡无波，裴遇却没看见，那双眼中浓厚的厌恶毫不掩饰。

　　“哦，那是洛寒洛大侠，一手天问刀，确实出神入化呀。”裴遇捏了捏灰白的小胡子，眯了眯眼。

　　锦衣男子显然一愣，“洛寒？天问刀，洛寒？！”

　　“是啊，江湖上无人不知洛寒之名，却少有人真正见过。怎么寒公子看上去好像很意外？”裴遇静静地注视着锦衣男子。

　　“哼，是很意外。洛寒，洛，寒。哈哈哈哈哈，好名字啊，好名字！”锦衣男子忽地大笑起来，扬长而去。

　　练武场上，寒落和裴蔺君两人并排躺在地上，汗流浃背，衣衫尽湿。

　　“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寒落显然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了许久，此时喘着粗气仍大笑着。

　　裴蔺君此时也不轻松，汗水沿着额头滑落在地上。他二人都想在天问刀法与裴氏剑法中分个胜负，也都已全力以赴了。然而无论是数年前还是今天，都只是打了个平手，却也非常快意了。

　　裴蔺君缓慢地换着气，平复气息，双眼阖着，向寒落问道：“洛兄为何应邀来这天下英雄会，你本不喜这种场合。”

　　寒落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裴蔺君会问他，但也不想隐瞒，便道：“无根门门主，是叫曲舒吧，我是为他而来。”

　　寒落将萧家庄灭门案、曲舒还有赤练剑一事向裴蔺君大致说了一遍，裴蔺君听完沉默了片刻，道：“如果你猜没错，曲舒正是打算以赤练剑引什么人出来，那这个人，想必是萧家的幸存者。”

　　寒落点了点头，接道：“所以这次天下英雄会，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裴蔺君想起那晚无根门献剑，那半张银色面具之下曲舒暗藏深意的笑容，和握在手里时如与魔鬼握手的赤练剑，眸色渐深。

　　傍晚，夕阳的余晖为天边勾出重彩。

　　雪院内，陆隅不舍地拉了拉陆原的衣袖，鲜艳的红衣衬得那只小手素白纤弱，陆原颇无奈的弹了弹妹妹的额头，道：“鱼儿乖，先回松院去，明日再来，不然你怀哥哥要担心了。”

　　陆隅眨着一双圆圆的杏眼，可撒娇无用，只好三步一回头地离开了雪院。

　　就在陆隅离开后不过几息间，一位不速之客随着夜幕一同降临。

　　“表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正打算回屋的陆原再一次闻声回过头，不复见到陆隅时的惊喜神情，唇边挂着叫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好久不见啊，怀表哥。”

　　此时盘膝坐在屋顶上的魏小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摸了摸鼻子。下方的来人是陆原母亲的亲侄子，陆原的表哥，陆怀。

　　陆怀踏入雪院，一脸笑意盎然，道：“表弟莫不是还在生气，竟只顾着陪鱼儿，也不来看看表哥我。”

　　陆原展开铁扇，一身红衣在夜色笼罩下显得暗淡。

　　“表哥这次代表卧云谷前来赴会，想必诸事应付，我哪敢轻易打扰。”陆原哂笑着，摇着扇子转身便要进屋，“鱼儿刚从我这儿离开，表哥若是寻她，自去便是。”

　　陆怀见状神色一变，飞快靠近陆原。右手从袖底下探出，直朝着陆原的后背伸去！只见那手上套着一只做工精巧的机关手，那五根机关指套上赫然插着一寸有余的钢针！

　　陆原显然察觉到身后不对，身形灵巧一闪，躲了过去，待他看清陆怀的手，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就在他过于震惊身形停顿的间隙，那只机关手已近在眼前！

　　“当————”

　　电光火石间，一把弯刀出现在陆原眼前，挡下了即将插入陆原眼中的钢针。

　　陆原总算反应过来，飞快向后退去，看到一刀将陆怀掀在地上的寒落举刀正欲下重手，又赶紧上前拦住。

　　寒落见陆原阻拦，心生疑惑，却也还是收起了刀。陆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向陆原扬了扬右手，笑道：“不过是和表弟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这机关手还是表弟你亲手做的，我看着好生怀念往昔时光，便拿出来用了，表弟不会怪我吧？”

　　陆原盯着那只机关手面色隐隐有些发青，最终还是露出一脸笑，对着陆怀道：“表哥与我自小便感情深厚，这只机关手原本便是为表哥做的，你能用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陆怀一直盯着陆原的脸，仿佛要看出个窟窿，可他除了看到那一脸张扬的笑意，什么也没看到。

　　“我的朋友方才不过是误会了，还望表哥见谅。不过鱼儿回到松院见不到你，肯定要担心，表哥还是先回去吧。”陆原收起扇子，朝松院的方向看了眼。

　　“那我便先回去了，你我兄弟二人改日，再好好聚聚。”陆怀将右手收回袖中，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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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断更好久很抱歉！
本文没有坑，没有坑，没有坑。
不弃，不弃，不弃。
前面章节的更改也只是重新排版和捉虫，没有大变动。